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六章 耿家有女名水仙(上)（1 / 1）
在耿家的生活平静如水，每天我只需要负责清扫花园里的落叶、打扫花园里的凉亭和走廊就行了。耿家的下人伙食还不错，住的地方也比较宽敞，不似我想象中好几个丫鬟挤一间房那般。我只有个室友，而且她还极度不爱说话，我住了三天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至于其他的丫鬟，我好像也没怎么见过。偌大一个宅院，连丫鬟的分布都那么稀有，实在有些奇怪。不过看在那二两银子和随时可以走人的份上，我决定不去理会心中的疑问。
又过了三天，吃过午饭，我照例去花园走动消食，却在那里遇上当初把我拉进耿府的其中一名妇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
“若晴啊，在这里可还习惯？”那妇人见了我，笑眯眯地问。
我也笑着回道：“蛮好。”
那妇人对身边的年轻姑娘说：“她是我前几天在街上遇上的姑娘，我瞧她可心，所以带进府里帮着做些事。”
“你现在做些什么事？”那姑娘转眼问我。
我微笑道：“就是负责花园。”好歹我也不算笨，一看那姑娘的穿着和态度，就知道肯定是府里的主人。对于雇主怎么能摆脸色呢？自然要笑脸迎人。
那姑娘点点头，然后指着我，用非常没有商量的语气说：“你今天开始进我屋里伺候我，知道了的话，立刻去收拾东西，一柱香的时间内回来见我。”
偷偷看向站在姑娘身边的妇人，只见她一脸微笑地拍手说：“若晴，你可真是福星高照啊。这是耿老爷的女儿——水仙姑娘，她要了你去身边，可比窝在这里好。”
哦，原来是BOSS。做千金的丫鬟总比做打扫花园的丫鬟强，如果真受不了她的小姐脾气，我还能拍拍屁股走人，何乐不为？
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然后快步跑到花园。跟在水仙姑娘的身后，我成了耿家千金的贴身丫鬟。
“你就住隔壁的小套间。”
等到了水仙的卧房，她强势地为我分配了住房。虽然不大，而且就在“老板”的隔壁，但好处是我可以独居，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
喝了一口茶，水仙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奶妈刚才叫你什么来着？”
原来那妇人是水仙千金的奶妈啊，难怪能做主人事变动。我好声好气地回答：“若晴，如若的若，晴天的晴。”
挥挥手，水仙说：“若晴，这名字不够大气，我帮你换一个吧？”
我当场黑线，这种事情不是只有穿越女们才会做吗？
“叫……彩霞怎么样？”水仙思考了半天，开口说：“满天彩霞多么迷人啊，比你原本的名字好听又好记。”
我还小燕子呢！
努力压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我尽量语调平静地说：“多谢姑娘的美意，不过若晴的爹娘取了这个名字也有一定的意义在里面，所以若晴不能擅自忤逆爹娘。”
管你是谁，我可不会乖乖改名字。开玩笑，寄托了我老爸老妈美好愿望的名字凭什么要换？拿人钱财不代表要把自己父母也卖了。
被我拒绝的水仙也没怎么在意，拍着桌子又道：“你以后别叫我姑娘，直接叫我姐姐怎么样？”
姐姐？
我上下打量水仙，怎么看她都比我小，满打满算也就16、7岁，我凭什么叫她姐姐？便宜不是这么占的！
“这可不行，让外人听了，还以为我和姑娘没规矩呢。”我再次拒绝了。
水仙哀叹一声，仿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规矩规矩的，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女人太讲究规矩，才被男人踩在脚底下。”
真的很奇怪，水仙的言行怎么看都好像那些穿越文里典型的女主。莫非，她是又一个现代世界穿来的？
一个激动下，我上前抓住水仙的手，对她唱道：“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高。”
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唱道：“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还是没反应。
