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西山惊变(下)(1 / 1)
姝寒眼底散开笑意,“信你?你们兄弟一个比一个聪明。”听雪说的好,就该让你们互相残杀,“我真是不长记性,不懂得作壁上观,我以为只有雍帝会把我当棋子来用,忘了你也是权倾朝堂的凌王,玩弄权术,不比雍帝差。”
月色将那俊雅的眸子染上寒烟翠色,漠漠清愁在那如墨夜色里绵延在天地间,“你心中竟是这般想。”
舒夜往前走了一步,双眸相对,盼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怎会是如此,那眼底一抹讽刺刺得他心底如两年看她跳崖时一般痛不欲生。
姝寒低眉自语,“你要我怎么想呢,我站出来,把所有人招来,为了让那个刺客逃走,结果——”姝寒低低冷笑,“你说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舒夜闻语心底却是一暖,原来——眼中泛起柔情绵绵,“相信我,再也不会伤害你,再也不会欺骗你。”
姝寒似是一怔,继而平静道,“怎么相信。”两年前肝肠寸断,今日断崖还要重复悲剧吗?
姝寒抬起眸光,“今日你怎么办呢,是把我绑起来送给雍帝呢,还是——”她讽刺一笑,“陪我跳下去?”
舒夜心中一阵哀痛,那是永生的伤痕,她忘不了,他更忘不掉,她痛,他更痛。
舒夜抬起手去抚mo那受伤的眼,姝寒心中气闷,抬手便挡。
“刺客想对王爷下手,保护王爷——”卫曾冷眼逼向喊话的刘统领,两人眼神已在剑拔弩张之际,两军相向,寒光杀意,一触即发。
姝寒抬眼将情势收在眼底,似是明白了几分,却又冷冷笑了笑,“真可笑。”抬眼迎上舒夜如墨似雪的眸光,面上已经漠然如冰,“舒夜,你走,我的死活从此与你无关。”
舒夜却向前又走了一步,“放开一次足以后悔一生,你以为我还会再放开吗?”
姝寒向后一退,舒夜见那身影靠向断崖,似乎飘零间便要幻然而去,低喝,“寒儿,别动。”
舒夜怕她情绪激动失足,便向后退了几步,向着姝寒缓缓伸出手。
“保护凌王,对刺客射箭。”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人知道这是皇上御前统领左言下令,他的命令自然是来自于雍帝。
早已准备好的前排侍卫手上一松,箭矢如流星般射出。
舒夜在听到那声音时,眸光如瀚海般湮没星空,这便是他的皇兄,他鞠躬尽瘁辅佐了半生的天朝皇帝。
“要想太子活命,立刻停止——”未及喊完,却觉身子一紧,被人抱在怀中向右侧滚过去。
姝寒明白这是什么时刻,“墨儿。”抬手甩出袖中玄冰丝将那似乎吓傻了一直未说话的舒墨,手中一紧,舒墨凌空飞了过来。
远处卫曾等人却已经和弓箭手们厮杀起来。
“住手!全部住手!”
左言纵马而来,高声呼喝,“太子安危为重。”
“舒夜——”姝寒这才注意道眼眸含笑的舒夜已经将全部重量压在了她身上,“舒夜——”姝寒翻身坐起来,心却如落冰潭,那羽箭赫然插在舒夜的脊背上,伸手将他垂落的身子抱入怀中,触手处却尽是鲜血。
指尖颤动着,更紧的抱住了舒夜,舒夜伸手握住了那颤抖的指尖,英俊的眉目间映出苍白,一丝憔悴的笑容浮在眉间心上,看到她那样不知所措心疼的眼神,心中如此安然。
他竟然还笑的出来,姝寒心中一阵难以抑制的痛,伸手环住了舒墨的脖子,另一只手拖住舒夜站起来,冷冷看过众人,“不想让你们太子死的话,牵马过来,人往后滚。”冰冷到没有丝毫余地。吓呆的舒墨吓得放声哭起来。
左言沉声道,“现在放了太子,皇上也许可以考虑——”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掐死他。”姝寒扣在舒墨颈子上的五指一紧,舒墨哭得更厉害。
左言挥手让众人后退,牵马上前,脸色惨白的舒夜忽而开口,“左言——咳咳——”舒夜强忍着睁开眼,“咳咳——卫曾——”
“麻烦左统领告诉皇上,若是今日跟随凌王而来的人有一伤亡,那么明日整个天国将会有皇上不愿意听见的消息传开。”姝寒冷语间,将舒夜扶上马背,又将舒墨拎上马背,回头冷冷扫过众人,似乎感受到遥远处雍帝目光,恨恨望了望,纵马而去。
“皇上——”如此这般那般,左言向雍帝汇报后,雍帝蹙了眉,“封锁今日发生的一切,卫曾等人打发回天都,御林军全部包围整个西山,伺机行事。”
左言走后,听见营帐里茶盏碎裂的声音,他亦没有看见此刻雍帝眉间的怒意,陌姝寒,你狠,竟然连墨儿也不放过,你的冷血竟然可以用在一个孩子身上,你的柔情母爱都是装出来的,朕会让你们后悔的。
山上小木屋里,火堆莹然,再折腾了半夜之后,姝寒终于舒了一口气,擦掉两手鲜血,此刻心中方辗转反侧起来,靠墙坐着,不知该想些什么,心中却是这么乱,无意间还是看了眼身侧舒夜。
想起扯掉他衣服看见那箭离要害只有寸许之时的惊心。当时竟然那般害怕他熬不过去,姝寒说,舒夜,今夜你若是死了,我便恨你一辈子。他苍白的笑笑,眼中的柔情如绵,唇间流出微弱的话语,今夜我很幸福。
