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四章 坎坷路途巾帼踏(下)(1 / 1)
第四章坎坷路途巾帼踏(下)
“我有一个死士,名为燕羡,今日起,便送给你。”齐止隐一进来,便说了这么一句。
魅奴定定地看着他:“殿下这么做,难道是想毁了你父皇的大业么?”
“有很多事情,我改变不了……如今以齐国之力,收了北烈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只会给齐国带来灾祸……父皇不听我的……你是个明理的女人,跟你说,你或许能明白,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这必须有个过程,这天下还没有行进到必合的那一步,父皇此举,太过急促了……可我说了,很多事情,我改变不了,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给你一个死士,其余,你也只能自求多福……”
“你……想给我生的希望?”魅奴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北烈玄王,不见得如如今朝中人想得那么笨。”齐止隐坐到了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谢谢你。”魅奴忽然有些明白,齐止隐为何如今总是不接受太子之位了:“三皇子,我明白了,你是看得最清楚的人,清楚得过了头,所以,如今你不愿意做太子,你和整个朝野的观念,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你还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不过……”
“你果然很聪明……”齐止隐心下顿时感慨了起来,没有想到除了楚冉,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一个这么懂他的人。
魅奴接着道:“你不会放弃皇位,你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你完全可以掌握的机会,现在当太子,以你的思想和做法,只会让朝野上下对你反感甚至……三皇子如果到最后不参加储位之争,也必然会落得个悲惨的收场,所以,三皇子只是在等待而已……殿下,魅奴看好你……”魅奴这番话一点都没有假,她的确是打心眼里看好这个懂得进退的齐止隐。
齐止隐淡笑:“幸然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你,否则,若不能为我齐止隐所用,我齐止隐只能杀了。魅奴……你若埋葬在了大齐与北烈的战场,会是我齐止隐此生感觉最遗憾的事情……”
魅奴轻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苦涩:“只是殿下,魅奴不知道,此去北烈以后,是该算作我齐人,还是算作北烈人了……”
齐止隐半晌说不出话,良久只能吐出这么几个字:“没人会怪你,只有欠你……”
“这是魅奴的命……若日后魅奴还能活着,定不会忘了殿下的恩德。”
“你我之间,何谈恩德,日后唤我止隐便可,人生难得一知己……这是宫里上好的‘沁莲膏’,能让你在走之前恢复不少,仅此一瓶,好好用。”齐止隐将一个瓷白色的玉净瓶搁在了魅奴床头,转身便走了,带起一阵优雅的檀木香,萦在了魅奴鼻尖,久久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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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止隐刚走,暖生便又回了屋:“魅奴,刚刚我接到了信鸽,娘说,凉生今夜便在宛都养鸽子的小院子里等你,宫里头黎妃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魅奴,你的伤,能动么?”
“能。”魅奴简单地答,那可是凉生啊,就算是刀山火海、撕心裂肺又如何?
暖生的眼眶红了红,坐在了魅奴床头一言不发,魅奴将“沁莲膏”递给暖生:“这是沁莲膏,帮我涂上。”
“沁莲膏?真的?这药宫中仅仅五瓶而已!传说是百年开花的雪莲制成呢!”暖生奇道。
“三皇子送来的。”魅奴仍旧回答得很简单,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多说话,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东西,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暖生也不再多说,乖乖地给魅奴上了药,魅奴只觉背后一阵沁凉,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魅奴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不在宫里了,四周弥漫这凉生身上独有的墨香,魅奴抬了抬头,正对上凉生笑意融融的眼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搂在怀里。甜蜜顿时涌上了心头,魅奴的右脸红了红,轻唤一句:“凉生……”
凉生抬手摸摸魅奴的脸:“已经不烧了呢……娘说你想见我,折腾了半天,我一过来便看见你傻乎乎地趴在床上睡觉。”
魅奴轻捶了凉生一拳:“哼,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想……都写在这儿呢……”凉生捏起魅奴的手,放在了自己心窝,清澈的眼眸闪着别样的光彩。
魅奴的眼眶不自觉红了,她不能告诉凉生,她要离开了;她不能告诉凉生,她要面对生死的考验:她的挚爱就在面前,可是就在不久的将来,她就可能再也看不见……
凉生只当魅奴是感动的,轻笑着抹去了魅奴眼角的泪水:“后天我就要去应考了,等我哦,等我拿了状元,等我被封了官,我们就成亲……如果……如果爹娘,或者其他什么人要我娶别人,如果我们实在反抗不了,我们就走,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去很边远的地方,我当个教书先生,你在家给我生一堆娃娃……好么?”
