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1）

那守卫的士兵听他如此说,又见了那篮子,便让他进去了.

打开门,苏凤便见到那孩子正坐在祖朝的书桌前,翻看着几本兵书,见到苏凤进来,便开心地大叫一声:"大哥哥!"便要冲过来.可是他身上穿着的军服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没跑几步,便绊倒在地,他却也不哭,爬起来后小心提了裤脚便走了过来,看着苏凤,期盼地问道:"大哥哥!你来看鸣耀吗?"

苏凤不语,将篮子放到桌上,取出两只碗,倒上汤,将其中一只推到他的面前,道:"喝吧!"

那孩子看了热气腾腾的汤,道了声"谢谢",便不再说话,将卷起了好几道却仍然挡住了手的袖子往上推了推,便端起碗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一时间,一大一小两人只专心喝汤,并无一人开口.在这热气萦绕中,粗犷的营房,竟有了丝温馨的气息,站在门口的人,眼框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湿润.

喝完了汤,苏凤将碗和瓦罐一起放进篮子里,站起身来,正要向外走去,却发觉右腿被人抱住了.他回头头去看着那个孩子,道:"怎么了?"

那孩子道:"我......我......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苏凤点点头.

那孩子道:"可是,我还不知道大哥哥你的名字呢!"

"苏凤."

那孩子道:"我......我叫司鸣耀.大哥哥,你能再陪陪鸣耀吗?"

苏凤拉开他的手:"不能.大哥哥还有活要干."

司鸣耀立刻道:"我可以帮大哥哥的忙啊!"似是怕苏凤不相信他,他挺挺胸膛,道:"我以前下了学堂,就会帮娘做事.家里很多事我都会做呢!"

苏凤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哀求地看着他.于是苏凤问:"你会洗碗吗?"

"会!家里的碗我常常帮娘洗的!娘还夸过我洗得干净呢!"司鸣耀立刻大声道.

"那便来吧!"苏凤说完,转身便走,司鸣耀在身后紧紧跟着.

经过门口时,苏凤轻声道:"一会我送他回来."

司鸣耀诧异地看着苏凤,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梁上的两人不由得满脸通红.

将司鸣耀带到第六厨间,对他道:"坐着别动."便提了空篮子出去了.

待到苏凤收了四篮子的空碗筷回来时,发现司鸣耀正做在厨间的门口两手托着腮,不停地向他来时的方向张望着,见到他回来,便开心地上前,帮他提了个篮子,一起回去.苏凤将碗筷放入待洗的锅旁,转身又走了.待回来时,司鸣耀依旧等在门口,帮他提了个篮子.

待苏凤将所有碗筷收回后,两人便一起坐到井边,苏凤洗好碗筷,司鸣耀便拿着抹布擦拭干净.待到洗好了一叠碗了,便端回去放好,再回来接着擦.直到所有的碗筷都洗完放好,两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苏凤洗了手,对司鸣耀道:"我送你回去."

司鸣耀眨了眨眼睛,道:"我,我能和你再待一会吗?"

苏凤不语,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将他夹在怀里,一跃,便上了屋顶,之后便将他放下,自顾坐了下去,看着满天的繁星.司鸣耀便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头仰起,看着满天的星星.

司鸣耀道:"大哥哥!你真厉害!我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星星!原来,站得高了,星星也更亮了呢!"说着,他伸出手去,仿佛要去触摸那近在眼前的星星.

苏凤没有说话.司鸣耀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虽然你总是很少说话,可是我知道你是很关心我的!我的家没了,也没有地方去,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我可能早就饿死在外面了.大哥哥,那个样子很凶的将军,说要送我去一个武功很厉害的人家,等到打完仗,再去接我.这是真的吗?"

苏凤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司鸣耀道:"我知道,大哥哥你们是要去打仗的,没有办法带着我.我本来想要留在大哥哥身边,可是现在,我不想了.我要去那个武功很厉害的人家,我会努力学习武功的!等到我长大了,武功很厉害了,大哥哥,你就会把我留在你身边了吧?"他一脸期待地转过头来看着苏凤.

苏凤摇了摇头,笑着看着他:"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我了."

"不!不是这样的!"司鸣耀抓住了苏凤的衣角,大声道:"我就算长大了,也想要待在大哥哥身边!大哥哥......"他突然低下头去,再度抬起时,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在星光下闪闪发亮,"大哥哥是我爹娘走后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就算......就算鸣耀长大了,也很厉害了,鸣耀还是想和大哥哥在一起!到那时,鸣耀就可以猎兔子给大哥哥吃了!到那时,鸣耀就可以保护大哥哥了!好不好!大哥哥!你答应鸣耀好吗?让我以后和你在一起!"

