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中藏祸机不可测(1 / 1)
飞云舞裳不愧是京城里的头牌青楼,虽然我曾经来过,不过那时只顾着逃命,走的又是后门后院,对于它如何的火爆,如何的客似云来这样的视觉观感没有什么概念。
如今站在飞云舞裳的大堂,才对繁华和奢靡这两个词才有了相对客观形象的了解。果然和影视剧里营造出的妓院的暧昧气氛相差不远。
“林飞,”小泱推了推我,“口水要流出来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笑着拖着我的手,“走吧,宝姨在楼上。”
我跟着他走上去,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女子往我这抛媚眼,让我心里多少自美一番,但也许是因为与小泱相熟的关系,却始终没有人粘上来。
楼梯转折处便是一个小厅堂,一个衣着华丽姿容美艳的女人正眯着眼靠在软榻上,端着碧玉杯抿着茶,雍容华贵的气质倒象个贵妃而不是老鸨。一个体胖肤白媒婆模样的人站在她身前,指着旁边地上跪着小女孩一个劲的说着什么。
“宝姨,”小泱笑着几步跨过去。
宝姨从假寐中半睁双眼,眼角往上一挑,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哟,怎么,杜总管可有闲功夫来我这飞云舞裳了?”手一挥,那个媒婆识趣的带着小女孩退了下去。
小泱替她接过手中的茶杯放在几上,握着她的手扶她起身,“我虽然不时时来,但心里可是一时半刻都没忘了宝姨。你摸摸,想你想得都瘦了。”说着,抓起她的手往脸上贴。
宝姨扑呲一声笑了,手上作势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长这么大了还油嘴滑舌。”再侧头一看,才见男装打扮的我立在一旁看着他们淡笑,她的凤眼在我身上一转,转头问小泱:“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娘吧。”
小泱笑着说:“都忘了给你们引见,林飞,这位艳绝京城的美人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宝姨。”
宝姨听了这话,顿时脸上笑开了花,作势打了他一下,走到我跟前握起我的手,“林姑娘,别听我家小泱瞎说,他这孩子从小被那些姐姐妹妹的惯坏了,也没个正经。自从跟着谢公子做事,还算收敛了些。你别见怪。”
“哪里,常听小泱说起宝姨你,果然是久闻不如一见。”话一出口,才发觉我与小泱的不同,那些肉麻赞美的话,我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宝姨听了这话,眼里精光一闪,笑道:“这个脾气我喜欢。阿谀奉承的话我听多了,今天听了句不疼不痒的反而觉得心里舒畅。”
“宝姨,宝姨……”一个半大的小丫头突然冲进来。
宝姨眉梢一吊,敛起笑容,“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什么事慌成这样?”
那小丫头顿时肃立,“是……是这样的。卢大公子又在紫燕姐姐那儿闹事了,顾大人很生气,让你马上过去。”我立即琢磨着,卢大公子,难道说得是裴森家的大哥?这个顾大人就不知是老的还是小的了。
宝姨听了轻“哼”了一声,“就为这个事也值得慌成这样,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刚才还柔得可以挤出水的声音现在却变得冰冷威严,看来一个女人要在男权社会立足,没点能耐怕是不行。
宝姨的眼色往小泱那边一飞,挥手让小丫头下去,转而对我抱歉的笑了笑,顺手从腕上取下了个血玉镯子,“林姑娘,你头一回来,宝姨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镯子倒是我贴身之物,就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吧。”
