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章(1 / 1)
我沉默的等待他给我答案,可很久,他依然沉默。虽然脸上的古怪已经慢慢消散,可表情依然有些僵硬。然后才说:“殿下有自己的考量。”
利德说完,就塞了一杯酒给我,说:“晚上有聚会,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那副模样实在很像落荒而逃,我抿了一口他给我的酒水,垂下眼。殇不知所踪,临走只让利德照料我。我的不安每日发作,嘴脸丑恶的连自己都不忍看。我发泄似的将剩下的酒都灌进喉咙,然后把杯子丢在地上。看着它碎裂,我摸着自己的脸,笑得无声却狰狞。
等我出现在聚会时,已经一脸冷漠。我的全部感情都在独处时被耗光,现在只有空壳一样的躯体。利德站在我身侧,微笑的表情很动人。围绕他说话的人都似有似无的看我,好像在揣测我的身份。
利德只是回答:“我的好友罢了,还没来得及发展什么。”
他说得不经意,所以大多数人都只当他开玩笑。他冲我笑笑,希望我更放松一些。我只能对他点头。
等过了一会,只剩我们单独相处,利德才说:“若你觉得无聊,可以去外面透透气。”
我看了他一眼:“你想和我发展什么?”
利德一愣,说:“这你可以放心,我真的只是敷衍。”
我说:“你有喜欢的人?”
利德的表情没有变化,可我却觉得他的眼睛暗了一些:“没有。”
“不能喜欢人类?”
利德说:“虽然血族可以生育,但殿下并不喜欢混血。”
我喝着酒不再说话。我想殇的不喜欢,肯定我的不喜欢不一样。他的“不喜欢”听起来一点都不温和。
我走到二楼的阳台,看着下面还在喧闹的人,他们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里的主人是吸血鬼。真不知道是我们太自信,还是太无知。我觉得春天的风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寒冷。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大厅,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匆匆的走过来。我一回头,手臂被人拉住了。
“夜!”
他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惊,竟然是二哥。
我已经离家半年,期间根本没有和家里联系,就连来这里都从未说过,怎么会看到二哥?碰巧?我只能睁大眼睛看他。
二哥皱着眉,脸色都黑了,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合起嘴唇,死咬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心里想着,该怎么逃?让二哥碰上,那是必然要回去家里的。可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你离家半年,我到处在找你。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和谁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二哥一直不停的询问我,同时拉住我的手臂往楼下走。
这里总归不是他能说话的地方,所以他是打算把我带走吧。
利德就站在大厅,我需要做的就是在路过他的时候叫他。
我想殇带我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让我被带走。
二哥的力气比我大,他的动作不容拒绝,很快就带我来到楼下。
利德显然一下就看到我了,于是在我离开大厅前就拦住了我们。
“这是我的客人,不知道你要带他去哪里?”利德虽然在微笑,可并不真诚。
二哥说:“虽然打扰你的宴会很抱歉,不过我只是带逃家的孩子回去而已。夜是我弟弟,我想我有权利。”
利德看了我一眼,我无奈地点头。他收起笑容,说:“我记得他应该已经成年,似乎不需要监护人了。”
二哥却说:“我倒是想要询问,你和夜是什么关系,有权利来阻止我。”他说着,忽然回头瞪了我一眼:“难道你是和伊尔西德家的少爷在一起?”
我自然是心虚的不得了,想否认,可却没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我其实是去了布兰城堡?告诉他我和殇在一起?我继续沉默,却没想到这让二哥更确信我的默不作声只是承认了一切。
利德的眉毛都扬了起来,却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如果你不想和我们伊尔西德家为敌,似乎应该给我些面子。”
二哥隐忍不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他松开我的手,然后转过来看着我:“你居然跟着男人?你逃开家居然是为了跟着别的男人?”
我说:“我只是不想回去了而已。”
二哥说:“你就让我这么跟父亲说?说你为了男人离家出走?”
