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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十九 生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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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弥厥月,

先生如达。

不坼不副,

无菑无害。

以赫厥灵,

上帝不宁。

不康禋祀,

居然生子。

——《诗经•大雅•生民》

这段诗写后谡出生。后谡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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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和我,你只能要一个。”

“嗯?”他不理解我的意思。

“你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尽量配合把他(她)生下来。但是,”这是我谈判的机会,“这段时间你不能再碰我。否则,鱼死网破,孩子在我身上,我不想要他(她),很容易,大不了我也一死,也不在乎胤禩知不知道了。”

“你威胁我?”他很不满,“都这个时候了你当什么烈女。”

“我确实不是什么为了贞节要死要活的烈女,但你欺人太甚了,我不能没了自己。总是被你操纵,我不如死。”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他声音低了,脸色更沉了,“一点机会都没有?”

没有,这辈子我们注定是对立面。

“我只能给你一个孩子。别的,我给不起。”

我给胤禩写了信,说我要在圆明园住上一段时间,换个环境。

我刁蛮任性惯了,胤禩不是很疑惑,只是从通州回来后来圆明园看了我一遭儿。

这时我肚子还不显,尚可跟他谈笑风生。要趁这些时间让他没有疑心,再过几个月就不能再见他了。

幸而到了四月,他又随康熙出巡塞外。胤禵也去了。我心安一些。我总怕胤禵跳出来发现真相。

胤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康熙没有叫上他。我能发现他经常留在府里,而且是待在我住的地方。

他等待每个孩子都是这样的么?那些妻妾接连不断地给府里添孩子,我不信他都能这样天天鞍前马后小心呵护着,那他不要干别的了。

肚子凸现之后,他常常贴在肚子上听。这是我允许的身体接触的极限,再多,我就不会答应了。

那拉氏不时地来看看我,问些起居饮食,保证我的吃穿用度,俨然正房探视。我就搞不懂,她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我可是胤禩的嫡福晋,不是他胤禛府里的妻妾,那拉氏怎么能这么自然地来关心待产的我?

反倒是搬来住临近的钮钴禄氏表现正常得多。恐怕是胤禛或那拉氏安排的,让她来近处陪我。

好好的一个侧福晋,倒帮别人的老婆替自己的老公安胎,她脸上不好看也是应该的。

我不以为忤,尽量学那拉氏装自然。两人互不打扰,倒也省事。

照顾我的丫头婆子不多,想来要掩人耳目。我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住的小院,在圆明园的深处,也不会有人来访。

感谢康熙,每次出巡都要到九月才回。八月,阵痛来临,忙乱了一宿,我的孩子出世了。

我从昏迷中醒来,恍惚中像刚刚穿越来,意识渐渐恢复,又记起我在这里发生过的事。

胤禛抱着孩子,开心地笑着。那拉氏在他身边,说着恭贺和赞美的话。

“孩子……我想看看……”我虚弱地说着,探出手。

胤禛把孩子让那拉氏抱着,自己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喜形于色:“你给我生了个儿子。”

你们没听到么,我要看孩子。

那拉氏把孩子转递给奶娘,竟率众出去了,只留我跟胤禛两人。

我抓着他的手,眼睛还看着出去的奶娘:“我要看孩子!”

他不作声。

我再扯,“你听不到么?我要看孩子!”

“也带不走他,看看有什么用?”他怎么这么狠心。

“我要看孩子!”我重复着这句话,不管他说什么屁话。

“你好好休息半个月,我送你回府,胤禩他们该回来了。”他说完走了。

“我要看孩子。”我还说着,直到困倦得睡去。

我尝试向照顾我的丫头婆子恳求,说我要看孩子。她们都像聋了一样不理我。我就不吃不喝,坐着等胤禛来。

绝食的消息果然传到了胤禛耳里。他赶过来,拉了凳子在我面前坐下,端着饭要喂我。

“我要看孩子!”

“你如果总记着你生过一个孩子,你怎么放得下?你放不下孩子,就等我迎你进门。”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我不要!我能放得下。我求你,”我给他跪下,“我就看他一眼,就一眼。”

他把饭放回桌上,站起来背过身。

“你既然说放得下,就趁早把孩子忘了。他以后也不会认得你。你死了心吧。”

“我不要他认我,我就想看他一眼。我求求你,让我看看他吧!”我跪过去。

“你要绝食也可以,养不好身子,过些天回老八那里,你自己交待。”他不回头地走了。

我算是知道了他的主意。他想用孩子套住我,让我心甘情愿等他接我进门。他以为我给他生了孩子,心自然会向着他。

就算我心甘情愿,他要怎么接我入门?除非、除非……我不敢想。

我也想得太简单,以为补偿他一个孩子,算补偿了他对我的情意。千算万算,算不到我想见孩子的心,会这么强烈。

为什么那块肉离了身体,还是这么揪着心?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没有违背,是我僭越了。说了给他孩子,孩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从此与我无干。

