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NO.9在仙台(1 / 1)
仙台在本州岛中北部东海岸内侧,距离网地岛不远,是仙台藩的藩府所在地。藩主名叫伊达政致,他的先祖正是安土桃山时代之后、江户初期的武将伊达政宗,德川幕府初年因战功卓著,受封仙台藩;此人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曾经派遣属下支仓常长乘船涉海去罗马谒见教皇。而他的后人伊达政致如今已是当地反幕力量的秘密成员。
荷田秋琴来找的就是他,她还带着一个他——受伤的浅野义贞。他受的是外伤,失血昏厥过,看样子满身是血,其实只要精心调养,不出半月自会好起来。目前他急需一个安定隐秘的房间,荷田秋琴也是,最终都由伊达政致解决了。
“你是哪里人?”他对浅野义贞说,微微咳着,是一张油嫩的老脸。
“江户,如今在秋田。”
当荷田秋琴进一步为他重新包扎换药时,无意中从他的内衣里发现了一枚小梳子,这个过程被那个大名看到了,他也就彻底明白了。于是,命令下人为浅野义贞准备出特别的屋子,并请暂住府上的荷田秋琴仔细疗伤。
一切静下来后,两个年轻人单处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时,浅野义贞便授意荷田秋琴为他写一则短笺,他说,这很重要,并让他约请伊达大名弄一只信鸽来,或者她自己能够到街里弄到最好。三天后,荷田秋琴正式在仙台最有名的一家医馆开始做工了,而她也为他悄悄买到一只绝好的黑毛信鸽。
组长,属下不幸身负重伤,现暂居仙台疗养。
绝妙的是,正在大名府上,望勿念。
您忠实的仆人:浅野义贞
安政六年七月
这是那封信的内容,他口述,荷田秋琴写好后,就用信鸽发了。她是第一次用鸟发信,感觉怪怪的,便请教他。
“这安全吗?我是说它能准确到达目的地吗?”
“只要是训练过的鸽子就没问题。”
“是吗?我对鸽子可一点也不懂!”
“等我恢复了,可以教你一些。”
“谢谢!”荷田秋琴微笑,看着天,忽而严肃了,她说:“浅野君,你为什么会受伤?”
“你想知道简单的答案呢……还是复杂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简单说,是为了生存。”
“复杂了说呢?”
“复杂说,是一个过程,一种时空决定的命运;譬如你,从小受到父母关爱,还可以出去留学,而我就不行,但我并不嫉妒你,因为我们不是一个星座,换句话说,就算我们星座一样,但肯定生日还不一样,这是人的独我性,再退一步,生日一样了,时辰不一样终究还是不相同;不过,有一点,越接近你生日的同龄人,她们的生活肯定与你更相似。”
“哇,你研究过?可是……”
“不用可是,我也从没研究过,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是知觉与直觉的完美结合。”
“知觉与直觉?”
“对,我用它们做任何事,练刀、杀人、判断对手的来路,他们的一招一式;你可能并不知道,有时,在你头脑中对某一未发生事件所形成的第一感觉就是知觉与直觉,而这样的感觉往往是最正确的,我出刀的瞬间凭的就是这种感觉。如果我越多想,那么我就越做不到最好。”
“哦,是吗?那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也是知觉与直觉?……”
“你不用笑我,对,正是那种感觉:当我从一关向古川驰驱时,我就有了可能失败的感觉,果然,那里有新撰组的三十名高手等着我,不顾武士道的传统,联手对我,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是靠超出他们几倍的轻功才不致一死。这是真的,可能你永远不会见到那种场面。”
“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
“没有,我是在说事实,那是一种存在;退一步,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失血死在林子里了。”
“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和你在一起住吗?”
“他们……我不想谈他们,没什么可谈的。”
“你很苍白,不过看起来很美,……”她说着笑出声来。
“美不美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这样的人总在隐藏自己,而不是显示这张脸。”
荷田秋琴感觉很尴尬,心里想和他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显得随意,却又莫名的紧张。
“你想喝咖啡吗?”她的脸红了,抬眼看他。
“什么是咖啡?”浅野义贞亦转身对她。
“是……一种煮熟的豆子面,咖啡豆,我在荷兰喝过的,回来时带了一些,晚上你去我那里,我给你换药,然后请你喝咖啡!”
“好啊!真的吗?那该是什么味道?”
“你很想喝吗?”
“是的,我现在感觉很想喝咖啡,它肯定和茶不一样吧?”
“当然,一样我就不请你喝了!……”
说着,两个年轻而美丽的人都爽声笑开了。
他俩在花厅里站着,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就在荷田秋琴预备再问那个正在急速恢复的人一些话时,围廊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声。
浅野义贞立刻穿过围廊,绕过一间耳房,很快来到正门后面的一大间起居室内。他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孩子,七八岁的小男孩,众人杂语中听得是伊达政致的惟一的儿子。旁边有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正在痛苦地嚎哭。
那个小孩子是怎么死的?
他被摘去了喉结,是用手摘去的,但目前无人知道是谁的手摘去的,以及为什么要摘去。
浅野义贞仔细查看了现场,他慢慢摸着桌子,并嗅了嗅上面的血迹,然后翻转孩子的尸首再次认真端详,他发现:切入小孩脖颈鲜嫩皮肉里面的五个指甲印子很尖利,而且并摆的四枚加起来的宽度刚刚够他三根手指并着的样子;通过这一点蛛丝马迹,他在心里断定这该是一个女子所为,且是年轻女子。
于是,他在伊达政致这几日不在仙台的情况下,叫来一个管家,问道:“你们府上最近有没有雇佣什么新用人?”
“没有啊……”
“你再仔细想想,”浅野义贞极力启发他。
过了一会,那个管家忽然说:“噢!对了,前几日女主人房里新买来一个小丫头,只有十六七岁……”
浅野义贞正要说叫她过来我看看,忽又转念,倘使果真是“她”,我还是现在不要明见她的好,这样他就“哦”了一声,径自走开了。就在此时,隔窗后面有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窥向这边,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回望了一下,只见那边轻飘飘一闪,一个影子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