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死亡畅想（1 / 1）
嘉禾将韩凯打发走后，停了手机，开始旷课。
正常的时候，她会指天誓日地给施晓写保证书，乖得像只猫，照着菜谱给他做吃的，将他的房子收拾得光可鉴人，可一旦药瘾发作，她又故态复萌，跟疯子差不多。
施晓跟她在一起，成了一场灾难，且灾后瘟疫大有旷日持久，蔓延下去的势态。虽然他一再发誓要对嘉禾的药物依赖态度强硬，可他根本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坚持不到最后就开始妥协。
嘉禾因为急于在短时间内戒断，对戒断药物反而产生了依赖，整天昏昏欲睡，不愿意出门。躺在床上，她常常会梦到那个令她恐惧的假期，突然由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贪污犯的女儿，境遇一落千丈，不想见人，恨不得躲在屋子里发霉。就是这样，还是有人不停地敲门，不时地暗示她去找她的母亲，他们大概是怕她死在那个屋子里。
因为那封回邮，她才会来到H市，假如当初她没有来这里，不知道真相，也没有遇见韩凯，也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可是生活中不存在假如，谁都贪恋没有的东西，就算是飞蛾扑火，重来一遍，她想她依然会义无反顾，倘若韩凯还有一丝良心，她想他也不想伤害到她，一切不过是生活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只是最终被玩死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施晓进入卧室，担忧地看着她，“今天天气不错，你是不是跟我出去散散步？”
“不去。”嘉禾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褥里。这些天她给自己编织了无数种死法，一种是服药过量，死时平静，却也苍白冰凉，韩凯会扑在她的床边，双眼包含着深情的眼泪，悔恨过去没有对她表白；一种是她从楼上飞跃而下，四分五裂，其状惨烈，韩凯在她死去的地方，久跪不起，泪如雨下，自此绝了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的心思；一种是她沉入海底，尸骨全无，韩凯则常常心碎地坐在海边，缅怀他们逝去的爱情；最后一种是泡在浴缸里，割脉身亡，比较没有创意，但刺目的鲜血一定会让韩凯噩梦连连，反正每种死法都各有各的凄凉，足以造成韩凯心灵上的震撼，以至于后半辈子他都不可能跟女人在一起。
一想到韩凯将会因为她的死，悲痛欲绝，痛哭流涕，她便从心理上获得了一种的满足。
施晓说：“你昨天不是答应我出去逛的吗？”
嘉禾道：“我这样子，还是不要出去吓人的好。”
“你要肯出去把头发修一下，应该不会吓到小朋友。”
嘉禾拿起身边的一本书，向施晓扔去。
施晓躲开，抓住她道：“你看你成天赖在床上，跟猪有什么两样。”
“我是猪？猪会每天煮东西给你吃？”嘉禾冷笑，拼命往床里面缩，双手死死扒着床头，想要摆脱他。
施晓跟她卯上了，拽着她的胳膊，用力往外拖，今天他非要抓她出去，植物都要见阳光，别说一个大活人了。
两人正在纠缠间，楼下的电话响了，施晓只得暂时放了她，去接电话。
嘉禾正庆幸着，施晓丢在一旁的手机也同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景雯两个字格外刺眼，她一把抓过手机。
那端景雯先她一步开口道：“施晓，今晚的宴会你不打算来吗？”
“来你个头，你赶紧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不要再来骚扰施晓。”
“哼！我当是谁呢。”景雯在那边哼笑一声，“嘉禾，你赖在施晓那边，就不怕我叫施晓的妈去他那里查房？”
嘉禾顿时如瘪了气的皮球，她都忘了施晓还有妈。但她岂肯就这样服输，“查就查，宋敏君来查房，我不会去韩凯那？有本事你就去叫，我会怕了不成？”
“韩凯？嘉禾，我没搞错的话，你跟韩凯分手了吧？我听说今晚给韩凯办的送别宴会，韩凯的女伴都定好了，就是最近那个人气爆红的女星孙秀妍，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分手就不可以去吗？他房子钥匙还在我手里，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嘉禾嘴硬道。
“哦，那今晚我就等着你来好了。”景雯嘲弄着将电话给挂了。
嘉禾气得从床上一跃而起，一头撞进了才进屋的施晓身上。施晓被她气鼓鼓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肯起来了？”
“有些人已经无可救药！”嘉禾咬牙切齿地道。
“谁？”
“韩凯！”
施晓哂笑，“他无可救药，关你什么事？”
“我不想他再去祸害别的女人！”
“你是想让他来祸害你吧？”
“我不管，我要去今晚的宴会，你得带我去。”
“你吻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施晓道。
嘉禾咬着嘴巴，不做声。
施晓以为她想退缩，忍不住想揪住她，狠狠地吻她，以消解这些天因她蒙受的不白之冤。他刚冲她迈出一步，嘉禾却猛然凑了过来，结果她的头撞上他的下巴。
施晓吃痛，一下倒在了床上，嘉禾也忘了脑袋的疼痛，将施晓按住，草草地在他的嘴巴上盖了一个印章。
施晓愣了一下，不满道：“你这也太敷衍了事了吧？”