想见自己孩子一眼,也成了贪心。

这场赌,我和胤禛都输了。

重回贝勒府,我变得异常沉默。

胤禩看我胖了些,还以为是我在圆明园日子过得不错,只是我的沉默又显得我并不开心。他也不敢多问。

过了几日,隔壁好像很热闹。胤禛城里的府邸不是已经不太住了么?我略微疑惑了一下,又事事不关心起来。

“八嫂!”这不是舒舒觉罗氏的声音么?她身边还有胤禵。胤禩领他们进来的。

“八嫂你还不快去换衣服,我们去隔壁恭贺四哥啊。”

“恭贺什么?”我恍惚。

“四哥新添了两个儿子。”胤禵说。

“两个?两个?”我嘀咕着,觉得奇怪。

我神情呆滞地说着数,他们别以为我又是想要孩子想疯了。

舒舒觉罗氏推推我,“钮钴禄氏和耿氏各生了一个。八嫂,你怎么了?”

“钮钴禄氏!”我像被弹起来。“你们等我,我去换衣服。”

钮钴禄氏前几个月一直住我隔壁,我最清楚她连个胃胀气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生了个儿子!那一定是我的孩子!

想到我有可能看到他,虽然是以婶婶的身份,我还是按捺不住激动。

我们两对到了隔壁,给胤禛和那拉氏贺喜我也心不在焉,一心只想到里边看孩子。

我偷偷跟舒舒觉罗氏说:“你不想看看孩子?”

舒舒觉罗氏立即上前拉着那拉氏的手说:“四嫂,我跟八嫂去看看两个孩子吧!四哥的儿子,不知道怎么英武呢!”

我仿佛瞥见胤禛脸上闪过一丝笑,转瞬即逝。

那拉氏还是那么雍雅地说话:“孩子们身体不大好,都留在京西的园子呢,没敢带过来。”

身体不大好?是真的么?有没有事?

“八嫂,”舒舒觉罗氏又转向我,“你不是才在圆明园住了几个月么?又跟钮钴禄氏那么好,咱们一起去看吧?”

“胡闹。”胤禵阻止他的侧福晋,“四哥府上一定忙着照顾两个小皇孙,你们去添什么乱。”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已经懒得猜测谁的眼神什么意思了,郁郁地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走。舒舒觉罗氏还要跟上来,“八嫂,刚才说到过来你还那么有精神呢,怎么不舒服了?”

我摇摇头,拂掉她的手,独自走了。

胤禩赶紧也告了辞,跟上我。

“老婆,你从圆明园回来就没什么精神,”他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有,我就是很累。”我怕他担心,又添了句,“没事的,别担心,过些日子就好了。”

自从我第一次在院子里遇到从天而降的讯息,我就爱没事老在院子里走动。

那是布条包石子的老把戏,跟那次胤祥给的通知一样。字也是一样,俊秀挺拔。

第一次写着:“赐名弘历”。

我差点没跌坐到地上。

弘历,弘历……未来的乾隆皇帝怎么竟然是我舒恕跟胤禛的孽子!

我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伤心好。

高兴的是我知道我的孩子会健康平安地长大,还能活很多年,还是个对得起天下的好皇帝;

伤心的是我更加确认他永远都不可能与我相认,史书上明白地写着他是钮钴禄氏和胤禛的孩子,没有出现过关于他身世的真相。

他只知其父而不知其母。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母亲,没有一天可以去堂堂正正地爱他。

我只能贪婪地等着胤祥给我送来的弘历简报。虽然每次都很简短,往往一个月甚至更久才能有一条,但是我就反复看着这只言片语,想象他可爱的样子。他一定人见人爱吧?

胤祥很贴心地观察记载着弘历的成长。如果弘历病了,他就会等到病好了才一并告诉我,免得我担心。

我很感激他所做的。他之前的出卖,让我至今无法理解。但是如果不是他的出卖,弘历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而我对于他的感情,现在已经捕捉不到朦胧的爱了,只有感激。

或许一次的出卖,足以让人永远地死心。

十一月,胤禩生母良妃卫氏去世。

这个世上的亲情,对于我和胤禩的灵魂而言,只是缘分。其实既然皮囊说成立,跟前世皮囊流相同的血的亲戚们,也只是缘分。

而世间来来往往的千万人中,有缘的,只有这么几个。这份缘,也让彼此珍惜爱护,用真情灌溉,才生了根。

良妃对胤禩的,也是真情。

她生下儿子,却不能当个完完全全的母亲。身份低微,爱儿子更要避免拖累儿子。

三年前康熙骂胤禩的那一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想必让良妃心头复杂吧。

我有了弘历,更理解良妃,感同身受。

有个令人骄傲的儿子,却因为这个由男人主宰的世界的游戏规则,不得不让出自己唯一的额娘称号,不能站在儿子的身边为他骄傲。

良妃走时,是否带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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