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第二十三章
国庆节，爷爷家只有爷爷，海洋，小么三个人，冷清的很。两个小孩上中学，海洋的妈妈也去上学了，部队里派她去俄罗斯交流学习，这一走又是三年。出国不像去外地，过年过节有探亲假还能回家来看看老的小的，一出国这就是身不由己了。
老少三人在家，海洋和小么张罗着要给爷爷做道菜，爷爷听了乐呵呵地上凉台逗画眉去了。两个小孩在厨房忙活了半个小时，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被隆重地请上了餐桌。
爷爷一看，嗯，红的红，黄的黄，还挺像那么回事。夹一筷子尝尝……
“怎么样？怎么样？”两个小孩一脸期待地看着爷爷。
这个嘛，爷爷是老革命，老革命不喜欢说瞎话，但是爷爷是大官，大官喜欢说把人绕晕的话。
“不错不错，除了鸡蛋咸了点，西红柿酸了点，别的都很不错！值得表扬！”
两个小孩看着菜盘子，西红柿炒鸡蛋，鸡蛋咸了，西红柿酸了，那这盘子里没剩别的了啊！一人夹了一口塞嘴里，“呸呸呸！”
这个说：“我都快变‘盐巴虎’飞了！”
那个说：“我牙里蛀虫都开联欢会了！”
“这没法吃了！”
“拿去喂二黄！”
干休所里的江湖老猫二黄抖了个激灵，投奔它兄弟去了。
“爷爷，这是我们学校医务室的大夫给介绍的一个老中医，听说扎针灸可神了，能治小么的腿！”海洋把那张写着地址的处方纸送到爷爷眼前。
“老中医？别又是唬弄人的吧？”爷爷接过来，戴上老花镜仔细瞧那人名地址。
“姜正吾？姜、正、吾……老姜?”爷爷把那名字在嘴里念了三四遍，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
“爷爷，这不是骗子吧？”海洋在一边问。
爷爷一脸高深莫测地笑：“是不是，咱们去探探就知道了！”
“现在就去啊？”
“是呀，你们两个小白眼狼也不能给爷爷做饭，爷爷得找老哥们一块吃饭去啊！”
“啊？爷爷，您认识这老中医啊？”
“认不认识，看看再说。”爷爷说着，转身奔厨房去了。
“好嘞！我去叫小么！”海洋一高兴，又忘了大夫不让他跑的嘱咐了，颠颠儿地跑外头去找逗小黄的小么了。
十一国庆节正是去香山看红叶的旅游高峰，老少三人拎了两个塑料袋，也没坐车，就溜溜达达地趁着正午的阳光往香山走。从干休所去老中医住的香山疗养院，不远，两站地。
“爷爷，去看大夫还送礼啊？”海洋一边走一边问。
“收礼的大夫，我们不要去看了。”小么跟着说，一提起上医院看腿，小么就紧张，从小到大看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中医西医啊，拍片子啊扎针啊拿小锤敲敲敲啊，哪个都没办法，他压根就没幻想过这腿能治好。就是海洋，一说给他看腿那精神头就足得很。
海洋一听小么不要去看大夫，赶紧变了口风，“这算什么送礼，两条腊肉，一瓶汾酒，这根本不叫送礼……爷爷，您带这些去干嘛啊？人家能稀罕吗？咱怎不带点高档酒啊？”海洋奇怪得很，家里明明有好多茅台五粮液，可爷爷哪个都不要，特意去超市买了瓶几十块钱的老白汾，哪有这样送礼的呀！
爷爷走在前头，听见孩儿们问话，故意什么也不说，悠哉悠哉地迈着四方步。
走到香山疗养院大门外，三个人被看门的拦下来了。
“你们找谁啊？”
爷爷笑着问：“姜正吾是住在这吗？”
“姜老爷子啊，你们是找他看诊的吗？要看诊那就请回吧，老爷子早就不给人看病啦，多少人慕名而来的，全给挡回去了。”看门的人说。
海洋站后面听着，紧张的，听这人的口气，姜老爷子还真是个有名的老中医啊，说不定真能治小么的腿呢，这说什么也得见一面看看啊！他在后头扯爷爷的衣服，想让爷爷跟人家说咱不是来看病的，咱，咱送腊肉来的。
爷爷不理他，仍旧笑着跟看门人说：“麻烦同志给老姜递个话儿，就说，警卫员小潭来看他啦！”
不光海洋和小么迷糊，那看门人也迷糊了，看看老的，又看看俩小的，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警卫员小潭”。
“这……”
爷爷说：“你就这么说就行了，老姜知道。”
“唉，得，老爷子您稍等会啊，要不您上我这屋里坐着歇会？”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成。”爷爷摆摆手，看门人往院里头去了。
“爷爷，警卫员小潭是谁啊？”海洋问，不会是爷爷为了进去见大夫，编瞎话儿的吧。