“你只说吻你，又没说怎么吻。”嘉禾强词夺理道。
施晓站起身，在一边打击她，“你这样去宴会，跟那什么孙秀妍比，也太寒碜了点。”
“你也知道这件事？”嘉禾声音颤了一下，她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的头发被睡得一团糟。
“孙秀妍原先是模特，漂亮自然不用说，她来这边私人会所搞慈善拍卖，韩凯拍下她的一款胸针，两人立刻就勾搭上了，速度堪称天雷地火。”
嘉禾将施晓的话咀嚼了一遍，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施晓见她阴沉着脸，冷冷地道：“你到现在还放不下他？”
“我因为他变成现在这样，他却在外面风流快活，我要让他快活了，我就不叫郑嘉禾！”
施晓微微眯起了眼睛，瞧她这些天闷在屋子里，不悲不喜，麻木不仁的样子，现在让她出去发发火也好，“你要不要出去休整一下？你这样简直像久病未愈。”
“我就是要这个效果，施晓，你得帮我。”
施晓冷笑，韩凯到底想做什么？激将法吗？他就不怕弄巧成拙？
当晚，嘉禾在施晓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了酒店大堂。
施博民给韩凯办的宴会倒是不错，来宾穿得都很正式，来的人也多，但算不上吵闹，兴许各自早已选好了阵营，热闹已过，剩下的多半是在打量韩凯身旁的女伴。
孙秀妍的漂亮毋庸置疑，且一举一动都很耐看，她穿着一席金色的露背长裙，半遮半掩，风光无限，露出的部分足以勾起在场所有异性的遐想。
嘉禾从电梯出来，听见有人在低声议论：“咱们的前任韩董，算不算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听话的人暧昧地笑笑，“从未听说过他情场失意，别的不说，就说那个苏昕……”
先前说话的人打断了他，“这个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没关系，反正宴会结束，他得离开这边。”
施晓几步追上了嘉禾，议论的人一看见施晓的身影，连忙转移了阵地。
嘉禾看向远处的韩凯，见他一副谦逊有礼，温和清贵的模样，所谓披着羊皮的狼，大概就是指他这种人，前几天还深情款款问她要不要留他，一转眼便美女在侧了。
她扭头对施晓说：“你等我一会。”
韩凯一转眼，看见嘉禾站在他的面前，他漂亮的眼睛像是流露出几分诧异，“嘉禾？你怎么过来了？”
嘉禾不安地看了看他身旁的孙秀妍，后者也正在打量她。嘉禾忧伤地看着脚尖，低声说：“韩凯，你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检查什么？”韩凯皱了一下眉。
“上次我们在一起，没做安全措施，这几天我老是发烧，就用AIDS试纸检测了一下，检测结果是阳性。我不知道是你传染给我的，还是我传染给你的。”嘉禾抬头看着韩凯，眼里写满了恐惧和害怕。
孙秀妍听完，脸色比嘉禾还惊恐，她端详着嘉禾颓废苍白的样子，不由信了几分，佯装镇定地说：“要不你们谈吧，我在这可能不太方便。”
嘉禾看见孙秀妍匆匆躲开，脸上露出了得意，心底祈祷这个女星能将消息散播出去。
韩凯嘴角微微上弯，突然伸手，牵住嘉禾的手，越过人群，朝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嘉禾冲远处的施晓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施晓脸色有些阴沉，并不为此感到愉快。
电梯口刚好有一群人鱼贯而出，貌似宾客的众人惊奇地看着他俩。
韩凯带她进电梯，按了关门的按钮。嘉禾目的达成，这一会，只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怎么瘦成这样了？”韩凯放开她，掰过她的脸颊，“吃醋了？”
他的手指轻蹭着她的下巴，从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似有几分暧昧的狎昵。
嘉禾将脸扭开，冷声道：“我会吃醋？”
“那你在做什么？苏昕已经被你划入禁止我交往的名单，难道别的女人也不行？”
“韩凯！你都被踢下执行董事的位子了，难道以后便打算自暴自弃，不思进取？寻欢作乐？”嘉禾又开始胡乱编派了。
韩凯扬起一边嘴角笑了，露出一点点白牙，“我又不是工作机器，工作之外总得有点娱乐，这算不上自暴自弃吧”
嘉禾极少见过他这副无所谓的流氓相，咬着牙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在对我表白深情吗，你的忠贞度就这么浅薄？”
“嗯，一扇门关上，往往意味着无数扇门开启，生活没了选择，该是多么沉闷。”
嘉禾瞪着他，从未发现他的歪理可以比她多，“那你就等着死于艾滋好了！”
她恼火地去按那个开门的按钮，韩凯跟着去按那个关门的按钮。
嘉禾拼命推他的胳膊，韩凯一把将她扯到身边，低头将唇贴在她的耳侧，声音不无诱哄与蛊惑，“跟我走好吗？你知道我一定比他好，无论哪个方面。”
嘉禾脸色突然红了，也不知道是想到哪方面去了，要不是谙熟他的调调，想到施晓还在等她，她难免又要缴械投降。她转身，对着他道：“你要肯给我一段时间的话，也许我会去找你，可你只会耍手段，什么孙秀妍，又是逢场作戏吧？你跟苏昕有区别吗？”
韩凯眼神微敛，她竟是如此看他的？他冷笑道：“我不耍手段，你肯出来吗？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太苛求了一点？”