我笑了:“父亲会在意是男还是女么?大概只会生气我没法给他钱了而已。”
二哥一个巴掌甩在我脸上:“混蛋!”
我直愣愣的看他,嘴唇有些颤抖:“他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如何?当我已经死了吧。二哥,我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忠告,我知道你为了我和爱茉莉的情人打架,你是家里唯一还把我当亲人的人。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在我说到感谢时,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懈,可随后又紧紧的抿着唇,有些苍白。我低头正看他死死的攥住拳头,整个人都在压抑着。
利德则是马上走过来站到我身边,说:“既然说完了,那我可以送客了。”
二哥没有再说一句话,就飞快的离开了。
利德看着我的脸,说:“这可麻烦了。”
我本来还悲凉的心情被他打断,只好打起精神说:“怎么了?二哥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利德说:“他我可不担心。只是不知殿下看到你的伤,会不会找我麻烦。”
我扯出个微笑来,却觉得嘴角都裂开似的疼。
二哥没留力气,我也没有躲开。这一下是我应得的。
不过第二天看到自己整个左脸都肿的厉害,就觉得有些后悔。虽然擦了药,但看起来不是那么有效。我一直抿着嘴角,连话都不能多说,干脆窝在客房里看书。
我拿着手抄本的圣经,重新看着自己以前从不关注的东西,只希望借助它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使我的年日窄如手掌;我一生的年数,在你面前如同无有。”
我读到这一句时,门被推开。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站在那里,宛如神祗,我只相信,哪怕真的将我所有命数都送上他面前,也毫无可惧。他在恰好的时机到来,我总觉得是真的宿命。
他走过来,看了我手上的书,说:“你在重温?”
我放下它,说:“只是无聊。”
他托起我的脸,用指尖碰了碰,说:“真不能省心。”
“只是意外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二哥。”
“所以,你是自愿留下的?”他笑了,吻上我不会疼痛的右边脸颊。
我皱着眉问:“你可以再无顾忌么?”
殇盯着我的目光,我和他对视,让自己努力不要颤抖。他的眼眸也是如寒冰般通透,这样对视时会不自觉的让我感到压力十足。血族本来就会让人类有莫名的恐惧,特别当人感觉自己如猎物一般时。
殇说:“你知道,如果我初拥了你,你就永远无法再成长。身高,体重,声音,肌肉,每一个部分都会被时光遗忘。”
我一僵,说:“所以你在考虑我的身体状况?”
殇说:“你已成年,但还有可能生长。你要做我的继承人,所以身体状态要留在最佳的时刻。”
我笑了,估计挺丑的:“你是好意,只是我没有想到。”
殇又笑了起来,说:“不过从现在就开始调整一下也不错,比如让你的身体能更适应我的尺寸。”
我眨眨眼,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脸上一阵凉一阵热。
我跟着殇去书房,利德正在低头想什么,一抬眼看到殇,马上站了起来。“殿下。”
殇半眯着眼,看利德道:“我让你照顾人,你就这么照顾的吗?”
