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奇妙的温度（1 / 1）
两人进了一家酒店，韩凯点了几个菜，嘉禾只管埋头大快朵颐，否则自觉对不起他这么大老远来看她。吃完饭，嘉禾用餐巾纸斯文地擦了擦了嘴巴，意犹未尽地问：“这什么汤？味道挺好。”
“蛇汤。”韩凯的嘴角抿出一丝弧度。
嘉禾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一下，“真不错。”东西已经吃下肚，再胆怯就没意思了。
韩凯喝完一口清茶，说：“走吧。”
几分钟后，嘉禾跟着韩凯步入电梯，电梯升至二楼，又进来一个女人，非常重量级，年纪并不轻，特别紧的衣裙裹在身上，勒得身上的赘肉如宝塔一般层叠。
她正打着电话，嘉禾听见她说：“离婚？哼！他会那么笨？公司有我一半的资产，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天。他在外头找人，难道我不会找？这年头，谁怕谁！”
女子说话时旁若无人，语气甚为强悍。也许上了年纪就是这点可取，羞怯、脸面历经现实磨砺，统统能够抛得一干二净。
嘉禾免费听了一通私人电话，想看看韩凯是什么反应，可惜他的表情相当镇静超脱，那种从容和不感兴趣的样子，让人难免怀疑他是在用礼貌和冷淡掩盖着一种玩世不恭。
中年女子打完电话，注意到了韩凯，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很不舍得挪开视线。
被打量的人无所谓地看着电梯里的镜面，处着泰然，仿佛顾影自怜的纳西萨斯。
嘉禾抿着嘴偷乐，不知道他接受这种目光的骚扰，有何感想。
韩凯从镜面中捕捉到嘉禾的幸灾乐祸，漂亮而缺乏情绪的眼睛起了一丝波澜，没她这样隔岸观火的。他将不远不近的嘉禾猛地往怀里一带，毫无预警，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巴，嘉禾有些难以置信，唇瓣被摩挲吮吻的片刻，脸色变得酡红，尴尬、懊恼、诸多情绪难以言表，她不知道那个女人看了这种情形，有没有被吓着，幸好电梯门开了。
韩凯拉着她，若无其事，出了电梯，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女子，兀自咽了口气。
嘉禾等电梯门合上，不满地说：“你是故意的。”
韩凯不置一词，只是拿出房卡。
嘉禾看他神情淡淡的，忍不住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韩凯，要是有一天，我也变成她那样彪悍，你会怎样啊？”
“有我在，你不至于那样。”
嘉禾忿然，这叫什么话，听着既像在自夸，又像在敷衍，深情点的，不都该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吗。
韩凯开了房门，嘉禾看见酒店的房间，装潢得温馨考究，真不是他们先前住的宾馆可比的，且坐在床上，就可以看见窗外苍翠秀美的山色，忒能享受了。
韩凯说：“你可以睡一会，这样感冒会好快点。”
嘉禾意识到没将旅行包带过来，看见他放在柜子上的旅行箱，她从里面翻出一件灰色的棉衬衣去卫生间换上，并偷偷吃了一粒感冒药，不想在他面前鼻塞流涕。
她出来后躺到床上，拉过薄被盖住自己。韩凯站在一旁，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一个女人穿着他的衣服，仅仅遮住臀部，不外乎是在暗示和邀请，不过以他的洞察力，他知道她此刻没这层意思，只是随性而为。
“我去买个体温计，你不要乱跑。”他交代道。
嘉禾点头，非常享受生病带来的福利，中途他给她量了体温，貌似一切正常，不过她坚持自己的体温偏低，现在是偏离正常标准。
韩凯皱眉，没说什么。
再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户开着，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她无声地伏在床边，看见窗外的山峦氤氲在云雾中，凝成了一抹黛色，室内极为安静，韩凯在一边上网。她起身，站到他身后，好奇地看见页面中的曲线图，不是很懂，像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股票走势。
韩凯见她醒了，关了浏览窗口，拉她坐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忽然不无促狭地问：“你的体温正常标准该是多少？”
嘉禾喜欢他这种说话的情调，装出认真的样子道：“一般低于36度，所以刚才37度算是偏高。”
“现在还是低于36度？”他说话的时候，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腰侧摸了上去。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还是低于36度。”
