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始知相忆深(1 / 1)
伸手拂开他眉间忧伤,“可是,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要替我挨那一箭,是为了让我不恨你吗?可是你知道吗,今日你若死了,我只会更恨你,即便是有朝一日,生死相对,你替雍帝杀了我,我也不恨,那是我技不如人,死得其所,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随着自己的人生走,你总要让我留下遗憾吗?”
此时此刻,她突然看到自己的脆弱,她的生命中又闯入那么多的措手不及,原来她也无助,也会心伤。
“寒儿——”他闭眼低低唤道,半梦半醒间,寸心如浪。
姝寒轻轻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快些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姝寒感觉到舒夜握他的手忽而垂了下去,心中一凉,伸手去摸他额头,尽是冷汗,身上冰凉,“舒夜——舒夜——”姝寒伸手拍他的脸,见惯了生死的心,此刻却如此心慌。
“水——”干涸的唇间吐出一个字,却令姝寒的心一雀跃。
“水,水,水在这里——”姝寒慢慢扶他,生怕动到伤口,总算是灌进去一些,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叹道,“连战场都没上过,何必找这种罪来受。”
“冷——”
姝寒摸到他浑身冰冷,屋中恰好一黯,冷风夹杂着雨丝吹来,不知何时天下起了雨,木屋上漏雨浇灭了火堆。
起身将舒墨移到没有漏雨的地方,拿些干的茅草将他围起来,舒墨大概今夜累了,睡得很香,手足也不冷。
回来将外衫解了盖在舒夜的身上,此刻风雨飘摇,此刻天不怜惜,身畔人冰凉的没有温度。
冷风吹的姝寒的单薄的中衣,手下的人儿还是冰冷,望着外面雨丝如网,遮了天地的明媚,令人黯然神伤,姝寒收回目光,低叹一声,轻轻卧在了舒夜身边,将他拥住,想要把自己的温度给他,软语低唤,“好起来,熬过去——我不恨你,不恨你——”
谁的温暖,解我情殇。
谁的眼眸,暖我宿命。
舒夜睁开眼时,映入眼眸便是那楚楚柔和的清致容颜,晨光的霞风轻轻吹着她的眉,清淡无暇间却终是散不开一丝倦意,寒儿,你受苦了。
他伸手将深深的拥入怀中,贴近他的胸膛,扯动了伤口,亦牵起了昨日一的幕幕,雍帝温煦的眼神蓦然闯入心中,眉间一锁,却又搂紧了怀中人儿,此刻,什么都不去想,你在就好,轻吻她眉心,告诉你两年的思念是如何刻骨。
哪怕人世再多的苍凉,你终是在我的怀中。
姝寒一向浅眠,如今实在倦极才睡了,恍然觉得眉心轻柔的触碰,长睫一颤,抬眼去看,却猝不及防的跌进他柔情芳菲的眼眸里。
心间一颤,瞬间低眉,翻身便坐起来,“恩——”没有放手的舒夜扯动了伤口。
姝寒转眸看他伤口,见那里沁出鲜血,抬手将舒夜的手压下去,气道,“伤的不重是不是?”
舒夜却还是抬手便握住了那手,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含怒望着他,心中是从没有过的恬淡。
姝寒躲开他的柔情,唇畔一敛,纤手一缩,挣出来,不理舒夜发怔,上前将原先包扎的那里撕开,动作倒也没有多温柔,舒夜疼的无法自抑的蹙眉。
手下动作放缓,淡淡道,“现在知道疼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你就偏偏知道我是躲不开的那箭的?”
