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逼走箫玉（2）（1 / 1）
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众人皆被其震得措手不及，那位莫姓的姑娘，一月前，不是落玉公子的未婚妻吗，怎的眨眼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陆家堡新的堡主夫人了？！
不止在场的江湖人士感到难以置信，就连陆家两位少主也觉得不可思议。
陆筠筱径直冲到莫浅浅的房前，也顾不得礼数，一掌拍开房门，喘息未定地望着屋内容色如常，冷寂如昔的莫浅浅。
“你``````”陆筠筱此刻见到她，日里戏谑的那句“仙子姐姐”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眉眼间淡定从容是那么吸引人，他对她，也曾有过一瞬的心动，甚至半玩笑半认真地向她求过亲，如今逼他开口唤她做“小娘”，让他情何以堪？！
“你也是来指责我的吗？”她没有看他，纤细的指尖捏着一个白瓷杯，轻轻地荡着，看着杯中浅黄色的茶汤，却仿佛看见了几日前，乌色药碗里泛着亮金色的液体。
“想说便说，想骂便骂，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她端起瓷杯，慢慢抿了一口，“在大家眼里，我悔婚另嫁，本就落不下什么好名声。幸好陆堡主为人宽厚大度，尚能容得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容色哀伤。
说完，她放下茶杯，淡淡瞥了他一眼，似有讥讽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姐姐可比你直接多了，既然心里不痛快，又何必虚情假意、惺惺作态。你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是何意，难道你觉得我嫁给你爹是有苦衷的？哈哈，天大的笑话，做陆家堡堡主夫人，将来江湖中人人见我都要敬让三分，如此威风快意之事，我怎会不情愿，简直是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心里又沉下去了几分，她何苦将自己心中的愤懑不甘宣泄在他身上。
想着，她阖上眼帘，疲惫之态毕现。
若这堡主夫人的名分是她真心所求，那她眸中为何隐隐透着悲苦之意。陆筠筱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回应，干涩地开口，却只是苍白地问了一句：“你说``````我姐姐来过？”
她没有睁开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啊，很不巧，你晚来了一步，这里也没剩下什么可砸的东西。随侍的两个丫鬟无心与我共富贵，追随旧主去了，这里没什么可招待你的，不过一壶凉茶而已。”
他一怔，这才发现房间内书架屏风东倒西歪，一旁的幔帐也被人扯得七零八落，满地碎瓷，一片狼藉。显然，是他姐姐的杰作。
不知为何，看着她一脸倦态，他心中就极其不是滋味，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试着想把伏倒的屏风扶起，却听她淡漠地飘来一句：“不必麻烦了，陆堡主明日便会派人将我安置到另一处院子，这里的东西，砸了便砸了吧。”
“还有，既然陆小公子无话要说，便请回吧，我乏了。”说完，也不再看他，兀自站起身，缓缓向里间走去。
透过轻晃的珠帘，隐约可见陆筠筱面朝她的方向默然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缓缓转身，推门走了出去，一语不发。
莫浅浅只是安静地躺在木格窗前的软榻上，透过窗子微敞的缝隙，看着那一道细长的灰蒙蒙的天，直至，天空完全被墨色所浸染。
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双眸清冷如玉，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响，门板被来人径直拍得粉碎，碎末飞扬间，管箫的怒容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要解释——”他赤红的眼眸里似有水光，一见她便甩出这句话。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为什么，啊？！”他大步走上前，双手猛地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咬着牙恨恨地道，“之前的计划呢，你霄冥阁的人为什么没有来，幽蓝和宁婉为何迟迟未现身，为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玉环扣，我志在必得。”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
“改变主意了?!原先的计划不能帮你拿到玉环扣么，你就那么等不得？！”
“我不能冒险，逼得陆岳韬狗急跳墙，我什么都得不到。”
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讥嘲道：“你就那么舍不得你的玉环扣，我倒是想知道，陆岳韬那个混蛋究竟许了你什么，你还真的愿意相信他？”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双手用力格开他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管箫，我早便让你走了，你何苦一直对我痴缠不休？！之前几番容忍你对我的言语轻薄，那是看在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且我当时身体状况，也确实需要你管谷主的照料，如今拖你的福，我有幸得以延寿三年，我何须再对你多加忍让？莫不是你以为你医谷的医术当真天下了得，无人能出其右？！莫要忘记了，天底下还有一个医仙的存在！”
