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忆（1 / 1）
嘉禾看着他漂亮的手指，慢条斯理将石榴皮撕开，像在挑钻石一样，将一粒粒晶莹的石榴子拨到瓷碗里。优雅的人，做这样繁琐的小事，动作也还是优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吃眼前的石榴，还是更想吃他。她拿起石榴子丢到嘴里，心里也像饱满的果实一样，变得很甜。
“好吃吗？”韩凯笑了一笑，觉得她眼泪来去都很快，于他，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性情。
“嗯。”嘉禾点头。
“为什么睡不着觉？”
嘉禾老实地道：“我想爸爸了还有施晓，他们以前对我都太好，一定是我太任性，做得不好，透支了这份爱，所以他们最后都马不停蹄地离我而去。”
韩凯的手顿了一顿，不动声色地问：“你有多喜欢那个施晓？”
“你喜欢自己的眼睛吗？应该就像那样的喜欢。”嘉禾又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浮出一弯笑。
韩凯沉寂了片刻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上高中，条件稍微好点的，都流行在学校附近租房或买房，我爸把家搬到了我上的重点高中附近，虽然学校要求我们统一住宿舍便于管理，但我家近，周末可以往家跑。那时候，高中地理老师讲星云，星团、天狼星、大熊星什么的，我就想用别人送的军用望远镜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结果星座没看到，却看见施晓在斜对面楼的卧室里换衣服，当然他只是换上衣，不过身材还是很不错的，我就稍微注意了一下。”
“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韩凯不怎么认同。
“好吧，以后也注意了一下。我发现他也是骑着车子两头跑，而且跟我是一个学校的。不过我是不会那么花痴的，也没想过去跟他攀点什么关系，那时候追我的人多着呢，我因为连收了几封情书，都被老师叫去问话了，不敢到处拈花惹草。”
“你那叫拈花惹草？”韩凯挑眉，又好气又好笑。
“反正我就是那种挺炙手可热的人物吧，这大概跟我爸也脱不开关系。你想啊，我虽然没有妈，但我爸物质上总尽量补偿我，捯饬了一身的名牌，成绩数一数二，怎么也是一个十全十美水灵的姑娘吧。”
韩凯只是淡淡地笑，戏谑道：“是够水灵的。”
嘉禾不高兴了，“比不上苏昕，也不会太差吧？”
韩凯保持沉默，并不多加评论。
嘉禾接着道：“后来我之所以知道他叫施晓，是在学校的表彰大会上，他一个人拿了两个奖，奥数和信息学联赛上他表现俱佳。学校觉得这种人才不拎出来展示一下，就不能显示我们这些庸才的懒惰。结果报告一做完，连我这种常常往家跑，信息闭塞的人也知道了他叫施晓。不过我是不会跟那些花痴同流合污的，我也没想过要去搭讪他，只是出于好奇，用望远镜观察一下他是不是真那么勤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成天在卧室里打游戏，还将同学带回家，替他抄作业，我一想这孩子挺上道的，跟我有得一拼，所以每次在小区遇见他时，就多看了两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那两眼，对我上了心。”
她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有一次，我去学校食堂吃饭，将水瓶顺带了下来，放在水房门口。我想吃完饭，再打水，这样就可以少跑一趟。我的水瓶不是在学校店里买的，在一堆水瓶里，很难找出第二个，上面有只抱着竹子的熊猫图案，我从来不担心跟别人的水瓶弄混，可那天我吃完饭打完水，拎着水瓶往女生宿舍走的时候，施晓一直跟着我。他一跟在我后面，还了得，同寝室的女生连忙对我说：施晓怎么一直跟着你？看样子好像不太高兴，像是来讨债的。我一听就慌了，心想他肯定是发现我偷看过他。我拎着水瓶小跑起来。我们那是重点高中，校园挺大，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快绕了大半个校园，我觉得不解释清楚，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立刻转身对他道歉：‘你不要再追我了，没错！我是住在你房子斜对面，我拿望远镜看你是我的不对，但我跟你保证，不该我看的，我都没看过，顶多就看你换过一次上衣。’
他当时愣了一下，忽然道：‘你手里那个水瓶是我的，我在水瓶的把手内侧，用改正液写了SX，你没看见吗？’
当时我真想将水瓶丢他脸上去，他把名字写在那地方，还不如写到瓶塞下面算了，那地方谁能注意到？不过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一直希望我能跟他说话，可我一直跟他玩矜持，他也骄傲，不知道主动搭讪女孩子，所以就玩了个花招。唉！他是多么可爱呀，后来他跟我说，当他听说我用望眼镜瞧过他，心里还挺激动。你看我们是多好的一对，不过要不是他后来想出国，要不是我也想跟他一起出去，我爸也许就不会收那么多的钱，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有些时候幸福来的时候，确实不能太贪了，贪多了，就提前透支了。”
嘉禾说着说着，忽然沉寂了。其实她也困了，那些中药好像真起作用了，可她还是不怎么想睡，有些回忆在梦里都不敢去想，想起来又幸福又心酸，最后只余下滚滚而来的痛苦，没完没了。
韩凯已经将石榴剥完了，看她似乎想睡觉，趴在桌子上，头枕在手臂上，并不说话，眼睛却还是固执的睁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去水池边洗了手，回来看她仍一脸颓废的样子。
他脸色淡然，问她：“想睡觉了吗？”
“嗯。”嘉禾点点头。韩凯拉起她的手，走向卧室。
嘉禾知道他只是想单纯地送她睡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不想要她，他看起来有点像在生气，但他生气的时候，好像并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她要费力地去猜测，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本来就这样冷淡。她有点害怕这种疏远，不安地上前一步，阻止了他的前进，踮起脚，嘴巴印上他的双唇。
韩凯并没怎么回应她，而是听凭她在自己的唇上磨了一会。
她挫败地道：“你在生气吗？”
“没有。”他道。
“那为什么？”嘉禾望着他，像是期盼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凯忽然笑了一笑，眼里没有点滴的温度，细白的牙，渗出一丝冷魅，声音低低的，“你是不是对跟我上床很感兴趣？”
嘉禾就算脸皮再厚，这会子脸也红了。她尖锐地道：“没有！你知道上次我是因为吃了药，才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你就算跟我睡在一起，我也不会轻薄你的，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韩凯收起了笑容，冷淡地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你玩呢？”
嘉禾一下子哑口无言，像被他戳中了软肋，是的，他是谁啊，他又不是施晓，在他面前，自己的伎俩未免太小儿科。
她被他带到床上，那样害怕孤单，手不由握住了他的衣角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会保证乖一点，你不准离开我。”
韩凯这次倒是没又转身离开，他搂着她，躺在她身边，动作没有任何狎昵的意味，只懒懒地道：“睡觉，我累了。”
嘉禾没再说话，她确实困了，闭上眼睛，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药香，一种心安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