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角色转换（1 / 1）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黑中过去，嘉禾听见韩凯平静的呼吸声，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她小心地翻了个身，五月份H市的气温算得上热夏了，可她依然觉得冷，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竭力控制着不要弄出更大的动静，不过有点难度，她先用毛巾被紧紧地裹住自己，愧疚地发现韩凯几乎没什么盖的了，不出五分钟，她又闷得难受，重新拨开毛巾被，移了一点到他身上。
黑暗中，他看着她忙忙碌碌，不知到底要做什么，忍不住道：“过来。”
“你没睡着？还是我吵醒了你？”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照白雅楠说的情况，她的毒瘾应该不深，可能是她交叉用药，反而使依赖药物的情况加重了。
“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喉咙痛，背痛，浑身都不舒服，或许你可以给我吃一粒安眠药。”她建议道。
“不可能。”他起身，开了灯，打算将治疗提前。寂静的夜，灯光显得格外的刺目。
“我说过不要开灯。”不过抗议已经无济于事，她看见他走过去，将窗子关了，窗帘拉上，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包。
他简短地道：“把衣服脱掉。”
嘉禾错愕地看着他，小声说：“我现在头昏脑胀，那个就不要了吧”
“你想到哪去了？”他来到她身边，让她在床上坐正，然后从包里拿出细细的银针，摊在床边。
嘉禾脸红了一下，是她想歪了，为了掩饰，她开起了玩笑：“你到底学什么的？万一你扎错穴位，我会不会面瘫啊？”
韩凯道：“现在是半夜，我没休息好，确实有可能扎错，不管怎样，先试试吧。”
“啊？”
“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来动去。”
嘉禾脊背升起一丝寒意，“我看还是不要试了，你这么久没练过手，一定生疏了，万一把我扎成残废，就不好了。”
“呵呵，我跟你开玩笑的。”他唇间溢出一丝浅笑，“你可以放心，我会小心的。”他用手在她的胳膊和手以及耳朵的各处穴位摸索、按压着，不时地问她，“这里痛吗？”
“有点。”她回答道，他不同以往的触碰让她觉得好玩，精力几乎不能集中。
“专心感觉。”他提醒道，在她掌心和手臂的穴位上涂了点凡士林。她看到他手上的细针，忍不住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说：“你放松点，别绷这么紧，不然我不好进去。”
她只好努力放松，跟着忍不住道：“曾朗睡着了吧？你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呀。”
韩凯吸了口气，她非得让他笑起来不可吗？他凝神扎了一针。嘉禾皱了一下眉，看着掌心的针，有点痛，但是可以忍受：“你是学中医的吗？”
“不是。”
“那为什么会懂这些？”
“我妈教的。”
“为什么你不去当医生？”
“我并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只专心手上的动作。
“那你喜欢什么？”
“赚钱，做商人更有成就。”他言简意赅地道。嘉禾闭了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非常符合他，而她得承认，他的直接，野心其实令她着迷。
随着针扎在她身体的不同穴位和他间歇地调针，韩凯因为她不着边际的想象，变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性感与优雅。她觉得自己是个女病人，正躺着，接受一位拥有天使般的面庞，实则严肃冷酷医生的救治，角色转换，心动源自于联想，她也不能例外。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也许不是针灸的原因，而是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别处。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取了针，让她平躺在床上，他点燃了艾条，贴在她的穴位上熏。他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老实地躺着，柔软的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头发稍有凌乱地披在她的肩上，安静而又柔顺，闭着眼睛的双睫微颤，很有一种女人的情态。韩凯原本平静的心绪难免生出一抹绮思，艾条熏蒸出的热量让手心，鼻端生出不少汗意。他的眼眸变得稍稍幽暗起来，觉得她的线条还是很不错的。
嘉禾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原本难得的安静，犹如水纹一样悠悠散去，他沉静而又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畔，让她呼吸渐渐变得不顺畅起来，甚至稍有停顿。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恰好与她对在一起。
你是不是很热？”她说。
“有点。”他回答她。
