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兴师问罪（1 / 1）
嘉禾跟着施晓回到住处，她取了衣服，不声不响地去了浴室。
施晓担心她，可又不能跟进浴室，站在门口，他听见里面哗哗的流水声，稍微放心了一点。自从她的情绪变幻莫测之后，他便将一切刀具都藏到了稳妥的地方，她想烧菜的话会找他要，事后务必归还，而且要在他的监督之下。
嘉禾坐在浴缸里，浑身发冷，又开始想服药。在施晓的监控下，她藏匿东西的经验越发丰富，这些天，她跟施晓几乎每天都上演着侦察与反侦擦。她可以像熟练的毒贩，将东西藏在任何不起眼的地方，施晓则快被她训练成了反应灵敏的警犬。她打开一个未拆封的香皂盒，将预先藏在里面的戒断药剂倒入嘴里。虽然不是毒品，但镇痛感还是很快起了作用，浑身的不适很快得到了缓解，伴随着流水的声音，无边无际的失落、伤心的、痛苦的，都暂时远离。
她在里面耗了近一个小时，施晓终于耐不住性子，将门给撬了。这些天的混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心慈手软在她那里行不通。他进了浴室，见她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浴缸的水不够深，也没有刀片之类的东西，他松了一口气，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嘉禾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了，看着施晓，居然笑了一下。
施晓一时间觉得心跳得厉害，这抹笑在他而言，那么熟悉，在一切因果皆未发生之前，她是属于他的。可下一眼，他看清她缩小的瞳孔和昏睡的表情，心又迅速坠入谷底，“嘉禾，明天我肯定会送你去戒毒所，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自律可言，这样乱服药是不行的。”
“与其痛苦节制，不如欣然接受。”嘉禾又开始狡辩，笑着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有备用钥匙？”
“锁撬了。”
“呵呵，那明天岂不是又要换锁了？”她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瞟见他脑后清爽齐整的发际轮廓，忍不住伸手去摸，硬硬的发茬有点扎手。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沐浴液和洗发水的香味，搅得她心痒痒的，想到了那一夜在观澜院的时候，她吃错了药，他也是这样将她的头搁在他的肩上。
施晓的额头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现在她是神志不清，但他却清明得很，刚才捞她起来的时候，只给她围了一条浴巾，聊胜于无，不过他觉得还不如不围，想象更能使人受到煎熬，每一步都走得分外不踏实。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从前，为此他可以算得上是在讨好她，甚至自私地想，这样也不错，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
夜色深沉，房间幽暗，施晓开了卧室的灯，将她放到床上。
嘉禾身体蜷起来，眼睛闭着，不知想起了什么。
施晓望着她，想到她一旦恢复健康，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觉得就算她清醒后恨死他，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打算跳下去。良心与卑劣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锯齿来回切割他的身心，悲伤、冲动，不服气一起涌向他的脑海，最后他俯身亲吻了她，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吸吮。
嘉禾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没有抗拒，在他离开时，她茫然地望着他。
施晓见她醒了，却没有拒绝，最初试探的吻变得热烈而无所顾忌，这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触碰她，亲吻她，拥有她。他将她拉向自己，手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游移，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施晓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嘉禾就在此时，将手绕在了他的颈脖上。
施晓得到了鼓励，用唇抚慰，亲吻她的面庞，她虽没有回应，却是痴痴的笑着，多数时候只是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温存。
即使这样，也足够让施晓高兴起来，之前的委屈，忽然烟消云散了。在她说不上多主动的配合下，他抚摸着她滚烫的皮肤，却不敢肯定地问道：“嘉禾，我是谁？”
她埋首在他颈边，说了一句：“韩凯，我知道呀……嗯，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同。”
她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倾盆浇下。施晓猛地翻起身，将她推开，而她只是顺势倒在了床上，脸上挂着迷茫的神情，闭着眼睛，嘴角似挂着一抹微笑，像是进入了梦境。
他站在床边深深呼吸的几口气，像是犹豫不决，最终出了房间，将门狠狠的关上。
早晨，嘉禾睁开眼睛，看见窗帘微合，有几缕阳光照在床上，她浑身软绵绵的，起身晃了晃头，虽然没有喝酒，却像一夜宿醉的感觉。她抱住膝盖，回忆着昨晚的一切，首先她将一杯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泼到了韩凯的脸上，接着她回来吃了药，在浴缸里睡着了，应该是施晓将她抱上床的。中间她似乎吻了施晓？她记不清是自己勾引了施晓，还是施晓趁乱打劫，总之令她所料不及的是背叛在她神经被麻痹的时候，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她探头探脑想张望一下楼下是否有人存在，但房子里静悄悄的，她放心了一些，今早她一个人在卧室里醒来，昨晚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但那样的回忆，让她现在简直没脸见到施晓。
嘉禾赤脚悄声走到电脑边，打开施晓的电脑，上网查找本城的新闻。她一连点了许多跟仁福有关的链接，没有关于她昨晚豪气壮举的任何新闻，她心存侥幸，又输了孙秀妍三个字，依然没有和她有关的小道消息。
