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脸皮争霸赛(1 / 1)
回到宿舍,莫怜很不情愿地向古鸣春报告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这一事实,姐妹俩一起抱头痛哭……
艾萍知道后,连忙去莫怜宿舍看莫怜。她执起莫怜的手,安慰说千万不要太担心,我们会帮助你一起克服,我们会支持你!她还买了莫怜最爱的毛绒小熊逗莫怜开心,在莫怜的宿舍陪她一起看电视,度过这难忘而又痛苦的一天。
除了艾萍的,莫怜还收到了欧阳黎诺、萧然、安稳、陈默和卢强的关心,莫怜想到有这么多朋友在身边真心对自己好,那么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家里知道后,父母也从老家赶来,老泪纵横的他们对女儿的病情手足无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疾病,甚至,当莫怜的同学跟他们解释这种病症的时候,两位老人根本无法理解。土生土长的淳朴农村人不懂孩子们说的是什么,即便听懂了,在代沟这个东西潜移默化的破坏下,也一定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不可理喻。当他们听说这里有条件能给莫怜做心理治疗时,毅然决定让莫怜留在这里,他们不相信年轻人,但是相信科学。匆匆一聚之后,他们不得不为生计回乡工作了。莫怜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她和妹妹都要上学,只恨自己没有经济实力,已经早早地过了自食其力的年龄,却依然还要靠家里养活自己。她一直认为,人满了十八岁,就必须自己养活自己,而不是靠别人。儿时的她总是盼望十八岁的快快来临,这样她就能够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自己主宰自己!可是如今二十岁的她依然在父母的支持下生活。她总觉得自己像一只寄生虫,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地榨取父母用廉价劳动力换来的用血汗堆积成的钞票。一个葛朗台一般的家伙!她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耻辱。
很久没有写作了,莫怜打开电脑,继续构思她那个长篇《日落》。古鸣春也很喜欢这个题目,更喜欢小说的内容,里面的人物和人物关系,艾萍也很喜欢看。莫怜只要一投入创作,就能把所有的烦恼通通抛掉,她一直觉得文字是至高无上的武器,它能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感觉,倾注以纷杂多变的感情,文字的纯洁非其他一切所能比拟。她常常写得泪流满面,为主人公撕心裂肺的爱情啜泣……
莫怜开着电脑的时候喜欢先打开音乐,一边创作一边听音乐,或者一边上网一边听音乐,她喜欢揣摩歌词,这有时候可以给她一点灵气。她酷爱方文山的歌词,尤其是那首《青花瓷》,最喜欢那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诗一样优美的歌词,无与伦比的境界。她甚至能够想象一个即将到来的烟雨蒙蒙的日子,自己心中的俊俏男孩穿着黑色的衣裳,能够撑着伞在雨中等待自己的出现,不见不散……她更加渴望有一天也能有足够的才华写出这样美妙的文字。她知道自己的阅历还不够,但是她会很努力地坚持自己的文学道路。
莫怜感觉有些冷,于是把电脑搬到床上,倒了一杯热水暖暖身子。“这是什么气候啊,夏天刚走冬天就来了,连个过度都没有!”
“哇,莫怜,这次‘脸皮争霸赛’你又输啦!”欧阳黎诺是个网虫,她一天到晚把着个电脑,或者看电视,或者上网。她偶然瞥见系里关于国家助学金的公布名单,有些幸灾乐祸。
“噢……”莫怜失意了一会,心中充满火,但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莫怜,我都跟你说过了,这分明是‘脸皮争霸赛’,赛的是脸皮,而不是家境。那些拿助学金的人的脸皮厚得都可以开火车了!我们这样脸皮薄的人哪里能赛得过他们!以后我们还是放弃吧。”古鸣春好心劝道。
“是啊,你没发现吗?名单上的人可个个都是有点心机的人,家庭收入有一千块就写一百块,一百块就写没有经济来源,都是胡扯的,谁能实话实说啊,学校里又不派人去家里调查,只要盖个章就好了,章谁不会盖啊?只有你才这么傻写这么真实,还谦虚地说‘如果有人比我困难那我也愿意不接受资助,让给其他更需要帮助的同学’……你也太傻了吧?你瞧瞧,隔壁那个沈青这么能说会道,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富翁说成乞丐,这样还能不‘卫冕’?更何况,你大一的时候都没有申请过,挑战者要击败卫冕者谈何容易?哎!跟这些人斗你还嫩得很呐!”欧阳黎诺津津乐道,似乎已对资助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曾是个生活委员,对班上的恶习已看得很透彻,从此便不再过问班上的任何事,辞掉一切学生工作,潜心研究漫画与电影。一直以来,她淡泊名利,对评选优秀班干、积极分子什么的从来不积极参与,她要走自己的漫画之路,渴望成为一个优秀的漫画家。她最爱的,毕竟是艺术,而不是小小年纪就体验人生的尔虞我诈、争名逐利,她爸爸就是这样的,为了个人私利可以牺牲一切无辜人的价值和利益,用别人辛酸的汗水与泪水铺就自己的成功之路,把一切快乐建立在其他人(当然不包括亲人)的痛苦之上。她恨透了这样的恶俗,更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
莫怜回忆起去年的贫困生大会,几个所谓的“贫困生”齐聚一堂,他们家里多半是家中“上有爷爷奶奶下有弟弟妹妹”,父母没有工作,双亲中至少有一方“卧病在床”,而实际上他们的家里有开饭店的,还有做国际贸易的,也有双亲在高校任职的,有人卧病在床更是无稽之谈……他们每个人都绘声绘色地发言,更有演技超群者能声泪俱下,博得众人同情而入围“脸皮争霸赛”,最终一举夺魁。而这些人,没有一个穿得比她差,没有一个吃得比她少,没有一个比她瘦弱,没有一个会勤工俭学……莫怜用舌尖舔了一下后牙,透过那颗后牙的巨大窟窿,她舔到了牙齿里面软嫩的牙龈。左边一颗,右边一颗,两两对称,隐隐酸痛。因为没有钱,她一直没有去口腔科看牙。她看不惯这样的场景,痛恨这个乌烟瘴气的场面,便一怒之下走出了教室。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从洗手间走过来的班长。莫怜大胆地走到班长面前:“班长我也想申请贫困生。”
“你有贫困生证明吗?”班长冷冷地说。
莫怜以为自己“有救”了:“我有我父母的下岗复印件和非独身子女证明复印件,还有父亲的残疾证明。”
班长轻蔑地看了看莫怜,然后高傲地说:“这怎么行?只有当地盖的贫困证明的章才有效!你有吗?”
莫怜无语,她想你是怎么做班干的,真想一把掐死班长。然而过了许久,她想了又想对自己说:“算了。父母也是做最底层的活儿,他们用自己的勤劳和力气,换来了一些如毫毛般微不足道的利益。如果从一层一层的剩余价值算起,他们失去的难道还算少吗?我损失的东西难道还少吗?算了,我一直都是这样,贫穷惯了,没什么可唠叨的,既然没有人帮助我,那么以后我发达了你们也休想得到我的任何帮助,我迟早要让你们体会到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正如我现在的体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