我再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哇靠，居然依旧没反应。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么明显的歌，只要是个生活在20世纪末叶到21世纪初期的中国人应该都听过。
不知道我心中的波澜起伏，水仙问：“若晴，你在唱些什么？”
“啊？你不知道吗？”
水仙很诚实地摇摇头，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是穿越而来的。泄气地一垂肩，我有气无力地说：“那是我家乡的习俗，如果遇上什么高兴的事就为对方唱几句歌。”
“哦，原来如此。”水仙也没有深究，又拉着我说：“我们出门玩吧。”
我一听“出门”二字眼睛都放光了，耿府是不错，可天天呆在屋里也难受，立马附和道：“好啊！”
嘻嘻一笑，水仙往衣柜里拿出一只漂亮的锦袋，模样大概和六岁儿童的拳头差不多。往袖子中一放，她说：“我们走吧，可别错过了时间。”
所谓的错过时间原来指的是茶馆里的说书时间。
出了门，水仙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直奔一家叫望泉楼的茶馆。等进了茶馆，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招呼道：“耿姑娘，还是老位子？”
见状，我心知水仙一定是这里的熟客，而且是经常来捧场的那种。
说书用的桌椅摆在茶馆一楼的正中央，四周的位子均是呈现放射状排开。水仙的“老位子”在说书的右下并隔了一桌，这种位置正好能听见内容又能防止说书人太过激动而喷射出一些让人不怎么愉快的东西。
等我们坐上位子，小二已经为我们端来两杯香茶。“耿姑娘慢坐。”放下盘中几碟模样精致的小点心，小二笑着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抓过一块绿色花状的点心，我感叹：“真是让人忍不住咬下去。”
水仙一笑，问：“不是应该说不忍心咬下去吗？”
我也一笑，说：“人家辛苦做出来可不是为了观赏用的。”
听完，水仙也学我样，抓起一块点心，点头说：“没有错，所以我们要全部吃光，一个不留。”
相视一看，我们两人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管其他茶客的奇怪目光。笑了许久，水仙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说：“若晴果然是个可心的人，奶妈这次真是找对人了。”
见我不明白，她笑道：“以前那些丫鬟听我说东就绝不朝西，可我让她们与我同席而坐时却是死活不愿意，嘴里老是说什么出身贫贱不能越级，每次把我气得够呛。我这个人从小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卖友求荣，另一种就是过于看低自己把一切都推给命的人。所以，我情愿身边没有人伺候，也不想到处挤着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木头人。”
与时代不符的男人我是见过几个，但与时代极度不符的女人却是第一次遇上，这让我很高兴，原来古代不是没有思想前卫的女性，不是所有女人都选择依附在男人的身上。还没等我生出相见恨晚的情绪，说书开始了。水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说书人身上。
我也识时务地闭嘴，专心听着说书人唾沫横飞的精彩讲演。
说书的内容不外乎前朝旧事，且以野史为主，毕竟全人类都是热爱八卦的；还有一些现下流行的江湖传说和奇人奇事。今日除了开头说了个有关唐皇的小轶闻，之后说的全是有关近年江湖上的一些事。仔细听下来，简直比小说还小说。
原来江湖上在三十六年前出过一个名唤月魄的绝色美女，美女本姓阮，月魄不过是众人给她取的名号，意为月华精魄，算是形容那美女的丽颜。至于她的真实名字，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大家也就直接叫她为月魄姑娘。相传，月魄姑娘不但美丽无双，武功也是一等一，而更可贵的是，她的品性和她的容貌一样高洁。
三十六年前，宋朝一些饱受战争之苦的边界城市又一次被辽国的铁蹄踏过，眼看万民的性命就这么如同蝼蚁般即将被契丹人扼杀时，有一名美丽如仙的姑娘乘夜将领兵的辽将首级取下，使得辽军内部大乱，不得不做出退兵的决定。那名少女，正是月魄姑娘。
