7 决定（1 / 1）
决定
这天，薛玥在病床边守了一夜，中间有过一些来探病的亲戚，说了几句话，坐了一会儿又走了。
薛玥坐着，一边是病入膏肓的父亲，一边是面容憔悴的母亲，母亲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坐在中间，倒流的泪滴，渗入时间的河流里，激涌出很多过往。那时候，她们还小，他们还都是年轻的模样。所以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还是那时的模样。
只是她从来就缺乏发现。
她不知道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父母亲也会变老，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弹指挥手间，原来，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
她还没来得及感悟，就要被迫地接受父亲即将离开他们的事实。薛玥害怕。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透不过气，想哭，哭不出来。
然而，在这一场变故中，她不得不学会坚强。
半夜的医院要比白天安静得多，都能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病房里发出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顶不住眼皮的重压，薛玥靠在床边，左手撑着右手，右手支着脑袋，稍作休息。
有人蹑手蹑脚地从外面进来，帮薛玥盖上了毛毯。
“怎么会这样……”
“你先别激动，一会儿吵着他们了！”
“赵舒默，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爸爸会变成这个样子？哪个王八蛋曾信誓旦旦地说会照顾我爸妈让我放心地走的？”
“对不起……”
“对不起有屁用！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爸，不是你爸！早干什么去了？”
“……”
“我爸……”
赵舒默看着她失控的样子，急忙拉她出去。
刚走出房门不远，薛婵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因为一路匆忙过来，头发衣服都非常凌乱，样子十分狼狈。
“你……”赵舒默也被她这个阵势吓到了，要知道，薛玥是从来不哭的。
她现在这么一哭，舒默也没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所以当薛婵靠过来的时候，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甚至没有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膀。
“薛婵？”突然闯入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两个人。
薛玥站在门口，眼神惊讶，单薄的身影显得落寞感伤。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意识到自己现在怀中的人，舒默立马推开薛婵，反而更加欲盖弥彰。
“爸妈醒了，你进去看看吧！”薛玥说完便侧身，给他们让开道路。
薛玥跟在薛婵后面，正打算进去的时候被舒默拉住了手。
薛玥皱眉，“放开！”语气显得不耐烦。
“你误会了。”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我们已经离……”
“爸、妈，你们醒了？”
不等薛玥说完，舒默就拉着她进去，握手的力度增大。薛玥挣了好几次都没有挣开。
薛玥瞪他，示意他放手。可是任凭她瞪多少次，舒默还是全然看不见，继续跟薛彦青寒暄着。
“爸，你好点了吗？”经历平复的声音，依然带着点鼻音。
薛婵微笑着，这是她多年来练就的唯一牢固的伪装，眼睛并没有放过薛玥和赵舒默之间的小动作。
薛彦青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薛婵，一愣，不悦道：“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啊，我好去接你！”
“哪有让您去接的道理的，自己的家难道还不认识吗？”
“是吗？”薛彦青转过头看自己的老伴，握住她略显苍白的手，“怕你忘了回家的路。”
“爸！”薛婵一下哭了出来，多年来的思念随着泪水涌了出来，“对不起……”
薛婵这一哭，林美玉也跟着哭了起来。她最喜爱的女儿一去就是六年，都没什么音讯，她担心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感情渲染得太快，一时之间，薛玥也红了眼眶。
身边一暖，肩上传来熟悉的温度。薛玥扬起头，便看到了赵舒默安定的目光。
不能再养成依赖了。她需要独当一面的能力。
薛玥淡淡地微笑，回应舒默给予的温柔，双唇蠕动，无声的谢谢。不再做其他互动。
鉴于薛彦青的身体情况，薛玥向公司请了几天的假。中间朱洋来过几次电话，无非是慰问薛彦青的身体状况。癌症晚期，最坏是这样，最好，也只能是这样了。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怎么跟林美玉说这件事情。
按薛玥的意思是跟林美玉坦白，可看她上次的反应，又怕她接受不了。只是，纵使林美玉再无知，也不可能不了解癌症晚期，这个词语的意义。只是愿不愿意接受的问题。
而薛婵这边，大多时候都在陪着林美玉。姐妹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跟对方的交接，略微尴尬。
“舒默……”薛玥叫住握着门把的赵舒默。
“……”
“聊聊？”
不好的预感，赵舒默犹豫了一下，“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医院的空地上。
“这些日子，谢谢你！”
夕阳倾斜，给这座城市漆上金色的年华。夕阳下，薛玥一身白色长裙，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橱窗前，只是惊鸿一瞥的背影。
“我们，就到这里吧！”努力组织的语言，也不过如此。
赵舒默低头思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想了一下，薛玥努力解释着，想要表达自己。“不在任何的影响或庇护下，有些事情，总是要靠我自己的。”
还是沉默。
良久，赵舒默才缓慢地抬头。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薛玥身上有不一样的东西，有那么一点闪闪发亮。这样的转变，也许是好的。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是分担。既然不能分担，也许分开是更好的选择，可能，也是另外一种缘分。
“你哭着来求我都没用！”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玩笑的成分。
薛玥看了好一会儿，会心一笑，“好！”
这样最好！
应该算是和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