他轻笑了一下，“我们做点什么让它升上去。” 他一粒一粒解开她衬衣的纽扣，手停留在她的胸口，眼瞳起了一丝涟漪。嘉禾忸怩了一下，索性将他的衣服也拉上去，以礼相待。他抱她起来，放到了床上。他的那件衬衣从她的肩上轻轻地滑下去，当他搂住她时，她说了一句：“要是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那就该你给我量体温了。”他埋着头，停在她的胸口上，声音戏谑而又喑哑，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个被她挂在胸前的钻戒时，变得十分愉悦，饶有兴趣地咬在齿间，衔到她的唇边。
嘉禾觉得他此刻的动作和表情性感撩人，下意识地接受他的邀请，张口含住那枚略微含凉意的戒指，舌尖、戒指纠缠到一起，呼吸凌乱。欢畅淋漓的爱、柔软的床单、湿热的身体令这样的雨天变得格外旖旎、缠绵。
只是后来那个雨天的傍晚在嘉禾的记忆中重现，却多了另一层意思，他特地赶来看她，她睡了一觉，之后看见康乐股票的K线图，他关掉浏览窗口，转身过来诱惑她，这之间有没有联系？她想知道，不过即使得到答案，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几天后，嘉禾去了B市，联系上了在师大读书的沈瑶。
沈瑶依然在外面租房，两个女孩相遇自然十分高兴，令嘉禾惊讶的是这回沈瑶租的地方很是不错，正规小区，两室一厅的房子明亮宽敞，阳台上还种了兰花和瑞香。
沈瑶在给花的叶子喷水的时候，嘉禾疑惑地道：“瑶瑶，我看到你好像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沈瑶扭头看她。
“你像从良了，变成了居家少妇，打算相夫教子。”
“去你的，我看是你有此打算吧？”沈瑶放下喷壶，白了她一眼，“你也快毕业了，想继续念书，还是想找工作？”
“当然是找工作，念书是一个烧钱的行当，学问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我再不赚钱，都快没自尊可言了。”
“你就算找了工作，难道就不伤自尊了？先不说老板会给你眼色看，就算你拼死拼活累一个月，薪水恐怕还不够给你的那位买双鞋。”
“瑶瑶，你可真能打击我，我想真要那样，我买双拖鞋，他也该知足了。”
“呵呵！我不是打击你，是劝你想开点，不必分那么清，人总要学会向现实低头。”
嘉禾摸了摸胳膊上几乎消失的针眼，心想：她还不够低头吗？发生过的一切，她并不习惯向人倾诉，一路走来，一路忘去，因为失去的东西太多，才会对仅有的倍加珍惜，包括爱人，包括朋友。
“瑶瑶，在B市租这么好的房子并不便宜，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才在这样的小区租房？”
沈瑶顿了一下，毫不避讳地说：“我和唐辰琪和好了。”
“什么？”嘉禾吃惊地望着她，“为什么？他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你。”
“他已经离开那个经纪人了，他向我请求和解，我原谅了他，仅此而已。”
“可是他也许还会因为同样的理由离开你。”
“嘉禾，我现在不过是以观后效，给他一个，亦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不想再疲于寻找所谓的爱，我忘不了他，他可以给我提供目前的稳定，这就够了。”
嘉禾还想再辩，可想到自己还不是三番四次跟韩凯搅到一起，有什么理由要求沈瑶放弃？或许怀旧造就了女人的愚昧，爱情也不过是种借口。
“你今晚有空吗？”沈瑶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有。”
“正好有个画展，唐辰琪有入场券，后面还有个聚会，可以见识很多有趣的人。”
“我打电话和韩凯说一声。”
“你跟我在一起，还需要跟他报备？”
“那倒不是，只是你走的那段时间，我出了点状况，他怕我会吸食一些药物，所以盯得很紧。”
“你？怎么会？”沈瑶惊讶莫名。
嘉禾连忙补充道：“放心，我没有这种爱好，是出了点误会。”
去画展前，沈瑶和嘉禾化了精致的妆，年轻漂亮的脸庞，各有一番风情。
她们到的时候，唐辰琪已在等候，看见嘉禾，这个男人没有任何不自在。他面带微笑，热情周到地为她们讲解，间歇跟其他人打着招呼。
嘉禾很想问他那个盛气凌人的女经纪人去哪了，最后还是忍住没问。
傍晚，唐辰琪开车带她们去画家孙佑清的聚会，车上唐辰琪有意无意地说：“郑小姐，韩先生倘若有空，可以一起去。”
嘉禾直白地道：“你叫我嘉禾就好了，他没空。”
她只是实话实说，却将唐辰琪可能有的话堵死了，好在他依然和颜悦色，循循善诱地道：“有传闻说仁福有意向收购康乐，不知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嘉禾想到那天看到韩凯关注的那个曲线图，说：“也许有这个意向，不过现在仁福不是韩凯当家，他也不能肯定。”
唐辰琪笑了一下，“他身为仁福的高管，总会知晓一些□□的，如果确有此事，还请透露一二，我绝对可以守口如瓶。”
嘉禾默不做声，倒不是反感唐辰琪的打探，而是反感他这个人。
沈瑶在一旁说：“你要真想知道，不如让嘉禾帮你问问。”
