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第二天一上班,艾莎莎就左瞄右瞄,神秘兮兮的问她:“你是不是中了五百万,怎么一大早上就容光焕发,这变化也忒大了吧。”
长卿笑咪咪,十分自恋的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心情好,一切都美好。”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长卿悄悄的跑到楼梯间里头,准备给他挂一个电话。
她自幼就对数字不敏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号码也一直没有储存在手机里,只是那十一个数字,却是记得牢牢的,一个一个的拨过去,心中有淡淡的激动,谁知道没等按下接听键,电话却过来了。
他还是那种清朗的嗓子,带着一种优雅的谴倦,上来就懒懒的问:“长卿啊,想我了没有?”
她撇嘴:“美得你。”
他叹息:“女人啊,昨天晚上还死乞白赖的说什么什么,表白啊,嗯--------”
长卿在这一头发飙:“你还敢说还敢说。”
他笑嘻嘻的住嘴:“我不敢说,真的不敢说。”
她故作正经:“你有什么事啊,没事我可挂了啊。”
他那头有好一阵子没有声音,她有一点点的紧张,在这一头屏气凝神,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想你了。”
声音很沉,很稳,都不像是他了,泪水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心里却很高兴,长卿微笑着说:“可了不得了,我终于被你的杀手锏给制服了。”
他也笑起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声音很轻松:“下班后你过来吗?”
她一本正经:“我男朋友都说想我了,我肯定过去。”
他甜甜的说:“我等你啊,打令。”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妖精,一朵桃花精,不过女人不就吃这一套嘛,徐长卿也不例外,整个下午都觉得身上轻飘飘的,赶稿子也是文思泉涌。下班的时候忽然来电话,长卿已经走到了电梯里,拿起来瞧了一瞧,号码不熟。
电话接起来才知道是邹远,用得是习惯性的肯定句式:“徐小姐晚上没有事吧,我想请你吃一顿便饭。”
话说这个世上的女人身上最敏感的神经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长卿早就觉得这位邹先生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可是关系不上不下,什么都尴尴尬尬,总不能上来就是一句:“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请您遥远的走开。”不是。
故此长卿对于如何措辞是颇为挠头,既要大方又得得体还不能传达出一丝误导的信息,也就是千万不要扯到私人生活上去,最后表达的是拒绝的信息,故此长卿故意提高声音,大声说:“啊,对不起,邹先生,我今天晚上在厂里盯片子,可能回去得很晚。”
邹远本来就少言寡语,听了也不多说,“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他这种说话方式搞得徐长卿很不习惯,反倒拿着电话愣了一愣,在心里叹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言简意赅,决不多说一句,哪像顾修明,废话就像春天的桃花片片一样多,无聊啊,真是无聊顶透。
电梯“叮”的一响,来到一楼,长卿准备先去旁边餐厅里吃个饭,然后再去医院,她匆匆的从电梯间往外走,目不斜视,谁知道一出门就撞上一个人,长卿还十分有礼貌的致意:“对不起。”
那个人忽然叫了一声:“徐小姐?”
长卿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在邹远的语气中听出起伏来,却很不幸,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简直就是好有一比啊,做贼的让人抓住了手腕子,贼赃都来不及销毁,长卿脸上的表情僵了那么一小下下,可是她多厉害啊,马上就神态自若:“啊,邹先生,好巧,我忘了一份资料,正好回来取。”
邹远点头:“那正好,我的车就在外头,我送你过去吧。”
长卿连忙说:“不不不,不用了,我打车过去,都是公差,能报销的。”
邹远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大步当先就走了出去,长卿心中叫苦不迭,连忙迈着小碎步子跟在后头。这位邹先生果然是利索啊,二话不说,方向盘一打就出了三环,印刷厂在南四环,这个点车又堵,足足开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长卿连杀人的心都有,可是还得笑靥如花:“多谢,多谢。”
邹远颔首:“没事。”
小汽车绝尘而去,徐长卿欲哭无泪,顾修明住的那家医院在北三环,再一回去,又得折腾出两个小时。
结果等到长卿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吃饭,电梯坐到十三层,最后一层是爬上去的,一进屋子里就精疲力竭,顾修明正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随手递给她一只盒子:“给你的。”
长卿接在手里头,几乎感激涕零:“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还准备好蛋糕给我。”
顾修明懒洋洋的倚靠在沙发上:“你昨天哭着喊着要吃的什么黑森林,好好吃吧。”
长卿心中一甜,连忙拿着叉子挑了一大团奶油放进嘴巴里去,声音含糊不清:“你行啊,怎么弄来的?”