此一役让她一战成名，并迅速招揽了不少慕名而来、想杀敌保卫国家的热血之士。仅一年的工夫，宋国的边陲出现了一个叫密教的江湖派别，为首的正是月魄姑娘。他们对抗击辽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边境城市也因为有了他们而能安居乐业不再担心随时会遭到辽国无情的砍刀。在密教最鼎盛的时期，甚至有传言宫里的皇帝还专门召见了月魄姑娘等密教骨干，边关的将军更是将密教看做坚实的后盾和信赖的同伴。
两年后，密教和月魄姑娘的美名已经是响彻中原武林，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歪道，只要是有心报国的，对月魄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敬仰的。同一年，应邀参加设立在少林寺武林大会的月魄姑娘让整个中原武林知道什么叫做绝世倾城。就这样，整个武林为了她而疯狂。当时追求月魄姑娘的人上从皇族下至侠士，应有尽有，而且无例外地均是人中龙凤的天之骄子。
说书人说到兴奋时还不忘左右摇摆身体，仿佛被追求的人不是月魄姑娘而是他一般。
我支着头一边听，一边感叹，这种情节怎么听都像各大原创网站中最典型的YY文。一个女人，不但长相好、性格好、武功好，还被所有出色的男人追求，真是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倒是让我对那位月魄姑娘分外好奇，如此传奇的女子，她的归宿又会是什么样的？
到了最后，说书人只是仰天长叹一声：“可惜世间毕竟红颜薄命，即便是月魄姑娘也不能免俗。话说三十年前的一个黑夜里有人在太原城见到月魄姑娘，从那以后，江湖乃至中原的土地上再也不曾见过她。密教也在月魄姑娘失踪后，彻底陷入教内□□的局面，个中恩怨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最后，密教四分五裂，部分教徒远走波斯，部分死在了当初的内战里，还有部分隐归山田不再过问世事。直到两年前，密教在新教主的统一下，从波斯回到中原。如今，密教已经成为江湖中最让人不齿的邪教，真是造化弄人啊——”
在说书人的感叹中，今天的说书结束了。水仙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不停拉着我讨论刚才的那个关于密教的故事。“若晴，你说那个月魄姑娘为什么会失踪？”
我想了想，回答说：“不外乎被仇家杀了，或者找到喜欢的人。”
“我看不像。”水仙表情认真地说：“听说书里的故事，月魄姑娘才不像那种有了官人就抛弃理想的人。我看，估计别有隐情。”
对于她的丰富想象力我真是甘拜下风，我笑着说：“都说了是说书，哪有不夸张的故事？如果平淡无奇，你还会次次捧场？早砸场去了吧。”
水仙不好意思地哼哼两下。
等我们回到耿府，迎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奶娘的“严刑逼供”。当我乖乖告诉她，我和水仙出门只是去听说书后，奶娘一脸慎重地对我说：“若晴，老身看得出水仙姑娘很喜欢你，这是好事，老身也欢喜。不过，你既然是呆在姑娘身边的人，就要时时刻刻注意，丰夏虽民风比较开放，但姑娘家的名节也是重要的事。你以后要长个心眼，什么事是姑娘该做的，什么事是姑娘不该做的，你可要分清。如果你能阻止水仙姑娘做一些出格的事，老身向你保证，一件就是五两白银，你阻止的越多拿到的银子就越多。”
见奶妈如此严肃地说出这种话，我也只能点头应允。不过，五两银子还真是大手笔。说是阻止水仙做出出格的事，可什么才算是出格？像我那样为了救小孩而当众撩裙子？或是为了贪图愉快而把脚丫子展露给男人看？要么是吃醋之下跑去妓院撒泼？
好像一路想下来，我做的夸张事情更多一些。要我去看住水仙，真是天大的讽刺。
考虑着怎么赚到那些个五两银子的我一脚跨进水仙的卧房，便被里面传来的变态笑声震住了。只见水仙捧着一面铜镜，正站在梳妆台前笑着问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说完，她变换语调，自问自答道：“当然是水仙姑娘。”
这不是白雪公主的邪恶后母吗？
我有些黑线地看着行为脱线的水仙，心想，也许奶妈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