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六章 答案(上)（1 / 1）
在阿都下马走来之前，我答应侍庭，无论他和阿都说些什么，都不能插嘴。所以，我乖乖地被侍庭抱在怀中，看着他与阿都。
在我们面前站定的阿都，冷着脸向侍庭抱拳道：“敢问兄台可认识辽国宗王？”
侍庭微微冷笑，然后回答说：“说不上认识，不过是听过宗王大名。”
阿都说：“耶律都殊。”
“徐侍庭。”侍庭回道。
阿都顿了一下，说：“徐公子恐怕也知道一些当年的旧闻，我也不拐弯抹角，只想问问公子，可否知道阮月魄或天师的下落？”
“不知道。”侍庭回得很干脆。
可阿都不依不饶：“徐公子，见过你的人恐怕不会这么想。无论你是否想和阮月魄划清界限，你都无法阻止别人将你们两人联系起来。”
望向侍庭，我到现在还有些不能相信。侍庭和月魄姑娘长得有七、八分像？这样风华绝代的脸若是长在姑娘家的脸上，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我曾在宗王书房内见过一名女子画像，画中的人也是一身白衣，手握一把宝剑，眉目甚是传神，仿佛真的人一般。”阿都继续说：“听闻，那是天师专门为密教教主阮月魄姑娘绘的。”
“那又怎么样？”侍庭抬眼问。
阿都表情寒冷无比地笑道：“徐公子，你知道我是宗王世子。”
侍庭没有说话，但阿都的蓝眼转向我，说：“徐公子原来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史公子’。”
糟糕！阿都的感应能力太强，恐怕早把我的心里话看透了。
见我有些紧张的表情，阿都对侍庭说：“不用惊讶，我从小就有读心的能力，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加上你和若晴，也不超过五个人。不过，徐公子，你真是难琢磨，我居然没办法看透你，要不是若晴，我大概也不会知道那么隐秘的事。”
果然是我出卖了侍庭。
我苦着脸对侍庭做了个鬼脸，心中对阿都还是信任的。
侍庭倒是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他对阿都说：“我的属下早就把你调查的一清二楚，当然，除了你会读心的能力。”
“也对，毕竟是‘史公子’。”阿都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母亲是西域的舞伎，她长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一双蔚蓝的眼。母亲不过是宗王的侍妾，可是，为什么她的儿子却成了宗王府的继承人？”
自嘲般地冷笑，一朵阴郁的火苗在阿都蓝色的眼睛内闪耀，他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美的中原女子曾对宗王殿下说，天空的颜色很美，如果这种颜色倒映在人的眼瞳中，会是何等的美？于是，自认痴情的宗王找来了有美丽蓝眼的女子，日日宠幸，终于生下一个有蓝眼的孩子。然后，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在那孩子的百岁宴上，宣布立其为世子，取名都殊。”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侍庭接着阿都的话，说：“可是，宗王正室夫人和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并不认同这个孩子，处处为难那对蓝眼的母子。无论背地还是明面，他们都受着宗王府上上下下的欺辱。宗王虽然立了世子，可一点都不关心他，为了心目中的爱人，早把母子俩抛在脑后。世子五岁那年被人推下悬崖，本以为生还无望，未想却在半年后奇迹般归来。从那以后，世子变得沉静又冷酷，不复孩童的天真。”
“不愧是‘史公子’。”阿都用赞叹的口气说道：“你查的很清楚。”
侍庭垂眼拍去粘在袖口的一朵花瓣，说：“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徐公子。”
阿都瞧了他一眼，说：“宗王府是最不缺女人的地方，那些女人的特点无一例外，都是身上有一部分阮月魄的影子。自从见了那幅画像后，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笑的是，我以前居然还对他有期待，以为他对母亲多少还是有些情义。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他的爱。”
冰块男成了愤青，我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阿都的父亲还是可怜他。只管生不管教的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侍庭露骨地冷笑一声，道：“宗王真是多年不变，到现在还在追求虚无飘渺的梦境。”
“世子？这个名号谁要就拿走吧。这次出来，若找不到我要找的人，宗王府我也不会再回去了。”阿都说：“娘死了，那里我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
“你舍得吗？”侍庭问。
阿都很酷地一笑，回道：“男儿当顶天立地，何愁天下无吾家。”