我连忙推让,正想让小泱替我说句话,却发现小泱看着镯子脸色变了几变,愣神之间腕上一阵疼痛,镯子已经被宝姨硬套了进去,“原本宝姨还想留你喝口茶,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今晚是秋节,横竖你们也是要去游灯会的,不如另找个时间,宝姨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样好菜。到时啊,就是皇帝老子驾到,我也保管不理。”
我笑道:“多谢宝姨,今日是我们耽误了宝姨的生意才对。不过,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说着要从腕上将镯子取下来,可是这镯子似乎特别小,带上了竟然取不出来。
小泱见状按住我的手,笑道:“林飞,你的面子可真大,宝姨可不随便给人做菜,你算是第二人,第一个是大哥。”
宝姨啐了他一口,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你们去玩吧,小泱好好照顾着林姑娘啊。”
“知道了,知道了。”小泱无奈的看了看天,推着她的肩将她送了出去。
出了飞云舞裳,我才悻悻的说:“小泱,这个镯子,我不能收。你刚才怎么也不帮我说话。我平常是男装打扮,带个镯子象什么话。”
小泱忙陪着笑,“不就是一个镯子嘛,赶明儿你再买更好的回送宝姨不就行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带着呗,以后穿衣时束进内袖里,别人想看也看不到。”
我郁闷的点了点头,“也是,礼上往来嘛。”又问小泱:“我们就这样走了,有人闹事,你不去帮帮宝姨。”
小泱回头看了看那灯火辉煌处,“林飞,放心吧。宝姨在欢场混了这么多年,处理这类事件自有她的一套。我若是插手,她还觉得我小瞧了她。”
我应了一声,在心里暗抹了把汗,她确实是个强势的人,而且还是个强势的女人。
小泱又说:“林飞,我看你也不错,快赶上宝姨了。就是别太累着,你看你又瘦了。”
“有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似乎是瘦了点。
近大半个月,一直都在忙医坊的事。只靠坐诊看病赚些药材的差价,勉强维持大伙的简单生计。平日里,连吃点肉什么的都算是件喜气。那天之后,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仔细想想医坊里的伙计们都快到了婚嫁的年龄,却只能几个人窝在一间小房子里杂居,以后总不能几对夫妻住一间房吧。
医坊要创收,要打响名号,就得转变经营路线。秋季易发肠胃炎,这让我想起了中成药。这里的医学还停留在因人而异的治疗思路上,每病每人必有一方,还没出现统病统治的概念。
我将常用的肠胃炎的方子和《术方医集》里的一个残方融合一下,拟定了一个温脾止泻的方子,再用水调合成丸,烘干。制成固定的丸剂,在医坊里低价出售给百姓。果然是药到病除,百姓不用生着病还要走出家门看医生煎药,大夫也不用为了一些小病费神看诊开方,降低了医坊的运作成本。
我和小泱商量了一下,就把这个药丸取名“保济丸”,在云榭会馆的分号里售卖。依托着会馆的名声,济医坊“保济丸”迅速在大江南北打开了销路。我又针对一个百姓常见的疾病拟了一些方子,逐一的推出。如今不但一般的百姓会买,各地的官坤,甚至一些皇族权贵也常派下人来买一些。
大伙都充满干劲,起早贪黑的,看着每日进帐越来越丰厚,眼光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宋德有一次揽着我的肩笑道:“林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行的。看,我真没看走眼。”
本来吧,这是个好事,随着销量的蒸蒸日上,医坊里的人手开始显得不足,连我都披挂上阵,卷起袖子帮着碾药。
最后,灰头土脸的我不得不停下手来再想其它办法。医坊的铺子太小,不适合招更多的人做事,如今这个情况也不可能再让大家提高劳动效率。
我不得已又拿出傅延临走时给我的那封信,信封是傅延端正的楷书:林飞亲启。里面的信笺却是裴森飞扬跋扈的行书,两个字:笑纳。当时,我恨得牙痒痒的,差点就烧了它。现在,又觉得有套这么大的宅子,似乎也挺好的。
傅府只留了一个看门的聋哑老头,一见到我来便咿咿哑哑的表示欢迎。我在府里走了走,那老头识趣的没跟着来。看着四下无人,我轻喊了声:“黎忠。”
一个人影瞬间晃到我面前,抱拳低问:“公子何事?”