嘉禾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叹息，她不能肯定自己吃药之后，还能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也许进戒毒所并不那么可怕，再这么自我放纵、胡搅蛮缠下去，恐怕一点长进也不会有。
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施晓推门进来，四目相对，两人不自在的觉得窘迫。施晓是怕嘉禾回想起昨晚他占她小便宜。嘉禾则在想我没轻薄他吧？怎么昨晚好像她是把他给亲了呢？
施晓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好吧？”
嘉禾消化着这句话，不知道他想听哪方面好，她心底怀疑加沮丧，只好含混道：“好啊，没什么不好的。”
施晓听完，高兴起来。
嘉禾看见他的笑容，连忙将头转向电脑，心烦意乱地在他的本本上一通乱点，有一个游戏软件，却总点不开，她不信这个邪，输了施晓的生日，施晓名字，包括英文的，施晓的手机号，全都徒劳。
不就是一个游戏吗？用得着设密码？她再接再厉，输了自己的生日数字，竟然成功了。
游戏开头的主角吸引了她的目光，“施晓，这个动画人物长得跟我蛮像的，你发现没有？”她惊讶地道。
施晓没料到她这一会，竟捣鼓进了他的新版游戏软件，“本来就是你，我请美编照着你的照片画的。”
“啊？”嘉禾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再开口，完全跟她此刻的心情风马牛不相及，她说：“你的软件开发出来，会不会侵犯我的肖像权？或者你可以请我给你公司做游戏代言，给我点代言费？”
“这是我自己玩的，面向大众另设计了人物,有几个玩游戏的男的会不意□□主角？代言人你还是不要想了。”
“独乐乐和众乐乐是一个道理，你玩的话，也该给我点版权费才对啊。”
“财迷吗？嘉禾，你要肯跟我结婚，别说版权费了，我人是你的也成呀。”
嘉禾不跟他开玩笑了，径自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卫生间。
结婚？当然不可能，别说施晓他妈，现在她这样，自己都讨厌自己，无所事事、跟混吃等死差不多。
施晓见她拒绝回答，心情也跟着沉郁下去，僵持之中，门铃突然响了，施晓下楼去开门。
门外正站着宋敏君，她一脸的冷然肃杀，像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
“妈，你来这里干什么？”施晓站在她面前，想挡住她进来。
宋敏君此时风度全无，她一把推开自己的儿子，像宪兵队长一样，眼睛在房间里来回搜寻。
嘉禾已经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她果断地套好自己的外套，拎起来时的那个箱子。
这就是随时打游击的好处，行李都不用打包，随时都可以上路。
她拉开窗户，观察了一下地形，二楼对她来说还是高了一点，跳下去太冒险，看来只能走正常路径。她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
施晓紧张地看着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女人。
宋敏君看见了郑嘉禾，怒火中烧，这个女孩天生跟她八字不合，有她在，施晓全然将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更别说有了郑国彬的事，如果这个女孩子是来报复的，就太可怕了。
“嘉禾，我真没见过哪家女孩，脸皮像你这么厚的。”
嘉禾看见宋敏君一脸的鄙薄，硬梆梆地道：“我当然与众不同，父死母嫁，缺少家教，脸皮自然要厚一些。”
“你——”宋敏君气得说不出话来，疾步上前，扬起手，看样子像是要打她一巴掌。施晓一下子挡在了宋敏君的前面，保护的姿态十分明显。
“妈！这是我的房子，你没有权利跑来赶人。”
宋敏君脸色灰败得可怕，“你的房子？没有我的付出，你能长这么大？你能过这么好？你现在翅膀硬了，只晓得护着别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施晓根本不知该如何辩解，“如果你真看不惯我们在一起，我可以放弃一切带她走行吗？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宋敏君听了，更是怒不可竭，她辛辛苦苦养大儿子，当然不是指望他为了一个女孩，远走高飞，永不相见！
嘉禾听了施晓的话，手不禁微微抖了一下，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施晓对她的好，她都可以领会到，就像苏昕说的，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的那个人是施晓，只是她已经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一种罪不能被原谅，就是故意的残忍。而她对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残忍。
“施晓，我并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会。”
她接着转向宋敏君道，“宋女士，你多虑了，我今天本来也要走的，我得去戒毒所，这些天我得感谢您儿子收留我。”
宋敏君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你还吸毒？”
嘉禾自嘲道：“所以我当然配不上你儿子，你大可以放心。”
“你真打算去吗？那我现在跟你一起过去。”施晓说。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宋敏君厉声道，“不许去，你去了，就别认我这个妈！”
施晓犹豫了一下，仍是坚持去拿车钥匙。
嘉禾截住他说：“施晓，我安顿好，给你打电话行吗？你用不着担心，多坏的事我都经历过了，再不会有更糟的。你现在跟我去，什么作用也没有。”
“你去了，就不要再打电话！”宋敏君在她身后狠狠地将门关上。
嘉禾也不计较，紧紧地拽着拉杆箱，一切的一切，习惯就好，自己走出来，总比赶出来的好。她听着箱轮在地上发出单调刺耳的声音，心情糟糕透顶，还没走到公交站牌，身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辆车。
她瞟了一眼车身，太眼熟了，简直是阴魂不散！她刚被赶出来，他就在门外恭候了，显然宋敏君是他叫来的。看来他这个龇牙咧嘴、无处不在的柴郡猫，是没打算放过她。
嘉禾看见一辆公交车从身边驶过，突然丢了拉杆箱，开始发足狂奔。
可惜，两条腿的显然跑不过四个轮子。嘉禾追赶公交车的途中，被韩凯的车拦在了马路中央。她气喘吁吁，狼狈地跪在环海的柏油马路中间，经过昨晚的运动，现在跑出这么快的速度，可真够受的。
韩凯打开车门，一尘不染地鞋子首先步入她的眼帘。
他不无怜惜地道：“跑什么呢？难道你在跟我证明你的体力？”
嘉禾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恨恨地吼了一句，“韩凯，你怎么不在海水里淹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