他摇头:“真让我伤心啊,你就这么看不到你男朋友的魅力,我一开口,那些小护士那个不争着给我买?”
长卿呛了一口,看见旁边的一只瓷杯子,连忙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是是是,我信,我信,所谓桃花一出,谁与争锋,这是一个男色时代啊。”
她是真的饿得狠了,吃得急了些,嘴角上沾了一团的奶油,一说话就摇摇欲坠,瞧着十分的可笑,他不由自主地坐近跟前去,伸出手指去给她抹干净,那指尖却像粘住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停驻。
她含了一嘴巴的蛋糕,眼睛滴溜溜的转:“怎么着,被我迷住了?”
他笑眯眯的俯身过去:“说得对,被你迷住了,来吧,叫我亲一个。”
她的脸慢慢得红了,忽然一下子就跳起来,他一把就抓住,刚刚抓住她的腰,嘴里就被人给塞了一团蛋糕,他素来就不喜欢甜食,不由得皱起眉头,很用力的才咽下去,长卿笑:“阿哟哟,命门啊,我第一次在你脸上看见这种表情,看来我们顾大少的克星是奶油啊。”
他还皱着眉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修长的指尖比一比:“你说错了,我的克星是长卿,徐长卿。”
长卿笑眯眯:“明明知道你是在哄我,可是我就是爱听。”
她的头发长了,都束在脑后,略微歪了一歪,分外的俏皮些,她的笑也分外的甜蜜,或许是真的感觉到甜蜜了吧,就像这蛋糕一样,不由分说的甜,不问前尘,不问后世,就在这一刻,这一刻的甜蜜,是一个不可能的奢望,仿佛可以永远。
他有点迟疑的吻下去,她的唇是温温的软,嘴巴里还有蛋糕甜甜的味道,巧克力的甜,不过一会就不见了,口腔里萦回的,是淡淡的苦,持久不散。
像是,爱情的味道。
陈立文工作努力,升职加薪,便选了个周末请长卿吃饭,还是在上次的那家烧烤店,店里人声鼎沸,长卿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夸赞:“真香,这些日子忙得我脚打后脑勺,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正正经经吃一顿饭了。”
陈立文沉默着给她烤肉,忽然问:“听说你跟那一群人混在一起了?”
长卿往碟子里撒调味粉,表示不满:“立文哥,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不是混,是在认认真真的交往。”
陈立文问:“顾修明?”
长卿点头,继续吃。
陈立文语重心长:“长卿啊,不是哥哥说你,你要交往,找男朋友,这都是好事情,是正当的,可是你不该在那个圈子里找,我不是说他们人不好,可是他们离我们很远,不一定从财富和地位上,而是说自幼的生长环境,教育背景,还有人生态度,都跟我们是不同的。”
长卿听得认真,撒了太多的辣椒粉,一块牛肉红鲜鲜,却还是放进嘴巴里,低声说:“立文哥,我懂。”
牛肉很辣,辣得出了眼泪,陈立文继续说:“那你就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不要看现在如何如何,可是你们是没有太大的希望在一起的,他的父母,家庭,你的父母,家庭,未来有太多的未知数,你懂不懂。”
他讲道理从来就是一把好手,从小都是这样,虽说罗嗦了些,有点像唐僧,可是头头是道,条条分明,长卿一边听一边流眼泪,也不说话,陈立文一个人叨叨咕咕的,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抬头,却不由得唬了一跳,连忙打住:“长卿,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说啊,别哭。”
她知道是在公共场合,正是吃饭的时间,到处都是人,对面的小情侣你一口我一口的喂得十分香甜,穿着藏蓝色衣服的侍应生托着盘子在桌子之间穿梭,肉是红的,菜是绿的,配汤里飘着一朵一朵的鸡蛋花,是黄的,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场合,可是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她低下头去,雪白的餐巾纸上印着这家饭店的LOGO,一张一张的打湿,堆在桌子上,一朵一朵半开的花,来不及灿烂,就已经枯萎了。
她很用力很用力的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气息鲠在喉咙里,噎得人难受,过了好一会,才很用力很用力的摇一摇头,低声说:“我们,没有未来的。”
陈立文没有听明白,问:“怎么?”
长卿努力的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他生了瘤。”
陈立文唬了一跳,难以置信:“癌症?”
就是这两个字,一直刻意的避讳着,总是想着要逃避,总是不想面对,就算被逼着面对了,也要不甘心的挣扎,长卿声音小小的:“不,不是,还,还没有最后确诊。”
陈立文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长卿不说话,低头去戳铁架子上的肉,有一面烤焦了,发出淡淡的糊味,陈立文问她:“你是不是在可怜他?”
