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礼（1 / 1）
初礼
碍于林美玉的身体状况，葬礼办得很简单而庄重。
各个环节，大到墓地，客人名单，小到厨房，斋菜菜单，都是由薛玥一个人操办的。因为父母信佛，所以一切自然要按照传统来。
五七出丧，按照习俗是要找庙里的和尚或者尼姑来做法的，需要做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薛玥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行道，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给她都统统办妥了。薛婵自是惊讶，这么多年来，她可能一直都小看了自己这个妹妹。
自从丈夫死后，林美玉的表现出奇地平静，吓得姐妹俩寸步不敢离。因为要办丧礼，所以薛婵就负责照顾母亲，薛玥负责张罗。这么些天下来，母亲不是在翻阅一些老照片，就是发呆冥想，不由得让人开始紧张。
到了出丧那天，薛玥根本不敢让母亲看父亲的遗体。但是母亲的坚持，她从来都只有屈服的份，即便是聪慧如薛婵，也没能说服。
原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却依然平静如水。这不由得让他们更加担心。如果还尚存希冀，那么即便是遇到再大困难，只要大声哭出来，会好受很多。最怕的便是那种闷葫芦似的，不声不响，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最容易让人绝望。
“你看起来很累。”赵舒默落定在薛玥面前，简单的陈述事实。
薛玥就靠在椅背上，脑袋蒙蒙的状态下，噔的一下立马清醒了，比灌了辣椒水还灵，便刷地站了起来。
在校对宾客名单的时候，她还一直犹豫着要不要邀请舒默，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要请的，但是她心里尚存侥幸。只是，这样的侥幸是与她的初衷相违背的，她不愿意再逃避。
薛玥定了定神，用右手的食指指节搓了搓鼻尖。“这几天有点忙……”
平淡的述说。确实，对于如此相熟的两个人来说，刻意的寒暄未免显得太过虚假。
细微的小动作，微漾他的心神。收了收游荡的心思，舒默在薛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嗯？”大脑短暂的短路，想了一下，才明白舒默话语里的讯息。
“哦！爸爸离开了，我们担心妈妈。而且，妈妈是最听姐姐的话的，所以姐姐照看妈妈，我来打理后事。”薛玥简单的解释，似乎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又补充道：“况且姐姐刚回国，都离开家六年了，很多事情办起来也不方便。”
沉思片刻，舒默才开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一直以来，是我太看轻你了，还是我缺少发现？”
薛玥回过头看他，带着迷惑的口气说道：“很多事情，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直在姐姐的光环之下，习惯了卑微，总觉得有些事情是遥不可及的，便放弃了尝试。太多的声音告诉她，你不行。她便真的相信我不行了。连薛玥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够像模像样地办成一件事情，不依仗任何人，完完全全的靠自己。连她自己都惊讶。
这么一来，就像是注入了新的血液，薛玥觉得自己此刻像是新生的婴儿，被赋予了新的力量，新的生命。
薛玥常在想，她心里一定是住着一个和现在自己截然相反的薛玥。她甚至觉得，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而现在，似乎那个薛玥开始露出了端倪。
只是这么一来，她还是舒默眼中的薛玥吗？
“为什么和我结婚呢？”头脑算不上聪颖，姿色算不上漂亮，家世更是普通得要死，连个小家碧玉的勾都搭不上。“这样优秀的你，为什么会想要和如此平凡的我结婚呢？”
听语气，她更像是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赵舒默沉凝片刻，记忆拉成长线。
大约是在七年前的一个中午，那天阳光很明媚。赵舒默像往常一样坐在苏摩吉的墨迹，那个靠窗的位子，喝一杯黑咖，点一份三明治，视线一直落在笔记本上。
苏摩吉的墨迹，是这家咖啡屋的名字，很奇怪的名字。不过，赵舒默会进这个店并非因为好奇，只是相对而言离公司比较近，环境又好，至少够安静。
也许是因为那天阳光太明媚了，透过落地玻璃窗直直地照进来，照得人脸上微微得发烫。赵舒默抬头，正欲拉帘，便看见了对面街上站在橱窗前的薛玥的背影。白色的长裙，一头俏皮的短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被晒得微热的缘故，那一瞬间，他忘了原本抬头的目的。只是一味地，贪婪地看着。他被深深地吸了进去，磁铁般强劲。
赵舒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个白痴一样，每天看着窗外，只为了等待那个偶然出现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
如果是童话般的故事，也许小女孩每天都会固定地出现在那里，可惜现实不是。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他记住的，也仅仅是个背影。记忆很深。直至今日，他依然能清晰地描绘出那个背影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他常常会想起那个背影，忍不住想要拥抱的冲动。
浅浅的思念，慢慢酝酿成的执念，深不可拔。所以当他在车上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背影时，还在想怎么靠近，人已经在她的伞下了。
为什么结婚呢？因为爱吗？
可是什么是爱呢？就算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他还是会经常想起那天的那个背影，短头发，白裙子。
跟薛玥在一起，结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伞下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了她，胆怯的模样，他并不惊讶，那么自然而然。好吧，他承认当时心里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的。但是后来慢慢地接触下来，发现两个人在一起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磨合。
所以结婚，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赵舒默不是拖沓的人。既然感觉对了，那就结婚吧！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而在他眼里，婚姻也并非是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只是时间对了，人对了。
对！如果时间对了，人也对了，那还需要犹豫什么呢？
“是时候结婚了。”
薛玥一怔，那么离婚，也是是时候了？
她没问，也不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