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七十五章 劳动人民最光荣(1 / 1)
经过七天非人的折磨,我终于在第八天涅槃了。
面对总是没什么表情的酷哥阿都,我现在是没脸也没皮了。要知道,当看到一个男人毫无怨言且不皱一下眉头地收拾掉被月信弄脏的床单和衣物时,我从最初的害羞、不好意思到最后的无所谓、感激不尽,真是一段缓慢又快速的过程。
“之后我们去哪里?”打包好自己的东西,我转眼看阿都。
“丰夏。”阿都总是一身黑衣,虽然很符合他的气质,但实在有些单调。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丰夏在哪里,只能缄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客栈。因为我的关系,阿都已经被耽搁了整整七天。被他抱上追月的我,无意中看见街对面停了一座漂亮的轿子。我多看了两眼,却被阿都的一个眼神瞪得打了个冷战。
“你的仇家啊?”我轻声问他。刚才阿都的那个眼神实在太吓人了,所谓杀人魔王也不过就是那样吧。
收起眼中过于露骨的厌恶,阿都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无关的人。”
但还没等追月迈开蹄子,一个女人从轿中钻出。我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让我感受到一场“听觉□□直播现场”的那个花魁吗?如今在太阳底下看,她更是漂亮。不愧是花魁,我在心中感叹。
“公子。”花魁的嗓音柔柔糯糯的,很好听,她抬脸对高坐在追月身上的阿都展颜一笑。那笑容里有柔顺、有羞涩,更多的,还有妩媚和勾魂。不愧是专业的,我又次感叹。普通男人经过她刚才的那一笑,恐怕早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可阿都对花魁那笑容视而不见,冷冰冰地问:“有事?”
大概没想到会被如此冷淡对待的花魁一时有些窘迫,但随即她又温柔道:“公子,奴家不知能否有幸请公子一叙?”
原来是来搭讪的。我坐在阿都的背后,沉默地看着。
阿都一收缰绳,道:“赶路要紧,恕不奉陪。”没等花魁挽留,追月已经箭一般地奔跑起来。我回头看见花魁一脸遗憾又不舍的表情,玩心之下百无禁忌地大声问阿都:“干嘛不去?好机会啊,人家看中你了。”
冷冷一哼,阿都赶着马说:“女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你还老是跑去找。”我对他的回答很鄙视。
阿都的黑色长发狂野地在风中舞动,他背对我,说:“我是男人。”
抱住阿都的腰,我迎着风大声说:“知道你男人,但好歹别那么生硬。人家虽然是青楼女子,但也是人。你拒绝的那么明显,真不给面子。”也不是为那个花魁打抱不平,我纯属不喜阿都的态度。
“所以我从来不找良家女子,想要就去妓院。”
这个回答还真是露骨。古代妓院是合法营生,文人墨客宴请或聚会也多有在青楼的,要说道德,恐怕现代的标准无法套用在古代。但,这不代表我会因为这种时代上的不同而去认同妓院的存在。我相信,没有哪个女性生来就喜欢“朱唇千人尝,玉臂万人枕”的生活。
阿都是个典型的古代男人,和侍庭还有达隆不太一样。他不会为了女人而去做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会好玩之下去找女人斗嘴磕牙。和阿都比起来,侍庭和达隆才是这个时代的特例。
“在想什么?”阿都难得主动开口询问。
“嗯?”我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的后背,问:“什么?”
阿都用一种少见的轻快语气说:“我以为你会哇哇叫。”
“我为什么要哇哇叫?”我更奇怪了。
轻笑一声,他说:“我感觉你对我的话很不能认同。”
相对于他的话,我更惊讶的是阿都居然会笑。冰块居然会笑!真是奇迹!
“很奇怪吗?我居然会笑。”
“你怎么知道我很奇怪你会笑?”
阿都勒紧缰绳,让急奔的追月停下脚步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从小我的感知力就很强,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事物。像……”
“像幽灵、鬼魂一类的?”我接着他的话问。
“对。”阿都说:“就连别人心中想的事也多少能感知一些。”
通灵加上读心,这不是所谓的超能力吗?居然让我遇上了货真价实的。好奇之余,我开口问:“那我现在想的,你能不能知道?”此刻浮现于我脑海中的是KFC的葡式蛋挞和我交上去没多久的小论文。
浓密的眼睫毛眨了几下,阿都说:“你在想一个人,一个对你很重要,让你放不下心的人。”
见我做出“倒”的动作,阿都又说:“人的心很奇怪,越是深处越是在意,表面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所以你看透红尘、逍遥人间?”
