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NO.23九条友子的婚姻（1 / 1）
元田兼吉沐浴后，思绪纷乱，正烦着，太田正纲派人来叫他过去。他赶紧换上一套深色的袍子前去面见组长。
太田正纲在密室中接见他，面容冰冷，一言不发。
元田兼吉跪下来，亦不敢率先发声。那会他看过鲇野太郎后，尽力想使自己平静，却无法遏止地唤醒了他的记忆，正如那个伤心欲绝的年轻男人所呈现给他的状态，他曾经也是这样的状态。那么，如今他怎么了，就这么轻易忘却整个元田家族的仇恨吗？非得鲇野君的伤痛才可以勾起他的伤痛吗？非得每时每地在伤口上撒些盐粒才能刻骨铭心吗？他这样想着，洗过澡，走下来，跪在这里。
“元田君，你真爱她吗？”
“谁？”
元田兼吉一个激灵，忽然发现太田正纲居然异样慈祥地观察着自己，使他不敢相信坐在面前的乃是掌握一个高级刀手组织的领军人物，而这个人物曾经有多么残酷、冷血、严厉，他们是领教过的。
“九条小姐。”太田正纲几乎微笑着。
“这……”
“你不必担心，”太田正纲坦言道，“关于你们之间的秘密结合，江户有人向我做了汇报，我没有理睬——我们在江户的一个眼线告诉我，我们飞波组的一号刀手元田兼吉与当地某家贵族的千金举行了婚礼。但他不了解九条友子的身世，就目前情形，我想，我不得不放你飞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属于飞波组，你将有更加美好的所在。”
“为什么？组长，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在这件事上没有遵循您的教诲，可是，我一直以最努力的心态完成任务的啊！”
元田兼吉突然像要哭出声来，而且眼泪确实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的心绪更加纷乱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跳出来，戴着恐怖的面具，对他摇头晃脑地跳着舞。
他在这一刹那间开始灵光乍现般地怀疑自己对九条友子的爱情。
“我真爱她吗？”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想，你是爱她的，不然你不会顶着我们组织中这么大的压力与她结合，……”
元田兼吉不则声，眼光呆滞在膝前的小桌上，仿佛那张方桌的漆面与质地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啊！不，我不知道。”他突然说。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那个年轻的刀手又不说话了。
“不论你怎么想，事实已经摆在我们面前，飞波组已经不能留你了，况且连我都说不上能否留住你，一则我不希望浅野他们步你的后尘，另则你的婚姻已经决定了你的前途，只要你认真对她，我想，你以后的地位会高于我的。”
“这是真的吗？组长？”元田兼吉抬起一双泪眼。
“的确如此。”太田正纲示意他喝茶，并亲手将杯子推给对方。“你知道，我们的总部在大阪，而秋田只是一处非常重要的基地，像这样的基地，整个本州岛还有十几个，四国岛与九州岛各有三个，目前只剩北海道那边还没有。……”
“组长，我感觉非常难过，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是的，我也感到很难过，——非常遗憾，无可挽回。”
“我不想离开飞波组！不想……”
“你必须离开，这是我的遗憾，而不是你的。”太田正纲端起他的茶杯，呷一口；“元田，我很为你高兴，你有这样的归宿，说到底，乃是我们整个秋田的荣幸，因你的出处，我们飞波组会受到特别的对待，你要明白，一切已成定局，你所做的，我丝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是命中注定。”
“总部在大阪的哪一区？”
元田兼吉忽而装做平静的不得了，擦干了眼泪，也端起茶炊。
“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那里有人接你们。”
“组长，我希望你现在就告诉我。”
太田正纲一转念，心中十分清楚，这个年轻人接受过八年的正规训练，给他的物质优待与思想灌输已经决定他不可能或者说绝不会出轨，尤其当他成就了这么一桩伟大的婚姻之后，更不可能偏离一生的方向了。刀手也同样珍视自己的生命。
“不在哪一区，具体在……知道堺市吗？”
“不知道。”
“就在堺市，这个连九条小姐也不清楚，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父亲并不了解，至于我们秋田的结构，她目前也是一知半解，她那么热切地跟着杉田与你们行动，仅仅出于你给她的爱情。”
“是这样……组长，我明白了……”
“你真的全部明白了？”
“是的，不过我要独自静下来理出一个头绪，因为我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她……”
“你在说什么？元田，你居然在不确定真爱的情况下与她结婚吗？你难道……哦，这也无可厚非，男人注重的就是这个，看来你对自己的未来定位不错嘛，一心想到找一个贵族做你的妻子……”
“不是，组长，我没有，可能有过那么一点闪烁的念头，但是……但是那是一种压抑下的迸发，请您原谅我这么说——您知道，我们元田家也是很不错的境况，尽管这一点我直到近年才明白，那么我有可能对自己的出身地位产生过腼腆，这种腼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闪过，我对自己是町人的身份不以为然，况且我如今只是一个刀手，这有什么重要呢？”
“然而你毕竟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贵族，”太田正纲目光犀利，“所以你不能再犹豫，你也不可以再说什么真的爱不爱九条，……”
“是的，骨子里我有这样的希望，我不否认，在我们整个日本这种身份分明地位悬殊的社会状况下，我力图使自己跃上一个台阶，踏入一个圈子，但我仅仅是一个刀手，并且永远只是一个刀手，我所希冀祈望的不过是我的下一代能改变这样的生活，我认命……”说着，元田兼吉早已泪流满面，哽泣间，他没有停下，太田正纲也没有打断他。“如果我有下一代的话，我不希望他们像自己的父亲那样不能掌握个人的命运，压抑地生活，悲苦的过活，因此，我愿意使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贵族的血液，让他们成为贵族，永不做町人或刀手。难道我这样想有错吗？”
“你没有错！所以，你必须承认你爱她，而且，你只能爱她。”
“我知道，我会爱她的，我逃避不了，尽管我已经在怀疑这样仓促的爱情，这种匆忙的婚姻。”
“好了，元田，你不要再难过了，像一个真正的刀手，坚强起来，正如你以前那样。你的未来将会一片光辉。”
“是的，组长，那么……”
“对，总部有过飞鸽传书，他想见你，他知道了你们的事，但没有太多责难我；我想，你们还是尽快出发去大阪吧。在你们走之前，你把梳子留在自己的房间，这是规矩，因你从此不再属于秋田这样的二级组织，你将有更好的信物，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是的，组长，我这就告辞吗？”
“我希望你们后天凌晨秘密出发，不要惊动任何人，不必来与我辞行，乘坐她的马车去吧，你们所需要的，以及我尽可能想到的，都由你们的谷川师母预备好了，就这样了，只要你以后记得秋田，记得飞波组，记得我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