爷爷仍旧笑着，不理孙子。
过了有十多分钟，看门人急匆匆地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站在院里头往这边看。
“这位老爷子，您快请进，我把您话跟姜老爷子一说，人立刻就说‘快请进来快请进来’！瞧这等不及的也出来了！您快请进！”
爷爷谢了看门人，带着两个孙子赶紧冲那老人走过去。
“嘿！老小子！真是你呀！”离得老远，姜老爷子就喊上了，那声音，真是声如洪钟！海洋和小么的脑海里同时蹦出了“洪七公”三个字。
“老哥哥！”爷爷也笑的，瞧见多年不见的老伙伴，喊了声老哥哥，后面竟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个老头子，站在院子里互相搭着肩膀，脸上的皱纹都要笑开了。
“老哥哥，你这身子骨真是越活越结实！”
姜老爷子大笑：“不活结实喽，怎么对得起革命的本钱！你老小子也七十多了，也硬朗着呢！”
“不服老！到死都不服老！”
“嗬，这是彭老总的话，还记得呢！”
“都记着呐！”
姜老爷子看向爷爷身后，“这是你两个小孙子啊？”
“啊，两个小子，淘着呢！”爷爷招呼俩孩子过来，“叫爷爷！”
“爷爷！”俩人一块喊。
“哎哎！老潭你好福气啊！两个大孙子！”姜老爷子看着俩孩子高兴的说。
“别叫老潭，咱们老哥们不服老，还叫小潭！”
“那可不成喽！”老爷子摆手，“你现在是老将军喽！”
“我什么老将军，咱们老将军是詹老将军，老哥哥你是军医姜大夫，我还是警卫员小潭！”
“不成喽不成喽！走走，跟我上我屋里坐着去！”
疗养院的房间挺舒适，跟宾馆的标准间差不多，有两人间也有单人间，姜老爷子自己住个单间。
“老哥哥，瞧我给你带的什么？”爷爷神神密密地掏出那两条腊肉和老白汾，往桌上一摆，姜老爷子的眼一下就亮了。
“还是你记着我这口儿！湖南的腊肉，老西儿的白汾！”
“这可是正宗的湖南腊肉，我们亲家前阵子回湖南老家给我捎回来的，这边超市里买的都不对味！”
“好好！一会拿去食堂让大师傅给做了，咱们老哥俩好好喝两杯！”
两个老头子又说了好多叙旧的话，从抗战一直说到后来□□，那时候姜老爷子也没躲过一顿整。再后来改革开放了，老爷子的儿女都去了美国定居，把老爷子也接过去打算在那边安享晚年。
“我还一直以为你在美国呢，那咋又回来了呢？”爷爷问。
“咳，在人家国家里，那能住的顺心么，说什么话也听不懂，连我孙子孙女说话我都听不懂，好好的孩子，你说他们爸妈也不好好教他们中文。在那待着不高兴，还是回来的好。”话是这么说，老爷子眼睛里也有落寞，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儿孙一个都不在身边，自己住疗养院里头。海洋看着姜老爷子，心里有点可怜他，大人也不像他们表面上那么坚强啊，尤其是岁数大了的大人。小么看着老爷爷，心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不自觉地亲近起来。
“老潭，你是打哪听说我住这的？”姜老爷子问。
爷爷就把小么的腿病，和那个医务室大夫给他们地址的事儿说了，海洋又在一边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
爷爷说：“我先前真是不知道老哥哥你就在国内，要知道，早我就来找你了，这么多年可是没少乱投医。”
姜老爷子叫小么：“小么过来，我瞅瞅你的腿。”
小么走过去坐在姜爷爷跟前，老爷子抬着他的右腿敲敲按按，看了半天。海洋在一边紧张地问：“姜爷爷，小么这腿能治好么？”
姜爷爷说：“完全治好是不太可能，不过要坚持针灸治疗，再加上辅助的一些锻炼，还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一年半载的事儿。三年五年，八年十年，这就说不准了，要看治疗的效果。”
“没事，十年八年也治！”海洋赶紧表态。
姜爷爷大笑，“十年八年你们小的不在乎，爷爷我那时候还在不在呀！”
“您肯定长寿，看您身体多棒呀！”海洋一个劲地说好话。
“嗬嗬，老潭你这孙子呦！”姜爷爷摆摆手，“能活那么大岁数呀，小么这腿爷爷我现在也治不了了，手不行喽，下不去针了。”
“啊～～”海洋小脸立刻沮丧下去了，小么倒没有太多失望，这结果也是他意料之中的。
“别急呀”，老爷子笑着说：“姜爷爷不成，姜爷爷还有徒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