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如梦令（1 / 1）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李清照
下雨了，阵阵的打雷声，有什么东西似要炸开似的。
我是害怕打雷的，一个人总是无法入睡。小时侯，娘会陪我，进宫后，成双陪着我，她们都会搂着我，安慰我。如今我是孤单的。我只能蜷缩于墙角，强忍着我的害怕。听着突然响起的雷声，看着突然降临的闪电，睁着我惊恐的双眼，颤着我害怕的身躯。
又是一声雷响，伴着一道闪电，风似乎很大，连房门都可以吹开。闪电消失了，光亮却没随着消失，原来不是风吹，在红彤彤的灯笼后面，我看到了一张脸——“成双？真的是你吗？”
“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你还真是好命，福儿，你真的让我不得不嫉妒你。”
成双的脸是冰冷的，不再是以前表象的凶悍。成双的穿着是华丽的，不再是宫女时的朴素淡雅。我忘记了，不该忘记的。
她不再是我从前的成双，我不是她从前的福儿。
“辰妃娘娘，犯妇失礼冒犯了，请辰妃娘娘恕罪！”
“福儿，我们曾经也是好姐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讲究礼节，况且，皇上亲封了你为“公主”，我们之间说什么冒犯啊。”
“谢辰妃娘娘抬爱。”
“福儿，该说感激的人是我不是你，若不是你没在皇上面前戳穿我，没指正我那毒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任由着我平步青云，我又怎么会有如今呢？我是该感激你的！”
“你救过我的命，我报答了你，该是这样的。”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拿来牺牲、拿来利用的人，该是注定能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的。
“这样说，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
“是。你不欠我什么。”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想这么结束，你嫁给了韩楚乐，或者是你被处死了，只要你不再回到皇宫，我们是恩怨两清的。你还是我记忆中的好姐妹。可是你回来了，怎么办，福儿，我无法放心你……自从与你连手杀了你腹中的胎儿之后，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也是个很残忍的人，我也有想要得到的。福儿，你会怪我吗？你现在又怀上了皇上的龙种，我更是无法放心，福儿，我不开心，我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你死，你会怪我吗？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皇上吧，他不该将你带回宫，不该在你身上放了那么多心思……”
“我没想过活，如果是你给我带来了死亡，我连怨恨都不会有，成双，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会帮我找到我弟弟，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了。”
“我会帮你完成，你最后的心愿。”
突如其来的轻轻一拥，以前我会是当作是我的一个依靠，如今却不会了。
“福儿，若是我们没有经历那么多是是非非该多好，我们还是会很快乐，我们也还是好姐妹，福儿，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从没想过我们今天会成为这样，我曾经真的是将你当成了我的妹妹。”
“我知道——”
“我并不想杀你，反而会希望你能够幸福，但我们的幸福同时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即使今天我不杀你，也会有一天我会因为你而死，福儿，我不想死，你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威胁。所以，你必须死，别怪我……”
“我明白，我不会怪你。”
“福儿，你看，我为你能死的舒服些，我特意派人找到了一种药，这种药喝下去可以让你没有痛苦的、安详的在睡梦中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喜欢吗？”
“谢谢你。”
这种对话还真是奇怪，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瓶，很精美的小瓶子，她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你看到了吗？我印证了我所说的真实，你可以答应我向你提出的条件了！”我说着，不是对成双，而是对另一个人。
成双身后不远处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很久，不说话也许是对事实的无法接受吧，明白了吗？一个企图你拿来利用她来惩罚我的女人，实际上也一直对你玩弄着同样的招数。一朝尊贵的天子，也只是某个女人的一颗棋子。
我们都不善良！
“皇上？是你……你怎么可能出现呢？我是在和福儿开玩笑的，我们一直很要好，我不会嫉妒她，我不会杀她，那个药是假的，我和她玩闹用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让人没有痛苦就可以死掉的药呢？……你是知道的，当初，福儿向我下毒我也没怪她，还向您求情放过她，福儿是我最好的妹妹，我不会害她……”
“朕的听力很好，该听的，朕都已经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你不用再解释了，先回你的寝宫去，你的事朕明日自会处理。”
“皇上，你被她骗了，你相信我，这真的是她设好的圈套，她故意陷害我的，我是清白的，我真的从来没欺骗过你……”
“没有欺骗朕，你刚刚说过，你给她的那瓶□□是假的，那么你喝给朕看，若是你能证明这瓶药是假的，朕就相信你。”
冰冰冷冷的声音，神态镇定自若，我一直觉得，在这表面华丽的皇宫中，最虚伪的是这些女人们，最残忍的也是这些女人们，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这里的男人比女人更虚伪、残忍。
手中的药被轻易夺去了，因为我的神思游离，但同时也因为她的动作拉回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喝，我这就喝给您看……”
很勇敢的行为，一瓶的药仰头而尽，点滴不剩，药瓶跌落于地面，摔的粉碎，她却笑了。
“你看，皇上，我没有事，我喝了一瓶药也没事，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口中蔓延出的鲜血，瞬间在她下巴上化成一条细流，而后越来越多，伴着一阵猛烈的巨咳，似要从她体内喷薄而出似的，渐渐看她由站立到匍匐于地，声音由高亢转为低喘。
“不可能的，这药是没毒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给我换了□□，就是她……”
成双还是骗了我，她说过这药不会为人带来痛苦，但她的表情为何这样痛苦。
又一条人命——我身上背负的。
福儿，你别睡，你还没出宫，也没看到你爹你娘，也没找到你弟弟，你不会死，不要睡，我去找皇上，我去找他，我求他来救你，福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如今成双已不再是成双，我亦不再是我。成双不再是那个为了我的伤痛流泪心疼，为了救我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三个时辰、宁愿自己死也要救活我的成双。我也不再是那个哭泣时会在她怀中流泪，无助时会仰着头向她寻求支持的福儿。我们都长大了，开始有了很多的需求欲望需要满足。没人能给我们，我们自己争取；谁人阻拦我们，我们将谁消灭。
“你不难过吗？”
他问的话，我摇头作答。不，我不难过。
成双不再是成双、我亦不再是我。
从我强迫成双为我寻来药，我镇定吞下的那一刻开始，我和她都回不到了从前。
大概，他永远不会知晓什么是难过吧，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太多，连选择都如此困难，何谈记忆呢？
“她说她有一天会因你而死，她料得不错。你希望她的结果如何，是风光大葬呢？还是曝尸荒野？”
“那是您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完成了我的证明，所以也请您完成你的承诺。”
只是如此，只能如此了。我不再可怜，却开始可怕。
又是一个闪电伴着一声闷雷，看来今晚真的不是一个平静的夜。
“那么的努力去陷害别人，你究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伤害别人就让你过得那么开心吗？”
“起码，我会拥有短暂的平安。”
“你这样的女人，让你存在身边真的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您已无须再冒险，所以请您放心。”
“朕不是一个喜欢向女人挑战的人，所以你可以收起你不必要的聪明，好好地待在你该待的地方，朕的承诺，朕自会去做。”
我本质上的邪恶已被他认得清清楚楚了，不是吗？
“你怕听见雷声吗？应该是吧。其实多听听也很好，起码会懂得什么是害怕！”
一个人的离去，一群人的收拾、离开，地面上淡淡的血迹已消失散尽，似乎没什么事情曾经发生，但真实的事件在人的心里如何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