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带人去书府拜访,但看门的不让进,我给他一锭金子,他也不要,还给扔出大门外。我一看行贿不成,想了想,得,既然书金屏和文晴湖叫我装纨绔公子,我就做给你们看,于是叫下人把看门的强行拖出来痛揍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自那以后,我天天到书府大门前蹲守,雇佣泼皮无赖骂街,凡是在前门后门正门角门进出的主人客人仆役路人,统统都找他们的麻烦,还要带领仆役和书宰相派出来的护院们互相斗殴,甚至当街拦住岳丈大人的座驾和他掐架,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了要回书金屏。这样妨碍京城治安的大事自然惊动了执金吾,来来去去了几次后,他们也烦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撒手不管了。我于是变得更加嚣张了。
不满半个月,事情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甚至还传到了外地。京城人每天都要来围观我的卖力演出,连外地人进京也要特地过来看热闹。初春时节还很凉快,但在众人的目光下,我有些面红耳赤,恨不能举出扇子挡住脸,却不敢这么做,还要做出一副天上地上唯我独尊的模样,先前在朝廷上为文晴湖辩护的美好形象,早在这些天的泼皮无赖行为下荡然无存了。
鲁山王世子和雁汾王世子都过来看望我,神色复杂地说,你小子还真的和宰相干上了啊。我也只能哈哈一笑,面子早就丢光了,现在只能听文晴湖的话,死死活活都要把书金屏弄回来。
奇的是,书宰相愣是对我的挑衅充耳不闻,一月有余都紧闭大门,纹丝不动。只有我拦住他的马车的时候,他才会气得跳下来和我厮打,直到他的两个儿子出来拉架,才气哼哼掉头甩袖走开。
我本以为这种状态会持续一段时间,文晴湖却忧心忡忡,跟我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对我们不利。书宰相那样的爆脾气,居然能忍受我这般肆无忌惮的挑衅,背后定有古怪。我们必须尽早把书金屏接回来。
我想了想,要不找一帮会武功的人冲进书府把书金屏抢回来?文晴湖虽然知道我也就说着玩,也还是认真否决了,说闹得太大会让书宰相拉不下脸,反而会激化我们之间的恶劣关系,得不偿失,还是用温和的法子比较好。
“你这么聪明,总能把她给骗来吧?”
文晴湖笑了笑:“金屏妹妹可不会上当。”
“她知道不就行了吗?当时她不也说我要想办法把她弄回来吗?”
文晴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吧。我总是感到害怕,以防万一,还是由我们找个稳妥的法子把她接回来为好。”
既然文晴湖这么说了,我又想了一个法子:“我们把她偷回来怎么样?”
文晴湖忍俊不禁,颔首同意。
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准备,派人收买书府里能收买的下人,打听书府的建筑布局,府里人的生活作息种种情况。再叫几个手脚灵便头脑机灵的人去踩点。直到各方面都没有任何疏漏,我们终于决定了动手的日子。我们一致认为这个活非武林高手元开泰不能成功,于是我去试探他的口风。元开泰不怀好意,说如果我跟着去的话,他就去。我在心里将他痛骂了千万遍,还是不得不满面笑容,乖乖应了下来。
文晴湖又叮嘱我们:“不要让他人认出你们,别留下证据。”元开泰满口答应了。
是日傍晚,我和元开泰悄悄离开府邸,来到事先安排好的落脚点,几个会些拳脚负责接应的仆役早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我们睡了一觉,又化了个连亲妈也不敢认的妆,等到子时时分,就蒙上围巾,摸黑出发了。
书府此时非常安静,只有在府邸里四处巡逻的护院们和守夜的婆娘在尽职尽责。灯火很微弱,整座宅邸都沉浸在深深的夜色中。我和元开泰早就摸清了书府的布局,翻进书府后就直奔书金屏的闺房所在地,找到睡在卧房的书金屏和妙喜。我们没有叫醒她们,反而将浸过迷药的手帕捂住她们的嘴,确保她们不会惊醒过来。我抱起书金屏,元开泰扛起妙喜,一前一后避开书府的护院们,翻过高墙,在仆人们的接应下飞快逃走了。
书金屏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早晨。她表现得非常冷静,准时来到饭厅,很自然地向文晴湖问安。文晴湖也含笑回应,好像她一直不曾离开。我本还有点尴尬,可一看到书金屏那张天塌了也面不改色的脸,不禁泄气了:“你不吃惊吗?”