苏凤看了看这虽然带着哭腔,却一脸坚毅的小男子汉,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总是对他温柔地笑的人,他说:"小姐!总有一天,我可以保护你的!"

揉了揉他的脑袋,苏凤道:"好!我答应你!"

司鸣耀开心地笑了,苏凤擦去了他眼角的泪花,转过头去看着星空,再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天色愈来愈浓,苏凤带着司鸣耀几个纵跃,来到了祖朝将军营房前,他将司鸣耀放下后,再次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离开,司鸣耀在身后叫道:"大哥哥!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司鸣耀!长大后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要记住你答应过鸣耀了哦!"

苏凤慢慢地走了回去,快到营房了,却突然不想进了.于是转身朝马厩走去.到了马厩,却见到看守的士兵比上次来时增加了两倍,且严密得多了,他今晚不想再与人有什么纠缠了,便转身欲回营房,却在转身时看到了身后的一个人影.

"苏凤!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司马胜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大将军不也在这里吗?宴会结束了?"苏凤道.

司马胜道:"是啊!刚结束!我来看看我的白虎.你呢?怎么在这里?"

苏凤道:"没什么,四处转转,这便回去了."

"哎!等等!"司马胜上前拉住了苏凤的手,"看你一脸失落的样子,一定有什么事吧?不如跟我说说?"

苏凤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没什么,我回去了."

司马胜目送他离去,直到夜色完全吞没了他的身影,方转过身去,走向马厩.他牵出自己的战马白虎,一翻身,骑了上去,之后,他拍拍白虎的脑袋,道:"来,咱们出去转转吧!喝了那么多酒,脑袋还真有些晕呢!"

苏凤走在路边,准备回营房,却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心里一动,他跃上一边的屋顶,便看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自马厩中飞驰而出,奔向营外.好俊美的马儿!星光下,只看到它一身纯白,双目炯炯有神,透露出无匹的勇猛,虽然身在狭小的营区内,却丝毫不受束缚地撒开四踢尽情地狂奔着.在淡淡的星光下,通道若隐若现的火光中,他像一只自由而又野性的精灵,自苏凤眼前一闪而过,冲向了营区之外.

苏凤强压下心里跟着那马儿一探究竟的念头,回了营房.那马儿虽夺去了他的所有注意,他的理智却还存在,内心深处深深地明白,那马,必是司马胜所说的"白虎"了.况且能够在营区内如此放肆地狂奔而不受阻拦,想来,也只有他这位神威大将军了.

苏凤看得出,他很想要和苏凤结识,但是对他,苏凤总觉得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他没有办法像对待祖朝和黄连那样轻松自在地对待司马胜,他们只是领兵打仗的将军,而司马胜不同,他是司马家族的独子,是运筹帷幄的元帅!苏凤直觉得还是不要在军事以外和他有太多接触的好.

苏凤回了营房,走到门外,却发现屋内灯光通亮,忙推门进去,却诧异地发现,屋内坐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祖朝和黄连.目光转向屋内,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于是,苏凤坐到两人对面,道:"两位将军怎么有空来这里?不知我这同屋的兄弟被你们弄哪去了?"

祖朝笑道:"你那小兄弟倒是有趣.看到我们来了,马上就说要出去散步.呵呵!想是认识我们吧!"

苏凤撇撇嘴,道:"认识你们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们哪次带兵打仗不是穿着深蓝色的将军服,外面还披上黑色的大麾?气派得不像要上战场,倒似是去参加什么王公贵族的宴会,又骑着高头大马,谁还能不认识?哼!"

黄连笑道:"怎么了?苏凤?心情很不好啊?难道,你看到我们的威风,眼红了?"

苏凤道:"是啊!是啊!我眼红啊!你......咦?这酒是送我的吗?"突然看到了桌旁的酒坛,便问道.

祖朝笑道:"是啊!我二人在那宴会上实是不痛快,所以带了这酒,巴巴地找了你来,谁知你却不在,叫我们好等!"

苏凤道:"既如此,还等什么?"说着便出了门,几个起跳,眨眼间便从第六厨间取来三只大碗,拆开封口,二话不说,倒了满满三大碗.

黄连摇摇头,道:"苏凤啊!你不觉得这轻功在这里用来,太过浪费了吗?"

苏凤道:"哈哈!黄将军有所不知啊!我参军前,这轻功是用来偷酒喝的!这参军后嘛,这轻功是用来送饭菜的!今儿个虽未干回‘老本行’,好歹又和这酒字有关了!哈哈!"

他二人愣了愣,俱都大笑起来.

祖朝道:"偷酒喝?这么说,苏凤也是个爱酒之人了?可不知酒量如何啊?"