“如此一来，我倒是小觑你了。”侍庭赞许地点点头，说：“这回我做次好事，你想找阮月魄或天师，我就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不光是阿都，连我也竖起耳朵听。
“阮月魄和天师都已经死了。”侍庭说得很简洁，一句话概括了所有内容。
似乎早在预料中般，阿都只是眨着蓝眼喃喃自语：“真的已经死了……”
“不过——”侍庭口气一转，说：“阮月魄有个儿子。”
我和阿都均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很满意自己制造的震惊效果，侍庭轻笑道：“很惊讶吗？当年阮月魄身边的亲信里出了叛徒，趁她不备时对她下了一种无色无味也无解药的阴毒。这其中的曲折，辽国的宗王殿下也参与了不少，毒就是他找人弄来的。那毒其实不会要人命，宗王的目的很明显，为了得到阮月魄。可不想阮月魄当时已经怀有孩子，为了保住肚子里的生命，她用内力强行抗毒。孩子生下来后，阮月魄的命也走到了尽头。天师因为伤心挚友的离世，带着阮月魄的孩子和她的尸身从此销声匿迹。”
“原来如此。”阿都点点头，说：“宗王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大概对他而言，这是最大的讽刺。”
“你有什么话，可以问她的儿子。算算年纪，他该比我小一岁。”侍庭从腰间取下一块白色的玉佩，扔给阿都后，说：“带着这个去洛阳，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带你去找他。”
接住玉佩，阿都问：“天师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沉默了一会，阿都望向手中的玉佩，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向侍庭。侍庭接下，打开手掌一看，原来也是一块玉佩。不过阿都的那块明显是上等的好玉，碧绿通透，上面还有繁复的吉祥图案，正当中有一条龙。看得出，是皇家的东西。
“我既然决定不回去，这东西也没用了。徐公子，要怎么处理掉它随便你。”说完，阿都转身跨上追月，背着我们挥挥手，离开了。
我接过侍庭手中的玉佩，有些微凉的触觉传来。看向侍庭，问：“这东西很贵重吧？”
“是宗王传给继任者的宝贝。”
阿都居然把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交给了侍庭？
侍庭又将玉佩从我手中拿回，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握拳道：“一切有因才有果，到头来，不过尘归尘，土归土。”当他再次松开拳头的时候，细碎的淡绿色粉末随着风，从他指间飞出。
我看向融于风中的玉佩碎末，问侍庭：“你打破了阿都的枷锁，何时也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一个格外勾魂的笑容从侍庭的嘴角溢出，他说：“是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的人早已成为黄土，可活下来的人却无法忘记痛苦。”
然后，他牵起我的手，说：“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宗王。越是调查下去，越是瞧不起他。这个男人自私自利，只因为喜欢阮月魄，就抢夺一切长相酷似她的女子。因为长子不小心弄脏当年阮月魄送他的画，便活生生将其打残。他还自认痴情，为追逐阮月魄不顾家中的一切，导致妻妾□□，最后赔上好几十条人命。若晴，这种男人的爱，究竟有多金贵？”
阿都和侍庭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事，让我再度震惊。我相信，过了今天一定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我吓到下巴脱臼了。惊讶过后，我开始思考。想了许久，我抬头对侍庭说：“宗王觉得自己的爱很珍贵，阮月魄觉得宗王的爱可有可无。说到头，宗王恐怕也不过是一头热。他太过追逐遥远的月亮，而忘了身边也有美丽到不输给月儿的花朵。”低下头，我停了一会，又问：“侍庭，你娘遇到你爹后，过得很幸福吧？”
侍庭点头道：“娘的病其实在我六岁时复发过，不过她最终还是认了我。现在想想，娘当年坚持自己生过女儿，恐怕也是潜意识里保护自己的举动，可不想最后助我逃过一劫，也为我偷偷救下侍其和侍香做了铺垫。说到底，是娘二十四年前的一念之差，帮了我。要说娘的一辈子，除了不能让她和爹看着侍其和侍香长大成人，我想，她是幸福的。”
“那不是很好吗？”我笑着环住侍庭的腰，说：“她有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丈夫，有个聪明厉害的大儿子，有活泼可爱的二儿子和小女儿。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你爹也会爱着她。护着她。所以，侍庭，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谁，不要再惩罚自己。”
拉住我的手，侍庭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笑着说：“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