舒夜轻叹一声,“哪里有时间考虑,我只是无法允许自己再次看见你受到伤害——”
姝寒闻语不说话,给舒夜重新包扎。
舒夜唇角带着淡淡的浅笑,看着那一缕发丝垂在透明的颈子上,看着阳光轻轻的洒在她的脸上。
“寒儿——”
姝咬了咬唇,俯身绕过他的肩,重新绕过,手上一紧将舒夜再次出口的低唤硬是给变成了痛楚的嘶声,起身将舒夜放平,转身便走,舒夜心中微慌,伸手将她扯回来,“别走——”
姝寒被她拽的跌在地上,刚欲发作,却抬眼又看见了伤口处又沁出了血,“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狠狠的瞪着舒夜,心中又气又恨,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低眼还要去包扎那伤口。
舒夜却忍痛又使力,已经跌落在舒夜怀中的姝寒气极欲骂,却看见他的唇无色苍白,他是那般憔悴,那伤痕大概疼尽骨髓里。
“不要包扎,听我说话,你知道我想这一日想了多久——伤口再疼怎有心中的痛。”
姝寒手下一顿,低眼不去看他深情的眼。
“让我抱抱——”他深情呢喃,将她轻轻拥住,直到她不再挣扎,“那个刺客是我派的,只是为了以护驾的名义来带兵来西山,别想多了好不好——”现在的他这般害怕她的误会。
其实她知道,雍帝的陷阱他跳进来了,却也给雍帝来了个措手不及,梨妃病重在西山的消息,雍帝不过是在舒夜没有闯入梨花宫抢人的沮丧下,爆发出来的无路可退,他以为这次舒夜定然会犯下大错,却没想到他会以救驾的方式出现,好吧,那也无所谓,他发现了舒夜的来意,便开始让太监从她这边下手,可是姝寒唯一猜不透的是雍帝是怎样料定她必然会去救舒夜,他,似乎赌了一把,那么如今,他是为那场赌的胜利高兴呢还是愤怒呢。
他是愤怒的,不然不会连墨儿都没有顾得上,要她死于万箭穿心之下,恰好让舒夜陪葬,雍帝,你的心深如九渊,狠到极致。
可是你再怎么赌,却倏忽了自己的软肋,墨儿是你唯一的柔软。
“你如今可是想好了,雍帝他这般对你——”感觉到那温暖胸膛的颤动,那样残忍的话终究是没有出口,等伤好了吧。
“你怎么会成了梨妃?是他逼迫的吗?”柔软的话语转为沉毅。
姝寒蓦然抬眼,“若是他逼迫的,你会怎样?”
那瞬间更为惨白的脸让姝寒冰冷的心一颤,却也为那迟疑的眼心中苍凉,淡淡道,“什么都别想了,先把伤养好,以后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舒夜紧紧把姝寒往怀中一揽,她是关心他的,她不忍心让他被撕裂,“好,不管以后怎样,我们一起,你答应我,我们都一起。”
“换药吧,伤口若是发炎就——恩——”猝不及防遭遇他的唇,挣扎在眸光唇齿间,却终是在感觉到胸膛粘稠的鲜血时停止了,任他将两年刻骨的悔与怨爱与恨一起融进那深深的亲吻间。
用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只是,舒夜,为何我们之间总是隔着鲜血。
失忆时,他的亲吻让她咬破他的唇,温泉亲密时,她咬破自己的舌,争吵时,她的唇被他咬破。原来他们一直互相嗜咬伤害,她恨了那么久,可是如今,两年的风霜已过,如今,在他挡下那一箭之际她心中恨已经淡去,可是,他们之间为何还是隔着鲜血。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离开她的唇,缠上她的眉,“就这样,就这样一直下去,答应我,再也不离开——寒儿。”臂上的沉劲恨不能将她融进骨髓,化成血液,合为一体,任那血液浸染了两人的衣衫,“寒儿——你答应我。”
姝寒紧紧闭着眼,不想睁眼,不想回答,不想看见他的伤痛,不想亲自见证自己对他更深的伤害,已经不可能,为何,为何,偏要强求。
“娘——”
那边茅草里发出墨儿半醒的声音,姝寒瞬间清醒,身着中衣被他搂在怀中吻得昏天暗地,余霞归晚映上脸颊,姝寒却没有感觉到那双臂放开的意思,感受到他瀚海般的眸光恨不能湮没她,无声的渴望着她的回答,再也不离开,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
只要你的一点头呵,姝寒咬牙低声道,“现在的我无法给你答案,但是我知道,你若是再不起来包扎伤口,这血流尽了,你等不到答案来临的那一刻。”
他终于放开了,“好,我等,多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