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1 / 1)
待我清醒过来,身上已经包扎完毕,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一坐起来腹部就抽痛抽痛的。多年前的记忆忽然复苏,当年被女官刺伤的地方不也在同样的地方吗?这女官刺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就爱刺人家的腹部,害得我越发痛上加痛。
芳柳看我醒来了,便喂我喝水,又叫人去告诉文晴湖。我问书金屏怎么样了,芳柳回答说:“皇后娘娘的伤势比你轻多了,麻药的药效也早已过了,现在正在休息呢。白太医也检查过了,刀上没有毒,你和皇后娘娘身上的只是单纯的刀伤。”
看我稍稍解了渴,芳柳又哄我喝下又苦又臭的药汤。文晴湖终于过来,斜坐在床榻上,接过芳柳手里的碗和勺子,芳柳当即率人退下,只留下我们二人。
我握住文晴湖的手,有些后怕地说:“你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文晴湖静静微笑了:“傻瓜,我说过的吧,我不能失去你。要是你不在了,我怎么办?”
“我——没法想象你会死……”我将自己的脸埋进文晴湖的手里,哽咽着说道:“不,应该是我没法想象失去你的日子……”
“我也是。”文晴湖也眼含热泪,低声道:“若没有你,我便再也没有办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独自面对金屏妹妹了……”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我再也听不清楚了。
“那个女官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跟我说旦永以前做的事,我知道那都不是你做的。我有跟她说起你的事情,可是她口头上一直否认。”文晴湖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据我观察,她在找我之前,心里早就动摇了。只是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消解,我深深明白这一点,她依旧坚持找你报仇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发难。”
“也有你没法知道的事情啊?”
文晴湖轻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神明,哪能事事都知道呢?我还有些地方不了解,自然没法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你麻烦。”
“那为什么她突然不杀我了?”
“或许她本来就没有杀你的意思,倒不如说她——”文晴湖犹豫了一下,道:“可能是来求死的。”
“把我刺成这样?”我不满地低头看腹部上的密密麻麻包裹的纱布。
“可都避过了致命要害啊。”
“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地问道:“你说她当年为什么没有刺杀我呢?”
文晴湖想了想道:“她并没有说。”又按住我的手道:“我现在没有事,倒是金屏妹妹为你受了伤——”
对上她的目光,我点点头:“我等会儿去看她。”说完,我又捂着腹部愁眉苦脸起来,“我昏睡的这段时间,不知都谁来了?”
文晴湖笑了笑道:“母后,成雍、柳园都来了。其他的妃子,因为母后的命令还没能来得及看望你。这会儿听你醒了,说不定就会过来了。”
“我该等她们还是先去看书金屏?”
“先去看金屏妹妹吧。”文晴湖站了起来,离开了。
我也跟着下了床。芳柳正好进来,看到我一面咬着牙一面找外衣,急忙小跑过来,一面埋怨我过于随便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一面叫人拿来外衣为我穿上,又说:“三郎是要去昭阳宫吧?”
我点头,她又道:“三郎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思忖了一会儿说:“说不定才去一会儿就被赶回来了。你看我伤势有多严重。”
芳柳笑了起来,又黯然道:“要是当年三郎没有放走她,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进入昭阳宫寝殿,我便看到书金屏斜卧在躺椅上,避开受伤的地方,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声,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我,便皱起眉头:“你的伤比我还严重,跑来做什么?”
“我印象中没看到你受过伤,有些担心,”我拉过凳子坐在她的前面:“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刀呢?我经常挨刀,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书金屏淡然回答道:“你能保证当时一定不会死?”
我一时无言以对。
“你若不在了,姐姐怎么办?她都说那样的话了。”书金屏顿了顿,却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可是你不能走啊,要是没了你,天下会大乱的。我本想说这句话,可又感觉不对,半晌才道:“我差点就失去你们了。要是像芳柳说的那样,我当年没有放走她就好了,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书金屏方才看向我,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你说什么呢。你当时若让那刺客死于非命,做了有违良心的事,你一定不会成为现在的你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就不怕有人背后嚼你的舌头?”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我大吃一惊,惊疑起来,当年会有谁说我的坏话?
“没有,不如说因为你什么也没有做,就像白纸一样,所以再怎么厌恶以前的宗旭恒,也无法对现在的你有哪怕一丁点的指责,最多抱怨你什么也不懂。”书金屏微微笑起来,又说道:“可假如当年你没有放走刺客,我相信一定会有人心存不满。我和姐姐总有一天会听到风声,那个时候,你觉得我们会愿意跟你过日子吗?”
我有些明白了,点点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是这么一回事吧。”书金屏轻声感叹道:“正因为你心中没有芥蒂,所以你周围的人才会对你没有戒心。我想姐姐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
看到书金屏没有往下说,我便好奇地问道:“什么?”
