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章(1 / 1)
我以前曾以为,我会娶个不深爱却合适的女人,生下一两个孩子,然后很平静的度过一生。或许结婚很早,孩子也会生下很早,但之后的生活绝对是平和的。就如同我的哥哥们一样。
我的生命轨迹在遇到殇以后生生扭转,而二哥,似乎也有了变化。
我们已有十年多没有见,我曾想这个女儿或许不知是他第几个孩子了。可没想到,这是他的独女。他结婚竟然这么晚,而他的面容,也早就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那张有些憔悴和压抑的脸,时时透露着生活的折磨和艰辛。
没有和爱茉莉家联姻,二哥他们的生活更是一落千丈。我可以想象,一向骄奢淫逸的父亲根本不肯面对金钱困难的现实,而大哥,更是没办法改变自己大手大脚的习惯。我更担心二哥,所以只来看他。
住在比以前小很多的房子,用文书工作勉强度日,他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贵族的影子。可这个女儿的诞生还是给他很多喜悦,我隐在暗处看着他迎接来庆贺的客人,然后又把他们送走。他的妻子看起来不像贵族,但还算娴静。在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我走出阴影来到他们面前。
二哥一看我,就愣住了。他的妻子根本不曾见过我,于是也只能来回打量我们的对视。
“二哥。”我叫他。
他走过来,脸都是僵硬的,却挥手给了我一拳。
和血族相比,人类的拳头很慢,而且实在不痛不痒,我可以躲避却没有。
我说:“我只是来看看她。没有别的意思。”
二哥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说:“其实我也没想回来。”
之后我们就都沉默了。他妻子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后开门把我让进房间。
二哥介绍我:“我三弟,夜。你二嫂,蒂娜。”
我冲她一笑,叫了声二嫂。蒂娜的脸在烛火中有些红晕。我连忙收起笑容,血族的能力不自觉的外泄会引起这样的问题,但她可不是其他女人。
蒂娜说:“我也只是听说他有个弟弟,但一直没见过。不过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二哥似乎也意识到我的不同,一直盯着我的脸不说话。
我说:“我离家几年了,这次也是路过。以前我和二哥最亲近,所以也没有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
蒂娜摇头:“我们也是自己住,没有不方便。不如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
二哥看了蒂娜一眼,说:“你去看看孩子。”
蒂娜知道我们有话说,于是点头离开。
四周的空气再次沉寂下来。
“你的面容和我十年前见你没有一点区别。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垂下眼,说:“可能你已有猜测,我只是来这里和你告别。”
二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狠狠用力的抓住:“你在乱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哪里都不用去,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我说:“德库拉,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二哥一愣,手也慢慢松开:“德库拉……德库拉……”
我说:“对。就是那个传说。如今我的姓氏已经是德库拉,所以不可能留在这里。”
二哥说:“是那时的……不是伊尔西德吗?”
我说:“我已没办法过这样的生活,二哥,家中只有你在意我,所以我才来和你说这些。至于那两个人,我根本不想知道他们的死活。也请你替我保守秘密。”掏出准备好的小十字架,递给他说:“这个算是我给你女儿的礼物吧。”然后拉起斗篷,遮住自己的脸:“我要走了,再见。”
只刚站起身,就被他拉住:“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肯定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说:“不会了。这事是没有退路的。而且我也不想。只要你能幸福平安,我也觉得放心。如果真有事发生,可以来找我。”就算是为了偿还你替我打架的债吧。
我快速的消失在他眼前,出了他家门就快速的往小巷掠去。二哥远远的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手里还握着我给他女儿的礼物。
等他回屋里,我才离开。可没走多久,我就意识到我被人跟上了。
不,不应该说是人,而是血族。
只要距离足够近,我们可以轻易的发现同类,甚至就算有时候很远,也会感受到一些不同。好像湖水被投入石子一般,一圈圈的力量溢开。而跟踪我的,是三个血族。
我不过刚成为血族十年,就算德库拉血液力量再强大,也缺乏使用力量的经验,所以在躲过十几次攻击后,身上有了几道血痕,还没来得及修复,就被银质的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我没见过眼前的人,但他们眼中的恶意却无法忽略。
锁链上一定是用了什么魔法,不然我不可能无法挣脱。银质的器物的确可以让血族行动迟缓,而且也让我的伤口不能愈合。我不觉得是我跟在殇身边十几年会惹什么乱。八成是这个姓氏的问题。
至于殇知不知道?我闭上眼根本不愿去想。
血族内部的事,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不可能。
三个人见我不反抗,依然全身戒备的灌我喝下苦涩的药水,然后在我浑身无力的时候将我带走。
被蒙上眼,我不知道在哪里,但身边的三个人气味已经消失,留下一个陌生的血族。他应该更厉害一些,但我并不恐惧。
眼睛上的布被打开,我看到面前的男人。不认识,但不是十三长老。他有东方人的轮廓,皮肤是蜜色的,眼睛如猫科动物一样金黄,头发却是黑褐色,看起来更像奥斯曼帝国的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其他人种的血族,但不知他抓我来有什么事。
他好奇的打量我,然后笑了一下:“你都不担心吗?”