她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本来我也不想扯破脸说这些，奈何你一贯自负骄傲，若不说个明白，怕你又非得自以为是地胡思乱想一番。你走吧，明日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节外生枝。”
他直直地瞪着她，眉峰越锁越紧，眸中散发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良久之后，他突然眯起眼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他眼中的痛意让她的心倏地皱缩成一团，指甲用力地抠进掌心，掌心皮肉翻卷的辣疼让她维系着面上的冷漠无情，她眯起眼睛，奚落道：“管箫，我真不知道，你居然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难道你以为，我刚才是故意说出那番话来刺激你的么？”
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发髻：“我又不曾爱过你，又怎会顾及你的感受，不过说的是事实，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利用，包括——你。”
“为了玉环扣，你还真是牺牲什么都无所谓是吗？”他扯着脖子喊道，“那样一个年纪比你爹还大的男人，那样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腐朽颓靡气息的老人，你委身于他，你不会恶心得想吐吗？”
“不会。为了书焕，”她笑得很轻，“值得。”
管箫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对你的前夫还真是情深似海啊。你以为我会让你嫁给他么，你想都不要想！”
“你想怎么样？”她微笑。
“你说，如果我今夜不走了``````”他轻佻地用指尖捏住她腰间的衣带，慢慢地扯开，然后凑到她的耳边，暧昧地笑了一下，“你说会怎么样？”
“你想要的只是这个？呵呵，”她似是松了一口气般，轻笑一声，淡淡道，“我以为你要得更多。很好，我给得起。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说完，她拂开管箫的手，竟真的容色不变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够了！”管箫一把抓住她正在解着裘衣衣带的手，目眦欲裂，眼睛因盛怒而满是血丝，喉中发出受伤的野兽般的低吼，“你一定要这样作践自己么？”
“这是作践么，我不觉得，能和风神俊朗的管谷主一夜春宵，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她双手轻覆上管箫的手，笑得很是随意，“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管谷主不必有何心理负担，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哼——”他幽森的眸底似是难以相信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看，仿若第一天认识她，良久，他厌恶地拍掉她的手，语气里满是鄙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甩掉我和落玉，巴巴地爬上那个老狐狸的床了？！”
说着，他单手覆上她的左肩，猛地一扯，但听衣料撕开的声响，一段玉白色的藕臂呈露在眼前。
他盯着那光洁的手臂，笑得很是轻蔑：“的确不是贞洁烈女，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早就不是处子的你，你说陆岳韬还愿意拾别人的破鞋么？”
“不是处子又如何，”她神情未变地拉过褪在一旁的外衫，盖住光裸的手臂，语气依旧清清淡淡的，“一个不耐寂寞的深闺弃妇，你满意了吗？”
管箫的心宛若被人用刀绞着一般，痛得他浑身发颤，垂于身侧的双手抖得厉害，他满脸哀恸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良久后，才声音嘶哑地说道：“你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我对你的情意，你视如敝屐，纵是我的心痛得在流血，你也不会看我一眼``````你比世间任何一种毒物都要狠上千倍、万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日日夜夜地恨你，直到我死——”
“说完了吗？”她抬起头，勾勾唇角，“如果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管箫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很认真地望着，似是要将它深深刻入脑海之中，就在那紫色飘扬的衣袍彻底消逝时，她突然抬手猛地捂住嘴，闷哼一声，登时满嘴腥甜``````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撑着木格窗悠悠起身，端起桌上的瓷杯，慢慢地饮下，清凉的茶水混合着浓稠的腥红顺着喉咙一路向下。