我指了指前面的假山,“这下面有个密道,我想下去看看。”
“好。”人影又瞬间没有了。
黎忠是谢允给我护身的人,谢允自从以后伤了元气,不知找了个什么地方闭关了。他不在的时候,黎忠必定在离我不到二十步的地方,虽然有时我真不知他藏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他在。
黎忠回来的时候,带了火把之类的东西。暗道的机关很隐密,不过似乎难不到黎忠,我随在他之后进了密道。
看了之后,我不得不惊叹,这才是裴森应该有的手笔。傅府的地下建筑竟然是地上建筑的两倍以上。地下分上下两层,有宽大的中厅,估计是开会和练武的,周围许多小房间可以住人,有日常居住的用品器具。柴房里有柴,储藏室里有充足的粮食。整个地下设施估计能让百来人优哉的生活个一年没问题。谢允和我说过,傅家是裴森在京城里的一支暗势,这里应该就是暗士们训练和生活的地方吧,确实很阴暗。
不管怎么说,地上部分还是个住人的好地方。我让医坊里的伙计们都搬到傅府来住,傅府也就此改名“林府”。一些空下来的房间都改成了制药的地方,再让人到穷苦的人家里招了一些手脚麻利的人,多置了几套制药的器材,扩大再生产也就算完成了。
其它的医馆医坊也纷纷效仿我们的成药及运作模式,只是没有云榭会馆这个强有力的销售网做支持,如何能成气候?
现下医坊的名声算是响亮了,可是万先生的愿望是希望能真正的救济百姓。我和大伙商量了一下,利润中的五成用来开了间书塾和慈敬堂,前者供穷人的孩子读书,后者救济孤老。
这一切多亏了小泱一直帮着我,一项一项的工作才得以落实,所以书塾和慈敬堂建成后,我便在门前立了块功德牌,牌上刻上了小泱的大名。一来是感谢他,二来挑明了有他撑腰,京城里估计也没人敢为难我们。
总算是大功告成,所有的运作都上了轨道,我才敢稍微喘口气。
今天大早的,我还问了宋德,“换个地住得习惯不?”
他笑着告诉我,“刚开始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一间这么多的屋子,连个打呼噜的声都没有,有点害怕。头几个晚上都跑去和小六挤着睡。原来还觉得自己没出息,后来一问,他们个个都这样。”
我笑了笑,想了想又笑,才注意到小泱的手在我眼前晃呀晃。
“林飞,想什么呢,一个劲的傻笑。”
我抬头,正好看到天边初升的一轮圆月,突然就想起“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个世界里,我也算是有亲人了吧,比如谢允,比如小泱,比如医坊的那群伙计。于是冲小泱笑了笑,“走吧,去看灯。”
灯会地点设在河对面,展眼望去一路星星点点,各形各色耀目的花灯映在水中,如星光散落凡间。早有人声笑语远远的传来,我和小泱相视而笑,“真美,小泱,我们快点。”
迎面走来几个挑夫打扮的人,互相说着几句有的没的。我只顾看灯险些撞上他们,我吓得低叫了一声。
小泱一把将我扯住,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小心点。”
那几个人又说了几句,我听了一怔,其中一人的声音非常的耳熟,象是……象是……楚宴。我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天啊!”
楚宴擅长乔装,他又见过我男装的打扮,如今四周无遮无挡的,非得被他认出来不可。我看了看小泱,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咬牙,回身抱住小泱。
小泱似乎被我的突然的举动吓到,愣了一下才转过身去背对着楚宴。我缩在他身后,一直不敢动,只觉得小泱的手臂很用力的圈着我。
那几人走过我们身边,其中一人还说,“看看,现在兔爷满街都是,真不怕臊。”一行人渐行渐远。
我松了口气,眼睛随意往旁一瞥,才发现一袭白衣的谢允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面色有些苍白,眸间泛着淡淡的冷光。我才意识到我和小泱正紧紧抱在一起,下意识的推开小泱,后退几步,但是忘了我们恰巧站在了河岸边。于是,我和小泱很顺利的都倒向了河里。
不过,我似乎也低估了谢允的能力,下一秒,我仍然浑身干爽的靠在他的怀里,并且站在岸上。小泱在水面打了几个卷,提着浸湿的襟摆落在我们面前,“大哥,你偏心,救她不救我。”
谢允右手成拳轻咳了两声,笑道:“你需要我救吗?”
看着小泱无言以对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再看那行人的方向,早已不见踪影。楚宴应该没有看到我吧,不管怎样找时间通知裴森一声,让他也有所防范才好。想要挣开谢允的怀抱,只觉得他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上他,那双眸子有如黑渊一般深不见底。
“不是的,谢允,刚才我……”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谢允打断我的话,露了温润的笑,“走,看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