苏凤道:"既是偷喝,自是不曾醉过,否则,倒早叫人发觉了!有时我便想啊,这天下间,还有没有比我酒量更大的人了呢?"

祖朝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说话竟如此狂妄!"

黄连亦笑道:"苏凤莫说大话!这祖将军在做指挥时,可是曾经一人喝倒了整个营的士兵啊!"

苏凤好奇道:"哦?可不知如今祖将军做了这军主,酒量可曾退步?"

祖朝道:"哈哈!好小子!可有好些年没有人敢和我拼酒了!今儿个你既如此说,我若不叫你看看,倒让你小瞧了我去!"

苏凤道:"好!既如此!苏凤也只好‘舍命陪将军’了!哈哈!只是,黄将军,您今晚可就不能再喝了!您可得给我与祖将军作个见证啊!若是您也醉了,这明日太阳出来后,今日这输赢,可就不太好说清了!"

祖朝怒道:"好小子!难道还怕本将军赖帐不成!那便依你!黄连!你可千万别喝了,要看个仔细啊!免得赢了这小子,他倒说我赖帐!"说着,便将黄连面前才喝了一口的一碗酒全都端走了.

黄连看着他二人尚未喝起来,便已斗上了嘴,唯有苦笑不已,暗道怎么就和这么两个固执的家伙认识了呢?祖朝的暴脾气是全军上下有名的了,牛脾气上来,便是司马大将军,他也敢顶撞!这苏凤看起来满理智的一个人啊!不管是在司马胜营房内初见,还是在山上巧遇,黄连均对他印象不错.及至他巧设埋伏,诛杀天狼上千铁骑,黄连对他更是刮目相看,只是此时,怎的却和祖朝比上了酒呢?莫说别的,便看他这年纪,至多不过十七岁,便是喝酒,又有几年,怎敌得过酒缸里泡出来的祖将军?唉!到底是年轻人啊!黄连苦笑着摇了摇头.

祖朝道:"来!来!来!黄连,给我们倒酒!今日我要与这小子喝个痛快!快倒快倒!"

黄连笑道:"怎么,喝不到酒,竟还要我给你们倒不成?"

祖朝道:"想给我倒酒的人不知有多少!小黄啊!能给我们俩倒酒可是你的福气啊!"

苏凤忽道:"祖将军!且等等!"

祖朝虎目一瞪:"怎么,难道你小子反悔了不成?"

苏凤笑了笑,道:"呵呵!苏凤从小到大,还从不知这‘悔’字是怎么写的!只是祖将军的酒量难道便只这一坛么?咱们不如寻一处酒家,一坛一坛地喝,省得用这碗,喝得太慢,不痛快不说,还要劳烦黄将军倒酒.不知祖将军意下如何?"

祖朝道:"好!这个主意好!为了今儿个晚上的宴会,司马大将军不知从何处运来了上千坛酒,俱堆在酒窖内.虽说此时宴会怕是已经结束,然想那酒窖中,应还有不少酒,咱们这便去那里喝吧!"

苏凤道:"祖将军莫要说笑!你堂堂骑兵军主,北冥将军自是无妨,我一个小小的伙头兵,前去军中酒窖,怕是不妥吧?"

祖朝道:"你这小子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说成便成!司马大将军若是怪罪下来,大不了我给你顶着!你便说是我逼着你去的!这总成了吧!"

苏凤笑了笑:"如此,便请祖将军带路了!"

黄连在一旁,眼看着祖朝被苏凤小小地算计了一把,却又插不上话,只得苦笑着施展轻功追着他二人一道在各个营房屋顶上跳来跃去,终于来到了军区酒窖前.

巡逻的士兵见是骑兵军两位将军,倒也不敢阻拦,打开门,祖将军当先便走了进去,黄连紧随其后,苏凤待要进去时,那士兵却拦住了他,正待发问,那祖朝便冲了出来,他多年来未曾遇到能与之对饮之人,今日却遇苏凤挑衅,虽觉苏凤不是他对手,然终是有些期待的,谁知苏凤却又找出多番问题,待到他一一解决,岂料又被这士兵拦阻,当下拉下脸来,对那士兵道:"他是本将军的客人!你也要拦吗?"那士兵连道"不敢",苏凤方随着祖朝进了酒窖.

酒窖很普通.下了几级台阶后,便是一个面积上千尺的地下室,周围堆放着数十坛酒.由于酒窖位于地下,所以地面略显潮湿,祖朝却毫不介意,径自去边上取了两坛酒,随意扔了一坛给身后的苏凤,便往中间地上一坐,道:"小子!快过来!此刻你没有什么理由拖延了吧?"说罢哈哈大笑.

苏凤接了酒坛,往地上放了,转过身去,对黄连道:"黄将军,不知披风是否可以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