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三十九章（1 / 1）
第三十九章
自打那天之后，秦瑞觉得憋了好久的心理包袱一下全卸了。
他本来就是挺阿Q的孩子，没爹没娘的还半拉残废，不阿Q能高高兴兴地长这么大么。牛角尖不是随便钻的。至于做梦，嗨，都说是梦了，梦见谁不是梦啊，醒来照样散得一干二净了！
马上又要体检了，秦瑞想今年怎么也该评个良好。他使劲挺了挺后背，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
体检那天，卫生站的小院里乌泱乌泱的，学生们在各个诊室之间穿来穿去。秦瑞测完身高体重出来，晃着体检表倍儿兴奋地找海洋。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影，一抬头倒是看见韩晓朝他过来了。
“韩大棒子！”秦瑞喊他。
“看见潭海洋了么？”韩晓问。
“没有，我也找他呢。”
“哦，看见他跟他说一声，中午跟十九中踢球，让他别忘喽！”韩晓说着，拿过秦瑞手里的体检表看，“呦呵，长势喜人啊！”
杂交水稻啊，还长势喜人！秦瑞白他一眼，顺手把他的表拿过来了。韩晓这名字跟他人真不符，才初二就一米八五的大个，怎么好意思叫晓（小），还是韩大棒子贴切。
“棒子，你心脏这是怎么回事？”秦瑞指着心肝脾脏那一栏，大夫在上面写着“左胸有粗糙响亮杂音，建议做全面心脏检查”。
“你心脏有什么毛病？”
韩晓抓回体检表看也没看，卷巴卷巴塞兜里了。
“什么毛病？没毛病，有点杂音正常。”韩晓转身要走。
“等会等会”，秦瑞拉住他，“我知道有点轻微杂音算正常，可你这个大夫都建议你做全面检查了！你去医院查过吗？”
“哎呦，我自己的事儿我还不知道，你就甭瞎操心了！”韩晓挣开秦瑞的手，扭头正看见海洋从内科室出来，赶紧挥挥手朝他喊：“潭海洋，中午踢球别忘喽！”
“忘不了！”那个也挥手喊。
韩晓转身跑掉了。
海洋走过来看秦瑞的体检表，“嘿，一米六五了，长啦！”
秦瑞高兴的，赶紧问海洋长了多少。那位抖一抖手里的表格，身高那栏明晃晃地写着——179！针眼！针眼！秦瑞对着太阳发晕。
俩人一起出了卫生站回学校，路上秦瑞问海洋：“你知道韩晓心脏有毛病么？”
“韩晓？韩晓心脏有毛病？”海洋一脸不相信，“他那样的要有心脏病，那还有健康人么！”
“真的！刚才看他体检表，写着有响亮杂音，大夫还建议他去检查呢！”秦瑞说。
“那没准是他心跳太强了，把听诊器震出毛病来了！”
见他不信，秦瑞还小声嘀咕。
“行了行了”，海洋胡撸他一把，“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典型的穷人救济富人思想，韩大棒子壮得都能打熊去了，你还是多注意注意你这小体格子吧！”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吃饭，又碰上韩晓了，还有几个一起踢球的同学，加上海洋，大家坐一张桌子上边吃边商量一会对十九中那帮孩子的战术。秦瑞呢，半天没他插嘴的份儿，好不容易等人家商量完了，他蹭到韩晓旁边，旁敲侧击地说让他上医院检查检查。用年级组长最爱说的那句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是。
韩晓不搭理他，三口两口扒拉完饭，赶紧拉着那一干人跑了。海洋临走时还使劲看他一眼，那眼神：唉，穷人救济富人……
午休的学生一大半跑去看比赛了。秦瑞懒得动换，就趴在桌子上打盹，还真睡着了，不但睡着，还做了个梦。
梦见他也在场上踢足球，带着球左突围右突围，谁也拦不住他。海洋也在场上，过来截他，咦，怎么他俩不是一队的么，梦里的秦瑞挺纳闷，但身子一晃已经从海洋胳肢窝下面晃了过去。海洋在后面大声喊：小么！小么！
喊什么，让我进个球先，长这么大还没体验过射门的滋味呢！他带球冲到球门跟前一脚怒射，足球嗖地一下就从呆若木鸡的守门员□□面飞进去了。场外一片喧哗，他得意地朝着观众挥手，喧哗声更强烈了，有人喊：乌龙！乌龙！
……
秦瑞被吵醒了，坐着发呆，还反应不过来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外面不知道什么事吵得厉害，班里有人站在教室门口看，看了一会，回头说：操场上好像出事了，好多人围着呢，可能打起来了！
他们的教室都是平房，面对着就是操场，班里这些孩子一听说打架了，都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操场上一堆人围得密不透风的，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直到瞧见医务室的老师提着药箱跑过来了，然后120急救车也紧跟着开进来了，大伙终于知道是有人出事了。
秦瑞想着海洋在操场上，早就一瘸一拐地跑过去了，可好多人围着他半天挤不进去，着急地问旁边的人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告诉他咱学校这队踢前锋的受伤了。
有人说不是受伤，是晕倒了！
有人说被球闷一下而已，哪就晕倒了，那么壮的人。
有人说你没看见那一下多狠，正闷在心脏上，对方踢不过，他们故意的……
前锋，受伤，晕倒，被球闷了，闷在心脏上……秦瑞想起中午那些人商量的，前锋，是韩晓啊！海洋，海洋也是个什么锋！是谁！是谁！
他推开身边的人拼命往里挤，一边挤一边喊海洋！海洋！
他挤到最里面，看见海洋坐在地上，另一个人平躺着，头枕着海洋的腿，有个体育老师蹲在旁边做急救。躺在地上那个人，浑身抽搐，脸是紫的，嘴唇也是紫的，看得周围人触目惊心。
那个人，不是韩晓是谁！不是壮得能去打熊的韩晓是谁！
“韩晓！韩晓！”秦瑞吓得傻了，蹲在旁边使劲喊地上的人。
海洋坐在那不敢随便动，只伸出一只手把秦瑞拽到身边，“别喊了，千万别动他，可能，可能真是心脏病……”
海洋一张脸白得可怕，拉着秦瑞的手一直在抖，他是亲眼看见韩晓被球狠狠击中的，十九中的人起的球，那球就是冲着韩晓去的。当时韩晓正在朝他打手势从左边包抄，球一下闷在前胸，就那么看着他晃了两下，人就倒下去了……
医务室大夫来了，急救车来了，韩晓被小心地抬上车，学生们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
人渐渐散了，只剩下那几个刚刚还并肩作战的队友，无言地杵在空荡荡的操场上。
海洋站在那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半天都没动一下。秦瑞轻轻拍拍他，那人转过脸，眼神却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韩晓，他怎么能有心脏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