我说:“我只是刚入族,不记得有什么仇人。你应该是为了要挟殇吧?”
他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一只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点了点,说:“很聪明。既然这么聪明,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
我其实对现在的状态不太满意。身体被缠久了,总觉得有些僵硬,而且身上的伤口一直流血,不多,却很烦。但眼见他要离开,我也没有开口。谁知道这家伙什么想法,万一再多给我几刀,更糟。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无力的感觉依然没有缓解。我被关在好像地下室的地方,分不出时间。但时间越久,我身体的烦躁感也就越重。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太长时间离开血液,饥饿和失血感一直慢慢的攀升,一会冷一会热。我的犬齿都跳了出来,一咬嘴唇就会在上面留个伤口。但喝自己的血根本不会有满足感,我痛苦着,却不知这痛苦会持续到何时。
又过了很长时间,或许已经有一周?或者十天?我的时间感觉越来越不明显。除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大部分都在昏睡。我不想一直睡,但渴血的感觉迟迟无法缓解,我的力量也缺失的更厉害。被束缚在身后的指甲全都支了出来,我抓着身后的墙壁,留下一道道指痕。时间久了,连可以当做武器的指甲也都裂开,因为没力量愈合,所以鲜血淋漓。我浑身难受的在地上打滚,却一直不肯出声。
那个男人曾来看我,却只是笑着又离开了。
无论他是谁,我都不想放过他。
我一直恨恨的想,早晚要喝光他的血。
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比这事更能让我开心的了。
开始我还会想,或许是殇有了其他计划,才迟迟没有找到我。后来,我没别的念头,只剩和渴血的欲望相对抗。那是无边无际的暴躁和烦闷。血液是我的食物。最开始我能撑那么久,完全是因为还没有尝过它的味道。现在的我,根本一周都撑不住。
用这个方法来对付新血族,真是很残忍。
又有人来了,我勉强的睁眼,觉得视线开始不清晰。黑暗中,金银双瞳看起来格外妖异。爱苻里走到我面前,用脚尖将我踢开一些,说:“还没死?真是可惜。”
我知她一直对我没有好感,此时却连话都不想说。
爱苻里蹲下身,说:“图卡姆真是仁慈,居然就只是把你丢在这里而已。啧啧。不过作为德库拉的一员,你实在弱的可以。”
我勉强打起精神说:“你来救我?”
她一笑,特别讽刺:“只是殿下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再有几天,等解决了图卡姆自然会带你回去。”说到这里,她收了笑容:“希望下次的敌人会残忍点。”
残忍点,然后杀了我。
图卡姆这样的名字,大概就是之前我见到的男人。
爱苻里毫不犹豫的离开,一切都和她没来前一样。而我在彻底昏迷后,被救起。究竟是殇来救我还是爱苻里来的,我不知道。我再次醒来,就被灌入口中的血液唤醒。那样的味道充斥着,让我不可自拔的开始大口吞咽。
殇将我拉起身,然后塞给我一个水瓶,说:“被欺负的真惨。”
我不理他,心中的饥饿却迟迟没有缓解。
如果眼前是个活人,我大概也早就将她吸干。
喝光之后,我说:“图卡姆死了?”