利德好像叹了口气,说:“您已经知道了。”
殇说:“把你的那些心思收起来,不用试探什么。等夜十八岁的时候,我会亲手将德库拉的姓氏挂在他的名字后面,你们只要仰望他就行了。”
利德点头:“我明白。”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么说利德是之前就已经调查了我的事,所以特意让我二哥出现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殇的心意?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明好像比我大不了多少,实际上却几百岁的人,觉得自己的心思根本完全没法和他们相比。
殇搂住我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把西斐尔曼家的杂碎都清除。明天我带夜去吸血兰城堡,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做完了。”
看利德的脸色,我估计那些事情肯定很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他带着我去了克拉丽蒙家的吸血兰城堡,雷特鲁德家的枫叶城堡,西斐尔曼家的天鹅城堡和文图拉家的文图拉山庄。如果算上伊尔西德和德库拉,这六个家族位列血族的顶点。
去西斐尔曼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那位家主的脸色,看起来对殇很恭敬,但表情却木然。我想起殇曾经对利德说得“西斐尔曼家的杂碎”,就知道他们关系其实并不亲近,甚至可能很是敌视。但殇依然摆出一贯的微笑,我甚至以为他并不在意。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蔑视。
克拉丽蒙和雷特鲁德的家主都是漂亮的女人,这让人很惊异。吸血兰城堡如同她的名字,城堡外盛开了大量美丽的兰花。只是这兰花据说是血族的饮料,用来代替血液的。而雷特鲁德家则是全欧洲都有名的红酒家族,我在那里品尝了最美味的酒。她们对待我都不热情也不算冷淡,但不出意外的,所有家主在听到我的身份时,都有那么一瞬是诧异的。我没看到文图拉家主的态度,因为据说这个爱好经商的人还在东方。
等我们再次回到伊尔西德家的时候,利德的脸色也透着疲惫。
“完成了?”殇噙着笑,将我牵下马车。
利德笑了笑:“您的惩罚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承受。”
殇说:“我相信你的实力。几只小虫子难不倒你。”
利德很是认命,没有反驳,反而对着我说:“你那个二哥还不死心,来了好几次信,说要再见你一次。”
殇看了我一眼,说:“如何?回家看看?”
我有些为难。如果是父亲或者大哥,我肯定置之不理。但是二哥,我就觉得为难。“不。上一次已经说清楚了。”
殇忽然笑了,说:“你不想去,我倒是想看看。”他看我明显惊讶的表情,说:“不过现在去未免无趣。我现在没有时间管他们,等过几年再说吧。”
我想,等我再回去那个家的时候,应该已经彻底抛弃原来的姓氏了。
不知为何,竟有了期待。
殇又说:“夜快生日了,就在你这里过吧。”
利德挑了挑眉,微笑起来:“这样的好事也会轮到伊尔西德家?”
殇说:“你该考虑下送他什么礼物。”
利德马上无语了。
我已经忘记自己的生日。这一年时光太快,而且我从没想过殇会知道这个。毕竟之前在布兰城堡的上一个生日,他只字未提。
等我们独处时,殇说:“作为血族,并不会每一个生日都庆祝。因为生命无尽,所以只过有意义的几个。不过你现在是人类,每一年都有新的成长,所以我倒是很有兴趣给你庆祝。”
我笑,说:“你有这样的心意我已经很高兴了。毕竟之前我都没有庆祝过。”
殇说:“你的父亲当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不过不用担心,很快他就会从你生命中消失。”
我以为他说的,不过是我抛弃姓氏这件事。
却忘了那句圣经中所说 ——各人最稳妥的时候,真是全然虚幻。
虽然时日将近,可各家主还是送来了各种礼物。有马匹,有衣服,有帽子,还有殇给我的,带有德库拉家族徽章的黑色宝石戒指。
他将戒指郑重的戴在我手上,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这是在神父面前的婚礼见证。他亲吻了一下我的手指,说:“很快了,夜。多少岁月都是短暂的,只有你和我将是永恒。”
我吻上他的唇,冰凉的温度现在却早已适应,他的舌搜刮着我口腔中每一寸领土,也让他的气息侵占我的全身各处。
这是他送我的礼物,从戴上后就再没取下。有了它,我会觉得他始终是和我在一起的,哪怕后来他距离我很遥远。
我用人类的身份跟随他,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他等着我成长,也等着我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但我觉得那都不是他最后的目的。
殇最想要的,是我彻底接受他的所有想法,哪怕那想法在曾经的我看来是多么荒诞和诡异。我必须向他靠近,那是我唯一的追求和理想。
他让我将他当做信仰,我觉得我一直很努力。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殇穿黑色的长袍出现在我面前。我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他只是盯着我,眼睛就渐渐泛出红丝,好像完美的宝石出现裂痕,很快就染得绯红。他触碰我,将我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夜,你要面对的是死亡。我知道你很恐惧,但我不会允许你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