书金屏微微笑了:“没什么,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些。”
“那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书金屏有些奇怪地瞥了我一眼。
“下次别再替我挡刀了,我会吓坏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迟疑了一下,道:“我真的被你吓坏了,大家比起我,一定更不能失去你……”
“若是有人能替你挡刀,我不去挡也行。”书金屏别过头。
我感到她有些生气,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惶惶不安起来。本来是来看望慰问伤员的,结果却惹了人家一肚子的气。若叫文晴湖知道,又要烦恼了。半晌,我试探地将手放在书金屏的肩上,小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是在生气,我暗自嘀咕,想了想又大着胆子问:“那女官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不用管她,那个人只会自灭吧。”
“你也认为她是来求死的?”
“我刚才已经接到报告,这人身患绝症,掖庭局的总管怕受到拖累,打算将她遣返回乡,一时想不开就来找你麻烦了。”
“就……就为这个?”
“是啊,很简单的理由吧?”
“那为什么当年没有对我动手呢?”
“这个你要自己问她了。”
“……等你气消了,我再走。”
书金屏白了我一眼,可终究还是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不得不重新正面对我,叹道:“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让我烦心。也亏姐姐能受得了你的孩子脾气,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我瞧着她,半晌没动嘴。妙喜端茶进来,便问我想说什么,书金屏直接打断道:“你还是别问了,反正都是叫人上火的话。”
我无辜地看着书金屏,眼里明明白白传达了我的意思:你真了解我。书金屏也只是给我白眼,再不理我了。
翌日,我到天牢里去看女官,因为书金屏事先吩咐过不要当场击杀女官,她才得以存活至今。天牢里暗无天日,女官只是安静地在草席上打坐,心如槁木,对外界无动于衷,看着我的眼里也没了仇恨,只是目光奇异地注视着我。我屏退众人,她方才说:“你果然不是宗旭恒。”
我点点头道:“是贵妃告诉你的?”
女官没有回答。
我也不生气,“我来这儿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看到女官抬头,便继续说道:“当年燕王安排你进来后,为什么那几年都没有行动?”
女官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半晌才道:“那是因为,我无意中撞见他和安乐公主的丑事。安乐公主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份。我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安乐公主知道我的武功流派,要是让她就此追查下去,届时我就算杀了你,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燕王就没催你?”
“他何尝不想催我?”女官冷笑一声道,“可是你,不,应该说皇后娘娘并没有给我们机会,警戒森严,闲杂人等,哪怕稍微面生一点也都无法靠近东宫。偏偏燕王只能将我安排入太一宫,根本无法进入东宫一步。而你又太听话,没有闲事就绝不在太一宫逗留,真不知道你这人还有没有一丁点主见,结果莫名其妙就消耗了这么多年——”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再动手了呢?”
“谁知道呢。”
“你现在还恨我吗?”
“谁知道呢。”
看到女官已经意兴阑珊,再也不想理会外界的态度,我点点头,便不再问了。刺杀皇帝在任何时候都是头等重罪,我也没什么理由放走女官,便让她自生自灭了。次日大理寺官员报告说女官悬梁自尽,已经拟公文责罚看守狱卒云云。我便叫人好生安葬女官,再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文和九年冬,书金屏的伤口慢慢好了,只是身子近来有些不适,比先前瘦了。据她说自感气短,总是浑身乏力,四肢关节有些发痛,不太想吃东西。这症状和成珠当初发病很像,我有些慌乱,把太医们尽数叫来。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轮流诊脉后,都说皇后外邪入侵,需要调理身子,壮阳驱邪。
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叫尚食局专门为皇后煎煮药汤和药膳,若有一丁点怠慢,即刻罚金。情节严重者罚金,杖刑十下并逐出宫。众人顿时忙乱。书金屏白了我一眼,嫌我太小题大作。若不是有成珠的例子在先,她一定会责备我太兴师动众。
新年的时候,书金屏感觉好了很多,可过了上元节,病情又反复起来,不但呼吸困难,还开始咳嗽了,幸好平时并不怎么咳嗽,只是偶尔才有。我便叫太医们过来,责备他们根本没治好皇后的病,赶紧重新诊脉开方。太医们有了上次的教训,都小心翼翼地为皇后诊脉,再度合计起来,墨迹好半天才弄出四平八稳的药方来。
老资格的白太医说:“陛下,我观皇后病症,怕是一时不察,感染了外部的邪气,邪气潜伏体内滋养壮大后方才发作。这病需要常日调养,培养体内元气,方能祛除邪气。”
“不会像安平公主那样,才刚发病就走了吧?”
