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戒(1 / 1)
从来没有觉得清晨的阳光如此刺眼,如同裸露的身体被抛弃在满是人群的大街上,满目的鄙夷之色成就从未有过的羞辱。
她是安静的,因为聒噪并不能换回一夜前的安宁与幸福。原来人生的改写可以如此迅速,如此不着痕迹。
方韶泽换好衣服,准备离开。看到他,付琢言只有讥讽的冷笑,她终于知道,什么叫衣冠禽兽。幸而他走前,还仍下一句话,让付琢言觉得这一晚由野兽导演的疯狂,还有稍稍的价值。“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做了安排,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付琢言没有看到他淫亵的笑,似乎有更深的阴谋,躲在这暂时的安慰身后。
方韶泽最后望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客厅,邪恶地一笑,拉开门。顿时,他笑得更加放肆,“我以为很快,原来可以快成这样。”他没有关门,就直接离开了。主人回来了,客人,还有关门的资格吗?他的心,笑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
方韶其躇在门口,不知哪里吹来的风不安分地推开微合的门。砸烂的杯子,歪倒的书,还有那暧昧的旋律,被风吹起的窗帘,露出一角的卧室。付琢言蜷缩在床头,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
她听到声音,她抬头,她看到他,却只有夺门而出的背影。
她想起方韶泽离开时邪恶的笑,想起他那句“很快就可以见到”,于是,她真的没得回头了——
白天很快就转成了黑夜,时间的颠倒就如同人生,从一端到另一端,可以只是一个瞬间的转移。
方韶其摇摇摆摆地从路口的酒吧出来,蹒跚了几十步,又跌进了路尾的酒吧。他挥着拳头敲得吧台嘭嘭作响,随后便是啤酒灌进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声音。在他拿起不知道第几瓶酒的时候,他的手被人按住,“别喝了,再喝你就死了!”
方韶其回头,努力睁开通红的双眼,“嗨。”他完全是没有意识地在打招呼。然后,继续抬手。
“我叫你别喝了!”那人制止他。
“你走开!”方韶其甩开那人的手,“我今天高兴,我爱喝多少是多少,谁都别想拦我!”他简直是在发酒疯。
那人从包里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方韶其似乎突然清醒了,去抢她的手机,“你打给谁?”
那人躲开他的手,“我叫你太太来接你。”
“我不用她来接!”方韶其大声地,打落她手中的电话。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样子了。突然,他捂住嘴,路也不看地一头撞进人群。那人紧跟着,最后到了卫生间门前。
方韶其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搞得满身是水,人软得随时都能瘫在地上。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被人扶上了车,扣上安全带,然后就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海浪的声音拍打沉醉的心扉,周围的黑暗让人看不清他痛苦的表情。从酒醉中苏醒,痛的不仅是头,更是心。看着绵延的天空因为没有群星的照耀而黯然失色,看着阴沉的月光因为没有星辰的呼应而聊无生气,方韶其几乎觉得连天都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未来。于是,他不忍再看。
“怎么喝那么醉啊?”声音传来。
方韶其无奈地睁眼,看清身边的人,是钟月棋。他只是笑笑,笑得寒酸,笑得忧郁,笑得冷。
“ICAC对你——是不是收手了?”钟月棋试探地。其实她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ICAC放手了。只是,她必须找个契子,打开话题。
“ICAC有没有放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大哥放手了。”
听到这话,钟月棋心中欢喜,试探地问,“你太太知道了没有?”
“她比我早知道。”方韶其强调地。
钟月棋不吭声,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比他早知道。“既然都没事了,怎么还跑出来喝这么多酒,有心事啊?”
韶其沉默着。
“其实出这么大的事,最担心的应该是你太太。记得你说过,方韶泽一直都很喜欢你太太,现在他肯放过你,我想你太太也说了不少话才对。你呀,还坐在这里发梦,应该回去好好谢谢你太太才对。”钟月棋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哼,哈哈……”方韶其开始怪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韶其你没事吧?我是不是说错话?”钟月棋继续。
“没有,你没说错。”方韶其大声地,“我是要谢谢我太太,我还要谢谢我大哥。他赢了,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我。”
“得到?韶其……”钟月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会是说,他们又回到过去那种状态了吧?”
“他们不是回到过去,”方韶其又开始胡言乱语,“他们是走向未来。”人是醉的,话是醒的。
钟月棋愣住,这下是真的愣住。
方韶其又开始笑,笑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然后抽搐,然后痉挛,然后精疲力竭。
“也许,她是为了帮你……”钟月棋小心翼翼地为付琢言开脱。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得自相矛盾,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丧失了逻辑。
她本来想好了所有的台词,她要扮演的,是鼓励方韶其揭露方韶泽一切过错的角色,她要做的,是提醒方韶其付琢言如此付出的真实用意。只是现在,她不敢说了。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方韶其此时的癫狂,害怕方韶其知道原委后的雷霆。
毕竟,是她低估了方韶泽的贪婪,低估了付琢言的决心,也低估了方韶其对付琢言的感情。
——
电话响,龙昭天接起电话。
“昭天,是我。”
“事情怎么样了?”龙昭天听出是钟月棋。这个时候打来,应该是有消息了。
“韶其没事了,我刚送他回家。”
“那他知不知道……”
“他知道,”钟月棋的声音有些晃,“他知道是他太太做了妥协。”
“太好了,”龙昭天还不知道出了怎样的意外,“那他有没有考虑你说的,指证方韶泽?”
“没有……”
“他不采纳?”龙昭天有点急。
“不,是我没有跟他说。”
“你为什么不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除了付琢言,我们找不到第二个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的人了。”
“就是因为她的影响力太大,我才没有说,”钟月棋的声音抖起来,“我不敢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龙昭天意识到不对。
“昭天,我们可能做错了……”
“你别哭,到底怎么了?”
“他们破戒了,付琢言跟方韶泽破戒了。”
龙昭天傻在那里,话筒摔在地上,电话线被拉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