虽然纵横朝堂,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箭伤。惊心动魄的血液飞溅后,总算是熬过来了,却还是疼的昏了过去。
“呜——”呜咽声低低的传来,姝寒这才想起被他凶的不敢哭的舒墨,回头看见他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泪眼盈盈的看着她,眼里还有一丝惊恐,心中一软,过来伸手摸舒墨的颈子,当时情急,都掐肿了,如近也没有药,抬起他下颌,轻轻揉了揉。
舒墨感觉到姝寒的眼神儿柔软了,眼中惊恐淡了去。
姝寒伸手抱他,“吓到你了。”淡淡道,“墨儿,恨我吧。”
舒墨感觉到她柔软的手轻揉着伤处,停止哭声,“墨儿不恨你,你是为了救三叔,你舍不得掐死墨儿的对不对,墨儿只是害怕你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像娘——”
姝寒闻语心中一疼,将他搂入怀中,“墨儿——”我不是你娘,更不配做你娘,从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风吹动光影凌乱,火苗里映着姝寒疲倦的脸,拂了舒墨睡穴,带着泪在姝寒怀中睡去,听外面风声冷,姝寒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放下舒墨,过来一遍遍摸舒夜的额头,夜间应该会烧起来的,出去找了些水,放入些酒类性质的药粉,泡开碗中。
“寒儿,寒儿——别走——”微哑的嗓音低促的传来。
姝寒转身去摸舒夜的额头,果然烧起来了,用那药水擦拭着他的额头、他的脸、他的胸膛——触手处炙热如火。
“寒儿,别走,我再也不丢下你——”高烧中的舒夜抬手拉住姝寒的手,伤心的呓语。
姝寒知道舒夜烧得厉害,想要挣开手给他快些擦,却怎么也挣不开。
“寒儿,别恨我,寒儿——”
光影随风跳动在俊逸的脸上,勾勒着一丝丝的憔悴,还有那心碎般的痛楚。
姝寒握住他的手,“快些好起来,我不再恨你。”
那紧握的手蓦然颤动了下,他似乎是想努力的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脸上愈是憔悴,苍白的吓人。
姝寒一手为他擦拭,一手任他握住,“舒夜,安静下来,听我说话,别乱动。”本就烧的这么厉害,心绪又不稳,蓦然又害怕他挺不过去,本来伤口要好好护理,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那充满焦虑紧锁的眉宇微微舒展,他果然安静了些。
“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个讲理的人,我不是不清楚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许我在你的立场上的话,和你的选择是一样的。”感觉那掌心又是一紧,姝寒平静道,“可是这样的立场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无奈,我是特工,不论是非,不管对错,认准的事却是很难改变,你的做法对我来说是一种背叛,其实你不知道,陌陵都不是我的哥哥。”
姝寒静静的给他擦着,静静的说着,“我的前生除了厮杀、鲜血和冰冷,生命中什么都没有,你不知道第一次见陌陵,他那温暖的眼神直柔软到我心底,除了殇,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那样的眼神,我们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那样的东西,你可明白,我说过我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伤害他的人,我便要他十倍的痛来偿还。不是因为他是好人,不是因为他是我哥哥,只因为他和殇一样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舒夜的脸色平静下来,姝寒觉得他身上更加热了,大概是药起了作用,热汗不停的渗出,便将衣物给他盖上,他的手却是死死的不放开。
“你对我的好,我也知道,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只是一种束缚,况且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原也没有心,我们已经走到那一步,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做仇人又怎样呢。”
蓦然看到舒夜眉间的忧伤,话语微柔,“何况,我这样一个人,原也不值得你喜欢,我从来不分对错,不管是非,只是个执拗到骨子里的冷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