众多太医慌忙道:“不会,不会。”
看他们急着打保票,我也只好无奈地摇头道:“朕不是存心吓你们,只是害怕失去皇后。朕可受不了打击。”
太医们当即好言劝慰,慢慢退下了。我回想太医的话,有些纳闷,书金屏从哪儿感染的病呢?文晴湖忧心忡忡,迟疑了一会儿道:“怕不是那会儿替你挡刀才惹的病吧,若真是那样,我就真的对不起妹妹了。”
“别想太多,她的伤口都好了,怎么可能呢。”我急忙安慰文晴湖,“同样挨刀子的我怎么就没病呢?”
“也对。”文晴湖略微颔首,望向西面的昭阳宫,眉头并没有为之舒展开来,心中仿佛依旧藏有无限心事。半晌才听她说道:“金屏妹妹能早日好起来,我才能放心。”
自那以后,书金屏的病情总有反复,有十天半个月的平静日子,也有一连一两个月的发病,而且越来越严重,不仅仅呼吸困难起来,还经常咳喘,咳出浓痰,总是心慌。虽然如此,她依旧勉力起身敦促我批折子。我心疼她,便不来昭阳宫批折子了,只在上书房处理公务。书金屏知我好意,便也不勉强,只每天问我可有要事,不准瞒着她。我每次都说好好好,私底下还是瞒着了。
我又不放心,叫来妙喜,叫她看紧点下辖的宫女宦官们,不准给书金屏透漏一丁点消息,免得她操心,病上加病。妙喜也知道情况严重,不敢嬉笑,认真答应了。又叫诸位大臣不准向书金屏上书或者商议事务,一经发现,立刻薪俸减半。
时任吏部尚书的焦永轩一日前来奏议,看我烦心,便随口问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又严重了?”
我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还好,太医都说不能叫她耗心,所以我一直没让她插手政务。可是她的病情老也不见好,朕心烦意乱,总觉得难以静下心来批折子。焦卿家,这政务你就多担待些,先别找朕的麻烦了。”
焦永轩当即称是,又道:“皇后这一病,我们这也有些慌乱,生怕陛下无心朝政。既然陛下难以静心,不妨叫来三省长官交代一番,暂且叫他们担待些政务,有紧要事再来奏报。若陛下许可,还可以叫太子帮忙。”
“此计甚好。”我点头,当即命李恩仲叫人。紧接着我又招来成雍,跟他交代一些政务。成雍也不意外,只是拱了拱手,眉宇间略有些忧心,即使如此还是什么也没说。我有些歉疚,说了一些宽心话,此外再也无言。
暂时卸下繁忙的政务,我便日日探望昭阳宫。又怕人多眼杂,妨碍书金屏养病,便下令禁止内外一等诰命以下的妃嫔夫人前来视探,又请柳园尽量拖住太后,只让文晴湖可以随意出入昭阳宫。文晴湖觉得不妥,叫我稍微放宽条件,在书金屏病情缓和的日子里,让谢婕妤、虞婕妤等地位稍尊的妃子可以前来探望。
一日中午,我来到昭阳宫,正好撞见文晴湖从里面出来,有些惊讶,问道:“这天还很早,晴湖怎么不多陪陪金屏呢?”
文晴湖静静地微笑着回答:“那也不能老是坐着啊,不是有夫君陪着么。你不知道,刚才金屏妹妹坚持要和我下棋,我不知有多辛苦才推脱掉呢。”
我讶道:“下棋?她还有这个力气吗?”
文晴湖不方便在众人面前捏我的鼻子,只好飞了我一个白眼,低声道:“怎么能说得跟重病之人一样呢。”随即又叹了口气,轻轻转移话题:“夫君就多哄哄金屏妹妹吧,我改日再来就是了。”说罢便慢慢走开了。
我进入昭阳宫,看到书金屏正在咳嗽,有些心疼,便要靠过去坐。书金屏咳嗽了一会儿,看我坐得这么近,说:“别靠得这么近,小心染病。”
“我身子好着呢,不打紧的。”
书金屏躺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这病什么时候才好。总觉得再也没法和姐姐下盘棋了。”
“晴湖刚才正好跟我说来着。金屏不正在生病呢嘛,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我苦笑起来,哄道,“等你病好了,再和她下一盘就是了。她要若不答应,我替你求一个。”
“是么?”书金屏微微笑了,“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是我亲口说的。”
转眼便是盛夏,人体阳气旺盛,书金屏也好过了许多,太医赶紧调整药方,希望能以阳克寒达到标本兼治的效果。虽然有时候还是心慌气短胸闷,哮喘咳嗽却是轻了许多,几乎不曾发病。
书金屏叫我将近日的折子拿过去给她看,我推脱了几日,眼看实在无法推辞,才勉强将比较重要的折子交给她。书金屏一面阅览一面皱起眉头:“白州、苜州、邺州三地出现涝灾,就拨这般多的银两?为何不叫附近的州府拨款救济?”