魅奴已经泣不成声,湿了凉生的衣角:“好的……我们一起走……”
“呵呵,我们想得太远了……我到底能不能中还未知呢……最坏的打算就是干回铸镜的老本行,咱俩还是成亲,做出比‘沧海’还要好的镜子,成么?”
“当然成……”魅奴将凉生越搂越紧,心中暗念:“凉生,今生若彻底无缘,记得来世,还要爱我……”
“魅奴,你今天怎么了?这么爱哭……”凉生好笑地看着哭得跟孩子般的魅奴。
“好久没哭了,我就要哭……”
“哈哈,话说,你上次哭可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傻丫头……”凉生彻底被逗乐了:“唉,我说别哭了,我还相亲你呢……别让我沾一嘴鼻涕好啊?”
魅奴一个劲儿地点头,拎起凉生的衣角就胡乱地抹脸,凉生拖起魅奴的脸,仿佛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瓷器,小心翼翼地吻上了魅奴的左边脸颊,多少年了,从小到大,不管是谁欺负魅奴,凉生都站在前面保护她,从七岁时小凉生第一次偷偷亲魅奴开始,便是先亲的那被毁的左半边脸……凉生懂得魅奴心里最痛的地方,他懂得如何去呵护,他看到的不光是那狰狞的疤痕,还有那疤痕下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儿家轻巧晶莹的心……连齐老爷都曾经说:“这两个孩子,定是有着三生的缘分,他们注定是最懂对方的那个人……”
不舍地离开魅奴的唇瓣,魅奴却一把将他拉住:“凉生……不要走……凉生,你要了我好么?”
凉生惊讶地看着她,如玉的面庞浮起了两朵红云:“你……魅奴你怎么了?”
“凉生,你要了我吧……这样,你就赖不掉了……”魅奴含泪轻笑。
“傻丫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赖的呢……别说傻话了。”
“凉生,我不是在说笑……”
凉生轻轻一扣魅奴的额头:“你呀你,奇怪的想法总是很多……看来这回伤得不清,早就听娘说你烧了好几日,这回可好,把脑子都给烧糊涂了。”
魅奴咬着下唇,抽开了衣带,薄衫陡然滑落,露出了如玉般圆润的香肩:“凉生……算我求你……”
凉生彻底愣怔,这才知道魅奴不是在说笑,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魅奴趁凉生呆愣之际伸手抽开了凉生的腰带:“莫要迟疑了……这,算是我给你的礼物,你金榜题名时,我或许在宫内,并没有时间为你庆祝了……”说着说着,魅奴便吻上了凉生的唇,凉生猛地推开魅奴,退后了好几步才站稳,理好了衣服难以置信地看着魅奴湿红的眼睛:“魅奴,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你有些不对劲……”
魅奴趴在床边低下了头,他的凉生啊,总是这么的笨……魅奴系上衣带轻声回:“没什么……此番受难,只是让我更是明白,在宫里的日子,多么的艰难……我怕,我只是在害怕,说不定有一天,我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说是吧……”
凉生这才明白过来,轻叹口气又抱住了魅奴:“傻丫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宜亲王曾经说过,暖生不会在宫里呆太久的,虽然我不能肯定暖生到底会怎样,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不管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我齐凉生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你放心……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我也好好考试,等我有了能力的那一天……肯定能等到的……我有这个信心,魅奴,你要信我……”
“嗯,我信的,我一直都信……我的凉生才华横溢,谁能比得上呢……”
凉生轻笑着将额头抵在了魅奴颈窝:“我的魅奴也是不让男儿朗的,试问天下,有几人比你读的书多。”
魅奴轻笑,将所有的呃苦涩都咽进了腹中,只那抹悲伤,在眸中一划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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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暖公主和亲的圣旨,在魅奴回宫的当夜,便宣召了,嫁妆塞满了芳清苑的空地,可除了那些大红的喜色,只剩太监宣完圣旨后久久的回音……暖生将圣旨搁在了桌边,不一会儿便被黎妃手下的连嬷嬷带走了,暖生离开芳清苑前久久地看着魅奴垂泪,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口。
整个芳清苑,就剩魅奴一个人,陪伴她的,只有遍地喜红色的嫁妆,魅奴将头偏在了一边,不想去看,她将自己埋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面未磨镜、一份牵肠挂肚的思念、一场绵延了十九年的回忆……她将自己就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再也不想醒来。
直到房门再一次被吱呀一声推开,伴随着一声低哑的问候:“你还好么?”