还有一个人``````
她还在等着一个人``````
当落玉神色凄惶地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唇角慢慢扬起。
他来了，她还可以见上一面，真好``````
落玉容色憔悴地站在门前，云缎长袍也不若往日鲜亮，他没有走进来，只是深深地望着她，仿若天地之间，唯她一人。
“你是浅浅，对吗？”
他痴痴地望着她，喃喃问道，似是疑问，又似肯定。
她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时候，他怎还会孩子气地纠结这个问题。
“你是，我知道你是``````”他垂下头，眼神有些缥缈，神情黯淡。
她没有回答，只是心疼地看着他，他今夜不知灌下了多少酒，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衣袍上的褶皱犹如湖心涟漪，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酒渍。
落玉，她从来不是宿命论者，更不肯听从所谓的天命。可是经历这么多事，她终于还是妥协了，世事无常，命运如磐，每次在她以为风停雪霁之时，总会有那么多的阻碍猝不及防地又横置于彼此之间。这一次，恐怕将是生死两隔了``````
“我不准你嫁给他！”他忽然抬起头，红着眼睛朝她吼了一句。
“我不准！”他几步跨进房间，伸手便将她捞入怀中，用力地搂着，“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一定是``````”
“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我知道你绝非他们口中所言那般，假如这些虚华的东西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双手奉上``````”他紧紧地搂着她，像个即将失去心爱珍宝的孩子一般慌神无措，不知该怎样做才能留住她。
她没有说话，死死地咬着唇，强行抑制随时都可能失控奔涌的泪水。
“莫浅浅——”他低低地嘶吼一声，声音凄苦，痛彻心扉。
“我求你对我好一点行吗，对你自己好一点行吗，你多爱我一些行吗？”他声音不可自抑地颤抖着，钝钝的呜咽声让莫浅浅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你总是什么也不说，一个人承担，一个人面对，我求你对我公平一点好吗``````你受困于寒潭的那日，是我此生都无法释怀的梦魇，我无时无刻不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一些找到你，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我的心已经伤痕累累了，我再也经不起失去你第二次了``````”
“你能不能多怜惜我一些，我孑然半生，寡情无欲，你不能在让我已对情之一字食髓知味，欲罢不能的时候不负责任地抽身而去，你真如此狠心``````要让我忧伤终老么``````”
落玉，是我害苦了你``````对不起``````
她用力地闭上眼，双手推开他的怀抱。
他此前已灌下不知多少坛酒，此时被她猛地一推，不由得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数步，再次抬首望着她时，竟是满面泪痕``````
她心底似是被重物用力一击，痛得让她浑身战栗起来。她究竟做了什么，那样一位谪仙般的男子，唇边总是噙着一抹风轻云淡的浅笑的男子，居然被她折磨至此。
他心底，经受着怎样的悲苦啊``````
她双手死死地攒紧，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力持面色的清冷漠然，缓缓说道：“公子，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浅浅``````”
她的心好痛啊，痛得让她甚至无法完整地吐出一句话。
“公子请回吧，”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平静犹如古井，不待一丝感情，“公子此前随性的一句玩笑，已给我造成莫大的困扰。如今我将为人妇，望公子自重。若公子愿真心唤我一句陆夫人，明日喜宴，我与夫君欢迎公子来喝一杯喜酒``````”
他久久地立在她面前，幽深的眸中旋转着刻骨的哀伤，清晰可辨。
他望着她，一字一字地轻轻吐出：“你继续跑，我继续追，你走到哪儿，我便追到哪儿，至死，都不会放手``````”
她冷冷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去，淡淡抛下一句：“明晚早些来，多喝两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让她相思噬骨的男子最后还是满心伤痕地离开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身体气力瞬间被抽空，双膝一软，便晕倒在地``````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伤了他们两人，他们明日，便不会出现吧``````这样，就好``````
落玉，若有来世，她定怜君孤苦，感君深情``````
——————————作者有话说————————
唉，快结文了，心里好舍不得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