我顿时低下头道:“附近六州先前曾经拨款过去,可是这三州的刺史先前办事不力,将灾民轰至临近州府,惹得民怨沸腾,也和附近州府交恶。所以临近州府都罢工了,我这会儿已经撤下三州刺史,叫人押解救灾的银两过去了。”
“我生病一事已经传到宫外了?”
“可能吧……”
书金屏的目光冷了下来:“是么,看我病了,便都敢大着胆子欺负你了么?”我默然,又听她问成雍的处置办法,我方才慌张道:“成雍的太过激进了,我没敢采用。”
“成雍说什么了?”
“成雍希望能派人将三州刺史斩首示众,震慑临近州府上下地方官员,以此安抚民心,顺便调动三州的府兵镇压乱民——我觉得太急躁了,就说了他两句。”
书金屏无奈一笑道:“成雍虽然随我,可到底性子急了点,完全没有继承你的温吞样子呢。怕是被你那窝囊的个性惹急了。不过你做得对,得叫成雍冷静一下。”之后又沉思起来。
又过数日,我和往常一样跨过昭阳宫的大门,才刚走到侧殿门前,便听到文晴湖的声音:“妹妹,你身子还未好,手谈一事还是暂且放一放。总不能为了一时的兴致害了身子吧?”
我拨开珠帘进去,看到文晴湖正按住书金屏的手,耐心地微笑着试图说服她。书金屏很明显不以为然,看我来了,便笑道:“夫君来得正好,可别忘了当日的约定。”
我干咳几声道:“可我答应的是等你病好——”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书金屏直直投过来的目光,里面竟隐隐有些祈求,就像在说这次不下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时间走了神,不由得答应了,等我回过神来,文晴湖已经哭笑不得,白了我一眼,叹道:“好吧,那就下一盘。只是可要速战速决了,总不能本末倒置,为打发闲暇的小玩意儿劳心费神吧。”
书金屏只是笑着听文晴湖叮嘱,一再保证不会思考超过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如愿以偿。待到妙喜放好棋盘,端来两碗黑白子,文晴湖本要取白子,书金屏却道:“且慢,请姐姐先下吧。妹妹另有不情之请,姐姐可否先下三子呢?”
文晴湖抬眼静静注视着书金屏,也没有推辞,便拈了三颗黑子,分别落在在九星中的右上角、右边和右下角上,起步极为中规中矩。书金屏当真照先前约定没有多想,拈起白子,下在九星的另一处。两人就这么手谈起来,节奏错落有致,落子声音极为悦耳,也赏心悦目。我暗自为这盘棋散发出的惊人美丽感到吃惊,却又无暇想到其他,只是紧张地观看着,发现她们的棋局逐渐胶着起来。
棋局过半,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子就像漩涡一样不断吸引其余的黑白子,局势越发错综复杂。这下连文晴湖也无法速战速决了,偏偏书金屏又极为认真,没有给她敷衍的空间,只好聚精会神,见招拆招。书金屏明明不能过于劳费心神,此时却又不知不觉忘记了先前的允诺,只是凝神苦思,落子也越发慎重了。我也忘了提醒书金屏不可过于耗费心力,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们下棋,生怕不小心打扰了她们的思路。
待到日过中天,书金屏方才放下白子,静静注视着棋盘,落寞地笑了:“到底是姐姐。”
文晴湖静静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这盘棋不是妹妹赢了吗?妹妹可是让了我三子。”
“不……我并未让……”书金屏摇头,站了起来,却好像眩晕一般,身子几乎要倾倒下去。我急忙扶住她,并送回床榻上。
待到书金屏入睡,我才小心地问文晴湖:“到底谁赢了?”
文晴湖默然,始终没有回答。
自那以后,书金屏的病情一日接一日加重起来,待到中秋时分便已经缠绵床榻,再也无法起身了。文晴湖极为自责,若坚持不下那一盘棋,书金屏也不会病重至此。我急忙安慰她:“怎么可能因为一盘棋就害得金屏病重起来呢?这分明是御医办事不力!”
文晴湖摇头道:“那是因为金屏妹妹有心病啊,偏偏——”她看向我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半晌才续道:“事到如今,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我心里一紧,连文晴湖也不看好书金屏的病情吗?越想就越是慌,咬咬牙,既然连宫里的太医们都力不能逮,便叫天下英才前来为皇后治病!我已经失去了成珠,再不能失去书金屏了。
于是我发诏告示天下,重金悬赏,凡是自信能妙手回春的便前来一展才华,凡是欺世盗名骗取荣华富贵的当即推出去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