很快，他们到了酒店的聚会，有不少人正在祝贺孙佑清的画展举办得很成功。
唐辰琪注视着人群中的孙佑清，不无羡慕地说：“画家理当像他那样成功，不然则是个清贫的行当，还不如做商人。”
他说话时，孙佑清的身旁多了一个年轻人，衣着精致优雅，非常抢眼。唐辰琪看着那人，慨叹一声，说：“要是有人能将我引荐给这个人就好了。”
沈瑶道：“他是谁？值得你这样关注？”
“G市维盛传媒集团的周铭，难得你竟不知道他。”
“我又不需要出版画册，知道他做什么。”沈瑶冷清地一笑。
“既然是聚会，你干嘛不去结识他？”嘉禾奇怪道。
唐辰琪摇了摇头，“想结识他的人多了，我既无经济后盾，又无过硬的社会资源，在这样的环境，即使跟他攀谈上了，转眼也会被忘。再联系的话，恐怕也是湮没无闻。”
嘉禾心想：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想又怕，多半错失良机。不过她显然低估了唐辰琪。
唐辰琪接着竟转向沈瑶，说：“倒是你们漂亮的女孩子，容易叫人印象深刻，攀谈起来也容易许多。”
沈瑶原本就敏感，这一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唐辰琪一时缄默，变得兴趣索然。
嘉禾忽然领悟，这一对情侣，其实各自追求的东西并没变，今晚倘若没人打个圆场，恐怕各自都缺少一个台阶可下，“你们真想给这个周铭留下印象，我想也不是很难。瑶瑶，你先去买件男式衬衣。”
“你想做什么？”沈瑶问她。
“我想办法将果汁泼到他身上，然后换你上场。如果你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干洗完了，再还回去，不是还有另一次接触的机会吗？”嘉禾一口气说完，看着他俩。
唐辰琪在一边点头，显得很有兴趣。
沈瑶迟疑道：“那我现在去买？”
“跟他身上的那件差不多，最好。”
“我陪你去。”唐成琪道。
嘉禾目送他二人出去，转身挑了一杯西瓜汁，趁周铭走过身边的时候，非常不小心地撞到他的身上，手上的果汁有一大半洒在了周铭的衬衣上。
“哎呀！真对不起，非常不好意思。”她连忙用纸巾去擦，果汁的印渍被她弄得愈发明显。
周铭原本要陪着孙佑清到前面讲几句话，此时对着女孩子满脸的歉意，着实不好发作。
孙佑清皱眉道：“要不，我让负责人帮你找一套换上？”
嘉禾一听，着急地抓住周铭的手腕道：“衣服是我弄脏的，要赔也该我赔，不如你先到洗手间洗洗？说不定可以洗掉，不行的话，我让人马上送一件过来。”
周铭下意识想拨开她的手，可嘉禾铁了心要将周铭拽到她这边，自然不愿放手。
周铭微微蹙眉，像是明白了什么，再看她，便是微笑。老套的搭讪手法，于他并不陌生，“冒昧地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嘉禾想了想，说：“我叫沈禾。”
“审核？”周铭眯了一下眼睛，笑了笑。
嘉禾看出了他笑容下面隐藏的含义，补充道：“是禾木的禾。”
“口字旁的和？”
“不，与庄稼有关的那个。”
“呵呵！”说话间，周铭已随着她离开了孙佑清。嘉禾说：“你先等一会，我让人给您送一件过来。。”
周铭看她放开了手，悠悠地说了一句：“不用，我就住在酒店的六楼，换一件很方便。”
嘉禾愣了，没想到这种状况，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慌乱的情绪，快速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回酒店换。”
“哦？为什么？”周铭微笑着道。
他的笑容让嘉禾不由自主联想到韩凯，似乎有一种人，天生自信到爆棚，这种人，恭维他永远不会错，“因为你不该拒绝一个女孩子的好意，尤其是这个女孩子还特别仰慕你。”
周铭神色变了一变，有趣道：“你说的这个女孩子是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为人一定十分低调，所以才没有更多的人认识你，请问你是谁？”
周铭被人奉承了一番，心情很是不错，“你叫我周铭好了。”
“周先生好，现在你能让我给你换件衣服了吗？”
周铭点了点头。嘉禾立即拨电话给沈瑶，促催他们快点。
那两个人没一会便赶到了，嘉禾上前喊了一声：“姐，谢谢你特地赶过来。”
沈瑶疑惑了一下，嘉禾介绍道：“这是我姐沈瑶，和她的男友唐辰琪。这位是周铭先生。”
唐辰琪立刻道：“周先生好。”
周铭出于礼貌地道：“你好，衣服带来了吗？”
唐辰琪递过衣服，周铭走向洗手间，三个人跟了过去，唐成琪急于跟周铭攀谈，随手将周铭换下来的衬衣塞到嘉禾的手里。
嘉禾说：“你们慢慢聊，我得回去了。”
“还是呆会让我们送你回去吧。”沈瑶道。
“不用，我打车回去。”嘉禾说话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隔着人群在看她，那个人竟然是景雯，她的脊背顿时起了一丝凉意，“你们好好把握机会，我得走了。”她说完，果断地逃进了电梯。景雯为什么会在这边？是为了工作还是别的？嘉禾靠着电梯，有点不好的预感，每次这个女人出现，都没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