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军医馆的诊堂,苏凤之前送早饭时见小军去过,其实并不远,就在那一排伤房的最中间.医馆外面是大堂,大夫平日里给受伤的士兵上药包扎就在大堂中简单的几张床上.这床共有三张,在受伤的士兵住到伤员区前,杜大夫便先在这三张床上处理他们的伤口,再视伤情轻重让他们回营房,或是迁至伤房中去.若是伤者很多,便只有军衔高且伤情严重的才能"享用"这三张床了,普通的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抬到伤房中由杜大夫的徒弟小孙处理的.大堂中除了这床,大夫所用的桌椅,便只余那占了整整两面半墙的药柜了.对着门的这面墙上另有一扇小门,里面是杜大夫和小孙休息的地方.
苏凤来到医馆门外,敲了敲门,抬腿便走了进去.杜大夫正在翻看医书,他的徒弟小孙站在杜大夫身后那三面墙上布满的药柜前跑来跑去寻找着什么.见苏凤进来,两人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向他,苏凤也不理会,只将那篮子放到桌上,打开了盖子,米饭和肉的香气便散发了出来.苏凤将饭碗拿出,上面分别放了双筷子,又将两盘菜端了出来,方看向两人:"饭菜还热,请两位立即用吧!我是第六厨间新来的,等两位吃完了,我再走."
小孙立即将其中一碗饭连筷子递给了杜大夫,见大夫开始吃了,他方端起自己的碗.菜也并不夹太多,只夹那盘子边沿的地方.待到杜大夫吃完了饭放下碗筷,他方将盘中余下的菜尽数倒进自己碗里,狼吞虎咽起来.
苏凤收拾了碗筷正要离开,不防那杜大夫却在身后叫道:"你且慢走!"
苏凤诧异地回过头来,道:"不知还有什么事吗?"
杜大夫看他半天,方道:"我瞧你是个会武的,又这么年轻,不知你可愿来我这军医馆帮忙?
苏凤一愣,道:"我不会."
杜大夫却道:"不会的可以学,你考虑看看吧.我瞧你也不是个甘心平庸安稳做饭的人.若是跟我学了这医术,你就是军大夫了,不比你做伙头兵强些?"
苏凤不答,转身便离开了军医馆.出了门,他施展轻功,不一会便到了厨间.众人还在刷碗,他于是也去取了快布,帮忙擦拭起来.
一边擦着碗筷,他一边想,那杜大夫瞧着倒也像个武艺不低的,想这医术自也不凡,只是这样的人才怎会屈就此处,当个军医?苏凤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去管他.
目下最要紧的,便是如何离开这个什么五谷司,成为真正的骑兵!即便是听了那杜大夫的话,又能怎样?不过是从做饭的,变成了看病的.离这骑兵也近不了多少啊!况且一旦战争结束,这伙头兵还是要的,这军医那时却是没什么用了.到时又该怎样?况且这伙头兵于每日的饭堂内,多少还可以听到些军情战况,若是去了军医馆,那里便只有呻吟声了,又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既如此,又何必承他一个来历行踪诡异之人的情?
天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城了.目前他们有一万骑兵.而这金风城里总兵里不过一万五千,其中有五千是从来都不抱大用的步兵,另外一万是原先所驻清远,良方和金风三个军所残余的骑兵!虽然自战争开始后,随着伤亡人数的不断增加,后方的征兵就从未停止过,然而,选拔上来的骑兵远远赶不上我们失去的骑兵人数.
苏凤整理了下目前所得到的情报.第一层防卫圈金风附近的原驻军都在这里了,人数已由原先的三个军共七千五降到了不足五千,从北方驻地调来的这个骑兵军由于不熟悉地形,死伤严重.至于西南调来的步兵,更是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用步兵来拖延骑兵前进速度?笑话!根本就是草菅人命!不过,唉!苏凤叹了口气,自古以来,与草原上的天狼人交战,步兵从来都是这样用的.
擦拭完最后一个碗,早已过了未时.苏凤觉得这时间可真是不经用.这一个上午就在做早餐,送早餐,洗碗,做中饭,送中饭,洗碗中过去了.第六厨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自己吃饭的时间很好掌握.你可以决定送饭后立即吃饭,还是先将那些碗筷收回来洗了再吃.毕竟碗筷放在伤房,迟些去取也是可以的.
