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香若定（1 / 1）
初夏的天气是温柔的，雪般的白玉兰含羞绽放，释放着清香洗礼生机盎然的季节，弥散在空气甜蜜羞涩的气息，身似嵌在阳光下摇曳的花影，馥郁兰香，仿若心轻抚过光润如水的花瓣，像雾像云又像烟悄悄褪却......
窗棂透进稀薄的阳光，橙色的光晕衬着他泛着微红的脸，如梦如幻。我微微行礼，摆好茶点。
“昨天让你走了？”沙哑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心想糟了，要秋后算账了，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砖地微笑着沉默，对于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呢。自当是海燕吧，看暴风雨怎么猛烈。
四周安静，我用指尖轻轻滑着托盘的背脊，发出轻轻的摩擦声。我扬首与他对视，眉眼朦朦，带着戏谑与清冷。
“回主子，茶房有事！”
四阿哥坐着写他的折子，并未看我一眼，也不再说话。我进退两难，留也不是，走更不是，索性往旁边闪闪盯着房梁的花梨木发呆，没有雕琢，没有画栋，只是褪尽诉说风雨的外衣。
“答答”指头轻点桌面，我扯动嘴角微笑着拾起《火攻挈要》，既然主子赏了，那我就却之不恭。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小太监送进食盒证实午时已到。饭是粒粒生香，菜是色彩斑驳，好像还有一个肘子，我可是个肉食动物。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把我的脸彻底丢尽了。
一上午的折磨让我诊断出原来他是沙漠动物，这么久了不渴吗？怎么着也让我回去换杯茶吧。其实我早就饿过了劲儿，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毕竟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最好是连呼吸频率都应该掌握好的。
他早就整理好了今天的折子，悠闲自得的坐在那看着什么《大藏经》。又是几声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我欣赏着早上端进来的枣糕，犹豫了一下手还是伸了过去。
“多谢贝勒爷！”
一束光波洒落他淡定的身影上，眼不眨，身不移，不知是不是已经入定，悠悠的抬头间，我不避讳的对上了他的双眸，没有恐惧，没有陌生。
曾经的幻、曾经的梦、曾经的眼神、曾经的微笑，一遍遍在脑海中倒卷，曾经的风月是美丽的，奢靡的，或许还有一点忧郁抑或挣扎。
枣糕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直至塞满卡到嗓子眼，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有多想抄起手边的茶灌了下去。
“饿成这样吗?”对于这些明知故问的废话我不想多做纠缠，只是用沉默代替。摇着手中的茶碗，看咖色的茶水摇曳。这好像不太符合我现在的身份吧，我猛的发下手中的茶碗，不管茶水在碗中的跳跃，抬头凝视他。
“贝勒爷赎罪，奴婢刚才斗胆了。”我还是相信态度决定一切的。
指尖温润的触感抚过我的嘴唇，我微皱眉偏过脸，他的手掌落了空。我用手在嘴边儿胡噜了两把，枣糕的碎屑悉数而落，我低头淡笑手足无措，用手背不停地蹭着嘴。
“高无庸收拾收拾回府！”
身后是又宽又大的窗户，夕照爬进整齐的发辫，倾泻全身的温暖......
树梢上鸟儿忽起忽落，穿梭在枝繁叶茂中啾啾。记忆如流水般地从眼前滑过，抹之不去的伤痕又在隐隐作痛，多少个午夜，梦回时我又会想起那曾经短暂的交集，曾今渴望狠心的将它们丢入春水东流的江河，抑或飘忽无痕的风中......
“敢问四爷，为何烧的是沉木香？”挺拔的背影已经离开数米，我无法控制心中的渴望。
“浮生似水，人如浮木。唯有沉香......”
萦烟袅清、庭燎沉香，千年的沉淀，千年的汇聚，浮华的人世中犹若定石摆脱欲望的水波，不惧浸染、腐蚀，六道轮回，即使化为灰烬......
人生如烟火，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是怎样的绚丽。
我站在一旁随意翻着他抛给我的书，今天读的是《金刚经》，我从不相信嗜血的人会信佛，比如我，可如今我确信了。
整日的无语，与虚假的潜心佛法使我压抑。我会虚心的请教一些问题让气氛舒缓，不得不承认都是故意在找，他也耐心解答，看样子很享受传道授业的夫子身份。
“阅经多日，到不知你与佛有几分缘。”他轻呷一口荷叶茶，气定神闲翻越着桌面上的《心经》。
“四贝勒要考考奴婢吗？”我镇定自若地抬起头，窗外是知了烦躁的呐喊声，其余一片寂静，眼只盯着日光下柳枝长长的影子，无风亦不动。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花香随嗅觉渗入肌肤。
如果佛经可以净化心灵，我愿意接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天龙为八部众中之二众，八部之中以此为上首，故标举为天龙八部，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闼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侯罗迦。”
“天龙八部赞出於大吉祥天女十二契一百八名无垢大乘经，大云轮请雨经，普遍光明大随求陀罗尼经之卷末及毘奈耶杂事四。无垢大乘经卷末：天阿苏罗、药叉等，来听法者应至心，拥护佛法使长存，各各勤行世尊教，诸有听徒来至此，或在地上或居空，常於人世起慈心，昼夜自身依法住，愿诸世界常安隐，无边福智益群生，所有罪障并消除，远离众苦归圆寂，恒用戒香涂莹体，常持定服以资身，菩提妙华遍庄严，随所住处常安乐。”
他嘴角噙着的一抹笑容证实了我答的不错，很有慧根。
细长的手指摸索入怀，手中呈现的是月白色绸缎绣袋装着的棍状物体，绣袋上绣得朵朵红梅，是高档的湘绣。
翠绿竹笛，斑斑红迹。以前听说过制作竹笛的材料很多，苦竹，紫竹，水竹，湘妃竹，蕲竹，石斑竹......，但湘妃竹是极品中的极品，音色柔美、宽厚圆润、婉转动听。
没想到又是一个内行。
静心的禅音悠扬而起，净化心灵，万丈红尘没有一个圆满可以永恒，笛子的私语令浮躁与喧嚣逐渐疏离，那一刻内心充满安宁。
空山中、旷野内，江河、大海沐浴其中，一切恶业重罪悉皆消灭，即得转生他方净士，莲花化生，大风时来，余风下过，诸类众生飘身风吹，当知诵持者，福德果报不可思议。三千大千世界内，山河、石壁、四大海水，能令涌沸，须弥山、铁围山，能令摇动，又令碎如微尘，其中众生，悉令发无上菩提之心，皆源清净法音。
“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著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是，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当知如是等心，即是陀罗尼相貌。”
------ ------《大悲咒》
“谢贝勒爷赏赐！您的曲儿太深了，奴婢愚钝不懂。倒是奴婢有个曲儿，请您赐教。”
玉指舒张，落笛有声
......
沉醉在广袤、纯净的碧空之下的克雷吉山，静静享受油绿的青草与清凉的湖水的纯朴芳香，此刻的相思你可会懂？
“叫什么？”
“《克雷吉山》，崎岖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