殇眯起眼:“关心起他来了?”
我说:“他要是没死,我要吸干他的血。”
殇哈哈大笑,然后将我搂在怀里,好像我只是一只宠物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他的血可不好喝,不过我喜欢你的想法。”
我说:“这滋味我可再也不想尝了。”
殇在我唇上啄了一下,说:“我也不想再见那么难看的你了。”
我笑了一下,垂下脸,这才发现在床边还跪着个两个少年。从他们手腕上的伤口看,我刚才喝的就是他们的血。
少年都低着头,但光着身。裸/露的身上还有淤血和痕迹,我的眼更低了下去。
虽然没想过殇会为我的事着急,但这样的情景却不知为何有些刺眼。
我闭上眼睛,说:“我还想再睡一会。”
殇说:“要我陪吗?”
我摇头,然后扯出一抹笑意,说:“不用了。你去处理别的事吧。等我睡醒了去找你。”
殇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笑得多僵硬,只说:“好。多留些日子吧。”
两个少年跟着他离开,我用手捂住眼睛。
这感觉,好像是那种会流眼泪的。但我知道,我再也没办法流泪了。
其实从年少时,我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二哥偶尔会提起我小时候,那些我都忘记的事,他对我的最大印象就是我很少哭。襁褓中就是这样,长大后也是这样。无论父亲和大哥如何骂,或者动手打我,我都只是一语不发。二哥说,每次看我那个样子,父亲就会更生气,力气更重。但我还是不肯出声或者流泪。所以他那时才总是帮衬我。而血族,这个被神诅咒的种族,自然不会需要代表悔恨和痛苦的泪水。踏入血族大门,就没有悔恨和痛苦的资格。
但我现在,却觉得悲哀,只能睁着干涩的眼,看着床顶的雕花。
我留在这里修养,遇到父亲和大哥到来。他们不知从谁那里听说我的事,主动找上门来。
我相信不是二哥,他虽然不支持我现在的身份,但不至于透露我的行踪。
所以殇让我去大厅时,我心里莫名的压抑。
已经很久不见的两个人都看起来很憔悴。堆积了几代的财富也总有耗完的时候,从衣服的新旧我就能看出他们的落魄,连装饰的纽扣都好像掉了金色。
殇看到我走到他身边,马上拉我坐下,顺手搂我入怀,动作一气呵成。
我一僵,觉得父亲和大哥的目光又深邃了,于是压下心情靠在殇身上。
殇开口:“他现在不姓卡德曼,而是随我姓德库拉。不过我觉得夜这名字和我不太相配,所以也改了名字。”
父亲和大哥来的目的很无耻,因为我被收为养子,所以希望殇给予他们一些经济援助。我倒是觉得他话里话外一直强调我的价值,那些赞美之词让我根本没想到这是形容我的。这样毫不遮掩的推销,好像是将我卖给了殇。我一直都知他这副嘴脸,和当年让我娶爱茉莉时一样。
殇一直微笑着,手却抚摸我的头发,温柔缱绻。
这动作让眼前贪婪的人更坚信自己能成功,我却觉得很恶心。
我母亲早亡,不知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父亲?我仔细想了很久,只记得那是个她和我一样黑发黑眸,语气温柔,总是在花园中种植白色的花朵,从未对我训斥一句。她柔和美丽,曾经让父亲饱受羡慕的目光。
再看眼前行将就木的男人,或许他如今这样也是因为罪孽太重。
殇说:“可以。你们要的并不多。”
我惊讶,他完全不需要给这两个人任何东西。
殇明白我的意思,给我一吻,挑衅的看着他们,说:“你值得更多。”
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虚假的谎言,殇竟然接受人类的威胁?什么德库拉家族的隐秘?还是收养子真正的意图?我觉得这些他都不在意。
父亲和大哥得到承诺就离开了,殇说:“你已经被卖给我,从此之后和他们再没关系。”
我心想,从很早开始,我就只有你。这不过让我再次认清事实。
殇又说:“他们的死活,也就和你再没关系。”
他吻上来,带着怒气折磨我的嘴唇。我已明白,那两个和我没关系的人,注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