看看所有活儿都忙完了,崔伯道:"好了,大家都去休息休息吧.忙了一个上午了!记着在酉时前回来就成."说完他自己率先走了出去,想是回屋了.
江三和蒋康便一起走了出去,厨间只剩下了苏凤和小军.小军见苏凤站着不动,便过来啦他,道:"苏凤,你昨天刚来,这里都不是很熟悉吧.我带你转转?"
苏凤点点头,便跟着小军出了厨间.
营区很简单地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骑兵营,一部分是伙房和军医馆.骑兵营的营房很普通,一排排的,整整齐齐.训练场地便位于营房右手边.营房后面则是马厩,这点和苏凤在训练营时所待的地方布局很相似.马厩也很大,每个骑兵的马也均由自己照料,说是照料,其实饲料都是由后勤部的人准备好的,他们每过半月便会将朝廷征来的饲料接收到后勤部的仓库里,由骑兵营自己组织人手去运来驻地,搬进饲料间.每天两次,由值班的士兵开了锁,骑兵们进去领了饲料喂自己的马.骑兵营房靠近训练场的几间是单独给长官们使用的.从两边到中间,分别是五个都头的房间,五个营指挥的房间,第十一个,也就是最中间的,当然是军主的房间了.
这些都是小军说给苏凤听的.各个营的骑兵,营房是分开的,便于训练集合.苏凤知道即便在同一个营,若是不属于同一个都,训练时未必便在一起,有时练习阵法,便是以都为单位.小军指着训练场时,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与不甘.
"对了,你还没有去过马厩吧?其实骑兵们的马都很傲.因为是自己喂养的,所以一般人一旦靠近,那些马大多会叫唤,脾气烈点的甚至会踢人."
苏凤道:"你怎么知道?"
小军本来是和苏凤在训练场边远远看着的,此刻听他问,便拉着他走得更远些,道:"其实,我刚来不久,就偷偷去过马厩.不过那些马警惕得很,我还没有挨到一匹,就都冲着我嚷.害我吓坏了,只好一路跑回了营房.幸好那时我一个人住,才没有被人发现.苏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心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马厩前没有士兵守卫了.他来时特意留意了一番,看到马厩前空无一人时,很是诧异了一番,不过由于他初来乍到,便也把这疑问放在了心里.现在倒有了答案.
两人边走边说,回了第六厨.
虽然五谷司和军医馆加起来也没有骑兵营房那么大,但是因为人员少,住处倒宽敞了许多.只是忙了些.这不,没出去一会儿,就又要回来忙着做晚饭了.
送完了所有伤员的饭菜后,苏凤主动提出杜大夫和小孙的饭菜由他送,小军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苏凤这次没有再等,只是将饭菜俱拿了出来,摆上碗筷,便将空篮子也留在医馆中,自回去厨间了.众人见他空手回来,都诧异地看着他.他面不改色道:"杜大夫说现在抽不开身,我待会再去取碗.你们忙完便先走吧,横竖不过两三个碗,我去取了刷便是."众人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追究.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小军要留下来帮苏凤.苏凤忙说不用了,只几个碗,他一个人就行了.小军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
苏凤此举其实目的很简单!他不会去军医馆做那杜大夫的徒弟,但是,既然现在做不了骑兵,那便多学些东西也没有坏处.他要利用晚间的时间和那杜大夫谈谈.
进了军医馆,苏凤发现杜大夫的徒弟小孙却不在馆内,只杜大夫一人在翻着医书.苏凤仔细看了看,还是中午那本.
苏凤收拾了碗筷,却不急着走,将那篮子整理好了,便放在手边,在杜大夫书桌前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片刻后,杜大夫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笑道:"怎么?想通了?"
苏凤点点头:"想通了.我想跟您学点东西."
杜大夫道:"只是学点东西?你不愿意做我徒弟?"
苏凤道:"我在第六厨间."
杜大夫问道:"调来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军主说声便可."
苏凤摇摇头:"何必多此一举?"
杜大夫看着他,半饷,他笑了:"即便是调来我这里,也没有办法上战场杀敌,所以是多此一举?"
苏凤点点头.