“吃惊过了。”书金屏看向我,似笑非笑:“做得真干净利落。”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这下你的娘家该闹翻天了。”
“应该说,自我们来了京城后,书府就没有一天的安静日子。”
我委屈地扁扁嘴:“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我只是老老实实照你说的做而已啊。”
“是,可我不记得有叫你动手,和父亲打架。”
“这可不能怪我,全是你的好父亲先打我的,下手还那么凶!差一点就杀死我了。”我悻悻然拈起一块绿豆糕扔进嘴里。忽然有格格笑声传来,我抬起头,是妙喜,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不由得郁闷地问道:“很好笑吗?”
“不管是书老爷还是三郎,打完架的样子都好好笑,我每次想起来就忍不住。”
我没好气地教训她:“以后来客人,你可别出来了,天天口没遮拦的,小心倒大霉!”
妙喜扁嘴刚要反驳,书金屏道:“三郎说的没错,你心直口快,又不会看场合,没大没小的,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你,也会害了我们。你看这里几个丫环,有哪一个像你这么不规矩,在我们说话的当口插嘴的。”一听自家姑娘这般教育,她只好闭上嘴巴,乖乖地说知道了。
我又忍不住插口道:“我就奇了怪了,你以前怎么不教训她,这会儿才开始说?妙喜在你家就没闯祸吗?”书金屏白了我一眼,我装没看见,又呲牙裂嘴地捶起肩膀来:“这一个月来可累死我了,现在总算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书金屏缓缓说道:“你轻松不了多长时间。我想父亲那边已经闹翻天了,马上就会找上门来。”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小丫环就进来了,说是来给姜万喜传话的:书府派人来要书金屏,人数少说也有二三十个,现正在大门外等着。
我立刻看向书金屏,努嘴问道:“现在该怎么做?”
书金屏默默喝茶,半晌才道:“装没听见吧,就像父亲对你做的那样。”
“听见了吗?”我转向小丫环,后者立刻答应,转身快步传话去了。
文晴湖笑着招呼我们继续吃饭,别给外面的人扫了兴致。
风水轮流转真是千古不变的至理。书宰相认定犯人就是我,派人天天前来骚扰,一样的骂街,一样的挑衅,一样的妨碍人们进出府邸,一样的互相饱以老拳。而我们却紧闭大门,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在外面唱戏。京城又一次轰动了,执金吾例行过来装模作样地看看后就不管了。以前到书府围观的王公贵族市井小民各方各界的探子们都改到我们冀飏世子府大门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咂摸不已。
雁汾王世子和鲁山王世子多日没见到我,甚是想念,派人请我去寻欢作乐。文晴湖和书金屏自作主张替我接了请函。书宰相派来的混混们还在大门外叫嚣,热爱看戏的市民们依旧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围观。我只好换上衣服,从角门溜了出去。
这次酒宴地点设在京城著名的人工湖罗经湖的一家画舫上。聚会的公子们一面喝酒,一面听曲,一面和乐伎调笑,一面观赏风光如画的罗经湖,过得好不惬意。不料在这广袤的湖面上也有狭路相逢的悲剧发生。
当时夜色朦胧,湖岸上虽有灯火,可也鞭长莫及。画舫上是有灯,但艄公们难免会有走神的时候,于是我们的画舫和另一家画舫撞上了。船体震动不已,里面东倒西歪杯盘狼藉,把我们唬了一跳。未几,艄公的争吵声就传了进来。我们一细听,对面的艄公脾气还挺大,不肯相让,和我们这边的艄公争执起来,粗口不绝于耳。