“不,我只是在找一个答案。”
之后,阿都不再说话,我们继续踏上旅行的路途。期间我一直在思考阿都的话,他的心中大概也藏了不少无法诉说的故事吧?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本小说,是精彩、是跌宕、是平庸,还是无趣,一切的一切全要自己去创造、去回味。
阿都的感知力虽然厉害,但我不怎么在意。被看透是一回事,被扔在路边自生自灭是另一回事。开玩笑!打死我也不能身无分文的在这里被扔下。
以追月的速度,我们在五天后到达北宋的边陲小城——丰夏。
甫一进城门,迎接我们的是一队衣衫鲜艳夸张的人群。“今天是丰夏传统的庙市。”阿都赶着追月走到街边,免得成为杵在路中央的障碍。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慢慢经过的人群,里面有扮演成各类神仙妖魔的、杂耍的、吹笛打鼓的,还有抬着祭祀用的牛羊猪等动物的。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那密集程度不亚于超市打折时排在门口的大妈大叔们。看了表演队伍又看观众,我发现人堆里好多金发红发的外国人。难怪阿都进了城门后连斗篷都不披了,高调得不似之前几次进大城那般故意隐藏自己的相貌,敢情这里全是“同类”。
“他们这是在祈求什么?”待□□队伍走远,我才问阿都。
“祈求没有战争,来年能安康。”
根据我不怎么丰富的历史知识,北宋和辽国的关系一直是打打停停,处在那种环境下的百姓最大愿望就是和平吧。两国交恶,倒霉的永远是平民,加之辽国民风彪悍、宋国重文轻武,生活在边界的人民尤其辛苦。
阿都回头看了沉默的我一眼,说:“丰夏地处边陲,往来的各国商人很多,即使辽与宋交战,这里也不会被波及。”
我叹气,低语问:“为什么要战争呢?”
阿都说:“因为上位者想战争。”
我又问:“为什么上位者不自己上战场厮杀?”
阿都说:“因为上位者全是贪婪又怕死之流。”
“阿都,为什么辽国要打宋国?”
“因为宋国的财富太多,当权者却软弱。饥饿的野狗不会惧怕被铁链锁住的狮子,它会慢慢一口口咬去狮子的皮肉,直到狮子死亡。”
这话从契丹人阿都的嘴里说出,多少让我这个自负拥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人感到有些不舒服。可转念想一想,这个时代还没有经济战争这个概念,坚实健壮的血肉之躯才是战争的主角。宋朝有不少出类拔萃的男人,可再出色也会慢慢沉寂在历史中。岳飞够厉害吧?有血性、有胆识、有忠义,最后还不是被秦桧和皇帝联手弄死了?弱小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弱小还不肯上进,做鸵鸟样将头埋在沙子里,只要自己舒服不管其他人死活。
点点头,我不再说话。
一甩缰绳,追月接到命令跨出步伐,慢慢走在丰夏城的大街上。阿都说:“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之后我还有事得离开。”
“没关系,我们非亲非故你却帮我到这里,是我该感谢你。”我回道。丰夏与扬州几乎是一个南一个北,两地横跨了大半个北宋的版图。到了这里,恐怕不会有人能找到我。
让追月停下,阿都跨下马背,然后将我抱下,指着不远处的一面墙,问:“看到那里的扫把没?”
顺着他的指向,我点点头。他又说:“你过去拿起扫把,把地上的东西扫去。”只见斜靠扫把的那面墙周围落的全是树叶、花瓣、碎木屑等垃圾,虽不明白阿都的意思,但我还是依言上前打扫起来。
等我将杂七杂八的东西扫干净后,大街的另一头走来两个中年妇人,其中一个看了看已经被扫除干净的青石板路,问我:“这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还没等回答,另一妇人说:“你愿不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做事?不用签卖身契,你可以做短工,不满意随时可以走,月俸是二两白银。”
一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见我不解,妇人笑着解释:“姑娘,老身是前面耿家的下人,绝不是什么坏人。耿家最近正好缺人手,如果姑娘愿意,能不能来做事?”
咦?我刚刚还为离开阿都后的生活用度犯愁,怎么现在就遇上了此等好事?二两白银的月俸啊,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大丫鬟,也没到这工资的。莫非天上掉了馅饼,正巧砸中我?
“你们怎么知道我想找事情做?”我问道。
两个妇人笑呵呵地对视一下,回道:“这就是缘分。”
不解地回头看阿都所站的方向,阳光下,一身黑的阿都牵着同是一身黑的追月站在街边的拐角处,见我回头看他,他垂下眼帘嘴唇弯出一个不小的弧度,一个很浅的酒窝出现在他的脸侧。我才发现,阿都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好像一幅生动的油画,将那一瞬的惊艳完全定格在永恒。
再次抬眼时,阿都眼中的冷漠和疏远突然不见了,一双宝石般的蓝眼折射出璀璨灼热的光华。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这模样的阿都。
之后,他领着追月一转身,离我远去。
是阿都!
我并没有被馅饼砸中,而是被阿都带向我心中所想的希望。是阿都帮了我,让我能在丰夏安顿下来。对于他的行为,我是感激的,不知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当面谢谢他。
就这样,我成了丰夏城大商户耿家名下的一个小丫鬟,开始了自食其力靠双手养活自己的生活。党从小教育我,劳动人民最光荣,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只有劳动才能让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