长卿摇头:“不是。”
面对一屋子的活色生香,生机勃勃,她的心境只是凄凉,却也没泪,她低声说:“立文哥,你知道的,我从小,从小就是活得相当自我的人,像是活在梦里面的人------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得多了,我对爱情从来都是奢望,奢望到连自己都不相信,相信我会爱上一个人。”
她的声音有一点点的低,像是说给自己:“可是我遇见了他,我知道我会喜欢上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多么好,不是因为他多么有钱,我只是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人,他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刻,我觉得情绪都是真实的,悲也好喜也好,笑也好怒也好,都是真实的。”
“我曾经想过要离开他,因为我觉得他是我抓不住的人,我也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奢求一个完满的未来,那样的未来,他不能给我,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受伤,那么,还不如保有内心深处最完美的记忆-----”
“可是后来,他妈妈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得了病,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觉得不能爱,可是又有什么不能呢-----谁都在说未来,可是未来究竟有多远,今天出门上班,也许明天就会出车祸,人的性命其实太渺小,很多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在里头,一定要计议得那么远的话,那么就连眼前的快乐也失去了。”
“所以我现在只是想陪着他,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只要他的每一天都会快乐,那么,哪怕是以后分开了,他不在了,而我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偶尔想起来,我也会是笑着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陈立文,有一点羞涩的抿一抿嘴唇:“立文哥,你不要骂我傻。”
陈立文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还是开口:“长卿,你可真傻。”
长卿点头,有一点怅然的笑:“我也觉得我傻,活到这么大,没有从梦中醒过。”
结了帐出门,陈立文从车场开了车过来,长卿上去就说:“立文哥,请我吃冰淇淋。”
陈立文问她:“你没有吃饱吗?”
长卿忽然微笑起来,陈立文莫名其妙,长卿笑:“这要是顾修明的话,会说,这么晚还吃,你就不怕长肉?再不就会说我没钱,把你卖了换冰淇淋吧。或许还会感叹,女人啊,真是麻烦。”
陈立文也笑:“真是真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
长卿拍他一掌:“谁叫你今天晚上把我给弄郁闷了,我要吃冰淇淋,一定要吃。”
有哥哥就是好啊,没有饭吃借钱花,想流眼泪借肩膀,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长卿又狠狠的宰了陈立文一下,拿了超大桶的哈根达斯,回到家里坐在床上抱着吃,香草味道的冰淇淋,吃在嘴里香甜满口,稍稍一抿就化了,她的心情好起来,便给顾修明拨了一个电话。
接起来他就问:“做什么呢?”
她说:“吃冰淇淋。”
他叹了一口气:“女人啊,真是,这么晚了还吃,就不怕长肉?”
长卿抱着桶滚在床上,笑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是莫名其妙,问:“怎么了?值得你笑成这样。”
她笑出了眼泪,慢慢的擦干:“我就是觉得自己说过的话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意思。”
他没有听明白,在那一头“哟”了一声:“长卿啊,怎么一天没见,你就神秘起来了,是不是放我鸽子,跟别人约会呢。”
长卿笑:“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跟别人约会,烛光晚宴红酒玫瑰,我都乐不思归啦。”
他一本正经:“那个人肯定没有我帅,不然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长卿甜蜜蜜:“是啊,算你有良心,要是唧唧歪歪的动心思,我一巴掌就甩过去。”
他笑:“我哪里敢呢?明明养了头狮子在家里,还非要过去拔几根鬃毛,这不就是不要命了嘛。”
长卿笑得肚子疼:“哎哟哟,叫我怎么说你,明明拐着弯儿的把人骂了,却偏偏叫人这么开心。”
他还讨赏:“开心了啊,那有没有什么好处,比如香吻红唇什么的,当然再激烈些我也不反对。”
她脸一红,瞪起眼睛就骂他:“真是无耻。”后来想一想他看不见,便一改文绉绉,又加重语气,骂他:“不要脸。”
他倒是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电话里沉默无声,她也不说话,仿佛对峙,结果还是她忍不住开口:“哎,你怎么了。”揶揄的:“生气?”
他幽幽的叹了一声,倒有些像她平日里酸文假醋的声气,想引用两句诗词什么的,可是储备不够,终于没有出口,无精打采:“受打击了。”
她心满意足:“打击的就是你。”听他还是没有精神,过了一会儿终究觉得不忍心,又说:“明天我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了给你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