我们都不爽了,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我们是什么人物!雁汾王世子于是叫小厮出去看情况,赶紧打发对面的人。可小厮出去一看,对面居然是当朝大员租的画舫,不少咳一咳嗽就能让京城震三震的要员都在上面。听完小厮的报告,我们又吃了一惊,忙不迭地一起跑出去赔礼道歉。
就在我们打躬作揖的时候,突然有熟悉的吼声像春雷一般炸响:“臭小子,原来是你!快还我女儿!”未等我们回过神来,就有人凌空跳了过来,重重地落在我们的画舫上,画舫抖了三抖。我们差点站立不稳,急忙互相扶持,方才站定。我是最先抬起头的,发现对方赫然是书宰相,我就说呢,难怪听着好耳熟。书宰相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对我拳脚相加。我没好气,更不跟他客气,架住他的拳头,趁他不备就嘿的一声使劲把他举了起来。书宰相没想到我居然有这样的武功,大吃一惊,四肢不由得胡乱舞动,拼命想要挣脱眼下的窘境。我斜眼瞅了瞅漆黑的湖面,想把这位老丈人给扔下去。
雁汾王世子察觉到我的意图,又惊又急,忙劝我道:“贤弟不可,那是一国宰相,你的岳丈大人,弟妹的父亲啊!你真要做了,要怎么向夫人交待,要怎么向天子交待啊!”
我打了个激灵,立时清醒过来,想了想,还是把书宰相扔回对面的画舫上。我扔的动作可不温柔,书宰相当即唉哟一声,疼痛不已,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来。我故意不去看他,打了个十足的长揖,向其他大臣们连连谢罪。那些老头子哑然无语,急忙去扶书宰相,把他死死拉住。雁汾王世子也叫我暂时躲进去避避风头。双方都喝命艄公划离原地,远远的分开了。
这件事第二天又传开了,在京都里闹得纷纷扬扬,最后惊动了天子。天子看我们闹腾得实在不像话,于是把我们都叫过去,各打五十大板,责令我们当场和解。天子之命不能违,我勉勉强强当着众人的面向书宰相赔礼道歉,书宰相也只好气哼哼的向我保证不再扣留女儿,两家就此作罢。
本以为天子会就此结案,不料礼部郎中鲁直堂横生枝节,跑出来说我太闲了,建议给我找个差使,免得到处惹事生非。天子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太子于是也凑趣说:“不若给冀飏世子亲侍之职。”天子说善,于是就让我翌日到尚书省吏部报到。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给我发话的机会。离开议事殿,太子看我还在迷糊,遂笑道:“世子,还不感谢我,这个亲侍可是个好差事啊。”
我一听要谢他,慌忙拱手说:“太子好意,臣自然感谢,只是臣不知道这个亲侍是个什么活,还很糊涂。”
太子笑道:“这亲侍就是禁卫军三卫中相对比较高的职位了,不是二、三品级的大臣贵族子嗣可当不上啊。而且亲侍基本就在我身边工作了,这个活很轻松,不会影响世子的玩乐。”我有些明白了,果然要谢太子,要让书宰相来提,没准就会给我一个不好办的差使。我于是急忙谢太子。太子又笑道:“你谢得有点早,我还没说完呢。我一般出行,是要带亲侍的,正好可以让你进宫见姬光,有空就多和妹妹叙叙吧。”我当即连连向太子拱手:“这……还真是……多谢太子。”太子笑了笑,让我回去,明日去吏部登记,再到禁卫所报到,最后才去太子所在的东宫。
我莫名其妙多了个活,实在高兴不起来,闷闷地坐车回家了。书金屏和文晴湖听说我多了个差使后,也吃了一惊,细问之下才知道我要干亲侍,立时眉头一蹙。她们的反应如此一致,我担心起来,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