魅奴回过神,看着齐止隐一身白色,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格外显眼:“我还好……”
“这边只剩你一个了,有点不放心,我喊了一个心腹宫女来照顾你两天,后天你便要走了……”
“知道么?铸镜的时候,有一道工序很关键。”
“什么?”齐止隐听着魅奴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
“磨镜面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便是镶花与平滑镜面的衔接,一个接不好,整个镜子便毁了……连磨了很久的镜面,都毁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面没有接烧好的镜子,错了一步,整个儿的,便被毁了……我不知道我还有些什么用处。”
“你觉得,你错的是哪一步?”
“是我出生的那一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被毁容丢弃,但是,丢我的那个人,促成了我至今的悲剧……那就是一个触发点,让上天彻底将我推进了深渊。”魅奴平静地说着,她从没感觉自己这么清醒过。
“魅奴,或者你能活着……能过下去。”
“可毕竟是或者……我会挣扎、会努力、会不顾一切、会坚强,可是,这些都并不代表,我不会悲伤……”魅奴轻笑一下:“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真啰嗦……”
“没什么……燕羡会混在你送行的队伍中,以后,他的主人便是你,不再是我。燕羡武功很高,也是个有头脑的人,或者还能护住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两日,我可能不能再来了……”齐止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一个宫女推门进来,乖巧地向魅奴见了礼。
顶着公主的身份出嫁,那礼服繁重地加在了魅奴身上,红纱遮了面,霞帔掩住了背后的伤痕,魅奴在宫女的搀扶中颤颤巍巍地上了华丽的马车,她转身看看,除了一些宫女太监和礼官,其余没一个人送行,齐夫人和暖生她们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但她多想看到她们的身影……当满载着嫁妆的车队离开皇宫时,皇宫旁司学院秋试的预备钟声也敲响了,一个不小心,魅奴又湿红了眼眶,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的司学院轻喃:“凉生,再见了……”
刚要放下帘子,魅奴却听到了一声颤心的呼喊:“魅奴!”
魅奴忙掀开帘子叹出头来,正见凉生疯了一般地往从宫外的官道往这轿子奔来,侍卫都摆好了架子,不一会儿便与凉生打将开来,凉生抽出腰中软剑,以一当十,失却了理智般拼命地打着,气氛一时间僵住了。魅奴哭喊:“凉生你走!不要管我,你走啊!这是圣旨,你会没命的!秋试就要开始了,你快去啊!!!”
凉生肩头已经中了一剑,血淋满地,却仍旧咬牙喊着:“不!!!除非我死,否则没人能带你走!!”
魅奴一咬唇:“凉生!若你执意如此,整个齐府将被灭了九族!!!”
凉生愣怔,仿佛疯狂的野兽被一瓢冷水泼醒,顿在了原地,一旁的一个侍卫也被凉生刺伤了,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便举着刀向凉生劈了过去:“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老子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