嘉禾被他冰冷的笑刺伤，恨恨地道：“我怎么苛求你，都不为过，因为你欠我的。”
“嘉禾，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欠谁的，如果我不在乎你，我根本不会感到丝毫的亏欠。”
嘉禾听着他冷淡的腔调，第一次领略到他温情下的实际和冷漠，他说的是事实，但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她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今天她的行为恐怕在他眼里又是幼稚之举，他预料到了她会来。在她的坚持下，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她一刻也没停留，回到了施晓的身边。
韩凯冷眼看着她投进施晓的怀抱，拿出手机，交代了景雯几句话。
嘉禾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景雯从酒会的另一端走到韩凯身边，她不相信地道：“施晓，景雯什么时候跟韩凯搅到一起了？”
“还有什么是钱不能收买的？”施晓并不关心这个，只看着她道，“你跟他都谈了什么？”
“没什么。”
“我以为你又想回到他身边。”
嘉禾抿着双唇，半天才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又忍不住。”
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景雯跟孙秀妍耳语了几句，孙秀妍的眼光瞟向了她这边，眼神中似有几分鄙薄与不屑。
嘉禾料想景雯一定在跟孙秀妍指责她的造谣生事，而这些恐怕又是韩凯授意的。
果然，景雯说完话，示威地朝她这边笑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孙秀妍只一会又重新攀上了韩凯。
嘉禾放开施晓的手，思量着，走到长桌边，拿起了两杯酒，走向韩凯。她向孙秀妍扬了扬杯子，又冲韩凯笑了一下。
孙秀妍也礼貌地要了杯酒，虚伪地冲她笑了笑，回应她的敬酒。
嘉禾毫无预警的将酒水同时泼向了韩凯和孙秀妍，心道：孙大美女，我这可是为你好。
孙秀妍“哎呀”一声惊叫起来，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这边。
施晓想笑，却笑不出来。
韩凯脸色冷了一冷，酒水顺着他英俊的脸颊往下滑，他对孙秀妍说：“抱歉，我有话跟她说。”他将嘉禾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拉着她迅速奔向安全通道。
嘉禾岂肯乖乖跟他走，挣扎间，韩凯说：“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不要再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嘉禾脸上燃起不正常的激愤之色，“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苏昕做过什么吗？她难道没跟你炫耀？她关我的时候给我注射了不知什么药物，我可以忍受你对我爸做的事，但我无法忍受自己在你面前是个毫无形象的瘾君子。对你来说，那些女人有钱，有事业，你利用她们，她们取悦你，而我有什么？除了漂亮健康，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这两样也被剥夺了，你居然说我在苛求你？”
她一口气说完，看见他一贯淡薄静定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像是完全无法消化她在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他问道。
她没想到他竟然问她是不是真的。她压着嗓门，狠狠地道：“韩凯，你怎么不去死！”
韩凯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只这一会，施晓已经挤过人群，追下楼来，他挡开韩凯，拽住嘉禾的手说：“你不想上明日的娱乐头条吧？快点走吧！”
嘉禾不知所以，被施晓护着从安全梯下到酒店一楼。
酒店的门口已经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在那恭候，她心有几分余悸地道：“怎么会有记者？”
“嘉禾，事关仁福掌权人的更替，媒体怎么会不感兴趣。”
“刚才没人拍到我的脸吧？真要有人写我为了男人争风吃醋，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难道你不是？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拦都拦不住。”
“我只是想出口气，他难道不会屏蔽记者的乱写？”
“你别忘了孙秀妍的身份，她巴不得借机曝光，何况还有施博民在场，韩凯就算想压，也很困难。”
嘉禾默不做声，这种事传出去，搞不好认识她的人会以为她想攀高枝，结果惨遭抛弃。
施晓带她从后门出去，将她塞进车里，迅速发动了车子的引擎，“你现在愁眉苦脸也晚了，不过你泼完酒，是不是特解气？”
“施晓，你是故意带我来闹事的吗？”
“我不带你来，你也不肯罢休啊，反正你不泼，我也想找机会揍他。”施晓倒像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