“我不是很热，我觉得很冷。”她暗示道。
“艾条熏着，你还会冷？”他装作没有领会她话里的含义。
“嗯。”她动手将原本散乱在枕边的头发理顺了，遮在自己的胸前，欲盖弥彰，心存不良。
他眼色变了一变，终于不再装了，危险地道：“嘉禾，你最好现在不要勾引我。”
“我没有。”她狡辩，“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什么？”
“你不要装了，你很难受吧？你其实很想要的，对吗？嗨！别忍着了，对身体不好，哎呦……”，伴随着她一声不满的抱怨，灯灭了，治疗结束。她抱着他的脖颈，紧贴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原本没有硬，但很快就有了一点变化。
韩凯从来没觉得这么荒谬过，比如欺负一个病人，比如非常态下的忍耐，情形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混乱的那个夜晚。她启开他的唇瓣，不知深浅的胡作非为，让他的心底升起不曾有的悸动，身体也从未有过的饱涨，细汗沁出肌肤。他制住她，让她安静地留在自己的怀中，惯有的理智，让他抓着她的手腕缓缓地道：“我今晚不会要你的，你需要休息。”
“我会休息，不过今晚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她挣脱开他的钳制，像只跳上岸的虾一样，在他身边扭来扭去。
韩凯微微挑眉，“我有问题吗？根本是你挑起的。”
“是你先盯着我的，不过我喜欢玩这个游戏，我发现你当医生的话，更让人有感觉，要是你明晚穿一套医生制服，cosplay一下，没准我会更配合，做个称职的病人。”
韩凯没说话，个别人的想法确实令他匪夷所思，她见他被说得没了声响，亲了亲他的嘴巴，说：“为了公平起见，我要回报你的治疗，这算我的医疗费。”
“是你喜欢这样吧。”他好笑地道。
她没有反驳他，反而在一边贼贼的笑。
韩凯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回响着：你当医生的话，更让人有感觉。
医生？他嘴角浮出一丝嘲弄的弧度，十足让人挫败的职业，诚如别人所言，医治疾病并不可怕，医治病人却是医生痛苦的根源，一个她已然让他领教了。
第二天一早，嘉禾犹自在沉睡中，韩凯坐在床边叫她：“该起床了。”
她却只是蠕动了一下，抱着被子，由侧睡改为趴睡，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又耐心重复了一遍，她依然置若罔闻，动也没动。他动手牵起了她裹在身上的毛巾被，微微用力，牵拽间，嘉禾迷迷糊糊咕噜了一句：“施晓你放手，我还没睡好。”
韩凯听清了，眼瞳陡然染上了一抹冷色，毫不犹豫地抓住被角，用力一拽。
嘉禾像个被剥开的粽子，由于惯性，猝然间滚到了床边，且毫无防备，跌了下去。她顿时清醒了，懊恼地望向站在那边肇事的人。
韩凯毫无愧色，眼眉间似盛着一抹讥嘲，只说：“起来，吃早饭。”
嘉禾不知他怎么了，有点不习惯他这种态度。她漱洗完毕，来到客厅，看见韩凯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点。
曾朗和曾茜同时看向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韩凯没有抬头，没有看她。
嘉禾心想他这都是什么起床气，比南方的天气还要阴晴不定，她悻悻地拿起一杯牛奶，打算转移阵地。她才挪动一步，韩凯便道：“坐这吃。”
她便坐下了，并没有多少食欲，但还是勉强塞了一点东西进嘴里，顺便观察他怎么回事，她看见韩凯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意识到他昨晚其实并有没睡多久，也许是睡眠不好，导致心情阴郁？
韩凯喝完了咖啡，离开了餐桌，她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转了一圈，直到他转身回来，他既像在交代曾朗，又像在对她说：“我得走了，有事的话跟我联系。”
曾朗说：“我送你。”
“不用。”他瞟了一眼坐在那的她，曾朗领悟到了他的暗示，没再继续坚持。
嘉禾站起身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乖一点。”他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嘉禾重新坐下，曾茜已经开始收拾韩凯的碗碟，也许是有外人在场，不适合依依不舍这样的词。曾朗仍坐在一边，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他现在去哪？仁福吗？”
曾朗似乎并不想隐瞒，一五一十地道：“他昨晚从B市回来的，现在自然是回去了。”
嘉禾撕着面包片的手顿了一下，难道他昨晚是特意赶回来的？曾茜回来时，有意无意瞪了曾朗一眼，似乎在嫌他多嘴。
嘉禾心底隐隐酸痛，如果他以前这样对她，让她知道，如果没有苏昕，如果她现在是健康的，一切该多好。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虽是被迫的，却叫她明白一个道理，其实她未尝不希望自己生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被重视，目的是达到了，却很可笑，且代价高昂。她将牛奶喝完，说了一句：“我今天去学校。”
曾朗说：“可以，但我得跟着去。”
“随你。”她无所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