杜大夫笑了:"你可真直接."
苏凤道:"您也是."
杜大夫道:"既然是多此一举,你又何必来找我?"
苏凤道:"我想跟您多学点治疗外伤的东西.我知道,治疗各种不同的伤口是有不同的方法和诀窍的."
杜大夫仿佛被噎住了.半饷,他道:"就只是这些?"
苏凤道:"是啊!只是这些,我想不必定要拜师才可以吧?当然,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是杜大夫有什么规矩,实在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杜大夫看了看他,道:"我这医术,不是什么人想学便学的.不过你既然只是想要学些伤口的处理方法,那么你平时就过来帮帮忙,打打下手吧.我不会特意教你,却也不会阻止你来看,所以,能学到多少,便看你自己的天赋了."
苏凤道:"既如此,苏凤便先多谢杜大夫了!"
说着拱了拱手,告辞出了医馆.
洗完碗筷,苏凤在水井前静静地洗着手.他看出来了,杜大夫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却也很不简单.他只要学些治疗外伤的手段,这点若是放在平常的医生身上,必定会好奇,至少要问上一问.可是杜大夫却仿佛很平常般并没有任何提问.苏凤想了想,认为此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是以并不在意.只是很期待接下来的学习.他知道杜大夫不会教他,但是能站在一旁观看,便肯定可以学到很多了.毕竟,他现在所会的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便都是以前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所学会的,那不也没有什么人来手把手地教他吗?因此,苏凤认为,他还是很有"无师自通"的才能的!
把厨间内所有事情都做完后,他施展轻功,快速地在营房的屋顶间穿梭.月光冷冷地照在身上,苏凤终于在训练场上停了下来.士兵们早已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房休息了,原本就很宽敞的训练场上空无一人,映着清冷的月光,愈发显得空旷.
取下腰间的软剑,在这明亮清冷的月光下,苏凤练起剑来.
直刺,跳跃,旋转,斜劈.月光下,淡蓝色的身影映着洁白的剑影,有种虚无缥缈的美!然而,渐渐地,这身影却愈发的模糊了.招式越来越快,步法越来越乱,剑影也愈发得模糊了起来,终于只能看到月光下,一团同样银白色的光影在苏凤身前闪动着,仿佛手持一团月光,汗水不断地流下,滴在那团月光中,竟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苏凤却毫不掩饰,不留余地,拼命地练着,练着......几乎将身体里的汗水全部都流光了,终于,心,渐渐静了下来.
苏凤收了剑,便在这训练场上坐了下来.浑身的烦躁,随着这汗水,仿佛亦全都流走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烦躁,心绪不宁?为了这第六厨间的忙碌?不会啊.自己从前的日子,比这辛苦得多,每次只要看到他......
苏凤的心一痛.原来,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才会烦躁,所以才会失去冷静,所以才会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原来,这种感觉,叫做思念啊?
苏凤摇摇头,将那人的名字自心里赶走,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眼前最要紧的,是怎样得到上得战场杀敌的机会!
金风城若失,第二防卫圈便被天狼人打出一个缺口了,到时候他们不论是进是退,都战局了有利位置,我们就会处处受制,而他们,却可以步步为营,进一步吞噬北冥其他城市.有了两层防卫圈上的缺口,难道他们还愁没有攻进北都的日子吗?
可现在,粟城已被占据,没有了粮草的担忧,他们会将部队休整到最佳状态.距上次攻城已有七天,这些天来城门处没有丝毫动静,天浪人必在谋划着什么,下一次守城,看来必不轻松!
且看着吧.战场上情况变化得快,只要时刻准备着,苏凤相信,一定会有机会的!实在不行,便夜闯军主营房,向他毛遂自荐去得了!苏凤暗想,举目看了看四周,找到五谷司营房的方向,再次施展轻功,回去了.看着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小军,苏凤不由有些羡慕他了.能够这样没有噩梦地睡觉,是一种幸福呢!
而他苏凤,自从心法上了第三层后,便不用通过睡觉来休息了,只要打坐一晚,第二天便精神爽利了,他自然也乐得摆脱那日夜纠缠他的噩梦,再没睡过觉.偶尔想想那天之前香甜的睡眠,便觉得恍惚如同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