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辗转千里苦自知(1 / 1)
奥运呀,严重影响更新进度.....今年秋天的雨,时晴时雨的竟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难得一见太阳,毒辣的悬于高空,晒得人两眼发花。天地仿如巨大的蒸笼,罩着腾起的水气,更是潮热难耐。
近日,秋风渐起,坊间有传京城西郊出现了几例伤寒病例。
万先生说,传染病最好能在刚开始的阶段进行防治,否则蔓延开去,后果严重。于是,找了几个同道中人,先行赶赴疫区。
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方奚放心不下,便也一同前往。
我们一行人,是第一批闻讯赶来的医者。达到后也不及休息,立即挨家挨户的询问查访。可怕的是,短短的几天时间,患病的人数已由初时听到的几人,增加到了二三十人,二人死亡。
这个时代所谓的伤寒与现代的伤寒病,几乎完全相同,通过排泄物污染的水源和食物传播。发病者多出现高热,玫瑰红斑,上腹肿大压痛等症状,严重的还有血便。
我和方奚招来几个村的村长,组织家属将死者的尸体以及用过的衣物火化,又让各家各户将日常用品在滚水中沸煮。方奚带着村里的年轻人,清理各处水源。其他几个医者分散到各个村负责给村民们讲解伤寒传播的途径和预防的方法。所有水和食物必须久沸后方可入口。
经过一日的会诊,万先生惊讶的发现这次的病疫里,所有患病之人都有明显的神志恍惚。这是一种不属于伤寒的症状,却又只发生在感染者身上。这个发现,亦让众医者颇为不解。
好在伤寒并不是无药可治的,只要控制了传染源,慢慢施治调理便能好转。只是,三日过去了,病人的情况并没有什么起色,这让大家非常的纳闷,万先生更是废寝忘食,日夜冥思苦想其中的道理。
最后,原因锁定在神志恍惚的病征上,万先生在方子中加了一味佐药一味使药,调整了几次的用量,便药到效起了。只是,来时匆忙,携带的药物并不很充裕,尤其是后加的佐使二味,更由于未估计到的病征,几天下来已经所剩无多了。
方奚私底下跟我说,想要回去取药。
我没同意,理由是他对医坊内药物的调配不甚熟悉,有些特殊的药材又不能辨明。于是自告奋勇回城取药,原因是我年轻,体力精力好,能做到快去快回,谁让同行的医者多为中老年人。兼又稍通药理,置备药材时不易出错。
万先生得知后,先是不允,随着病患的增多,也就松了口。
“林飞,启程吧。路上要小心,单子上的药千万记得置备齐全了。”万先生一直把我送到村口。
我紧握着万先生的手,心里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难舍,“师父,你自己要保重,徒儿此去最迟一日便归。方奚,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师父。”
“一切小心。”方奚紧了紧眉头,把缰绳递给我。
“嗯。”我转身跨上小黑,扬鞭打马,直奔京城。
清晨浅淡的秋阳,清清冷冷的散了一片。街道上人影稀疏,宁静得叫人不安。轻风吹过,空气中还残留着白露的微寒,让一夜未眠之人顿时神清气爽许多。
回到医坊的当晚,我立即召齐了所有的人,筹备药材之事。大伙忙乎了一夜,宋德更是脚不粘地的跑前跑后张罗。有几味平日用得较少的药材坊内备得不多,也已经向其它几家医馆或借或买的,估计明日午时便可出发返回。我还嘱咐了管事,将单子上的药材多进一些以后备用。
也许是忙得乱了套,总有些心神不宁的。不是洒了茶,就是碰倒了灯,要不然还记错了数,宋德取笑我不是个做大事的人。我悻悻的应着,不知怎么的,这心里似是被什么揪着牵着,催着我直想往回赶。
站在医坊门口,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切皆已置办妥当,看着伙计将药包固定在马背上,没辜负师父的嘱托,我的心情也随之稍微舒畅了些。
宋德走过来,“林飞,都准备好了,你路上自己要小心。大伙在这盼着你们早回啊。”说着递上一个小包,“你一夜没吃东西,这里水和一些干量,带着路上吃。”
我心中一暖,笑着接过来,“宋德,谢谢你还为我记着这些。我去了。”牵过小黑的缰绳,正要跨上马背,一串匆忙脚步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回身看去,是傅家的轿子。
傅延穿着官服神色焦急的走出来,“林飞,你不能去。”
我的心里一沉,“傅大哥,出什么事了?”
“昨夜,皇上得知城西疫情,连夜下旨都尉府,已经将那几个村子方圆百里都给封了。”
“什么?”缰绳在手上狠狠一缠,勒的皮肉生疼。
“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入。你也不能。”
“这些药材送不进去,万先生他们怎么办,那些病人和村民怎么办?”我心急如焚,紧抓着傅延的手臂不放。
“林飞,你冷静点。我会帮你想办法。现在,我先去应卯,再找人问问,没准能送些东西进去。你先休息休息,等我回来。”
“傅大哥,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万先生他们还在里面,你去禀明皇上,我们已经想到治疗的方法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送药去的。”
“我,我还没资格见皇上。你别慌,相信我,一定帮你找途径把药送进去。”傅延用力握着我的肩。
我凝视着他,他坚定的语气忽然让我冷静下来,现在着急和慌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伙计把药包卸下车,再对傅延说:“傅大哥,我明白了。我会一直在医坊等你的消息。你要快点回来。”
傅延离开后,我让宋德找了几个人到外边打听消息,又坐立不安的等了半日。
宋德回来说,前两日不知是谁在京城里四处散布伤寒扩散的消息,弄得现在京城四处人心惶惶。各部官员纷纷上表,要求皇上下旨禁封城西,以免播及皇城。
午时刚过,傅延来了。
“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我顿时觉得心头凉意潋潋,但还多少存着一点希望。
傅延面色凝肃,摇头叹了口气,“除非能长翅膀飞进去。”
四周的气氛十分压抑,尽管大家都低头垂目,但能感觉到他们从心底发出的失望和焦急。我的手在袖内握紧了拳,心里暗自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其它的方法。
宋德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林飞,我们硬闯进去吧,我拼死护你。”
“宋德,”我微微蹙眉,郁闷的摸了摸额头,说:“你少在这添乱。”
“我们趁着天黑偷偷摸进去,不碍事。”他乞求的看着我。
“不行,万一被发现,可是违抗圣旨。”傅延也站了起来。
我看了看宋德,犹豫的点了点头,“傅大哥说得对,宋德,我们再想办法吧。”
“林飞,你忘了先生是怎么对你的,他可是你的师父。我不能在这干等着,我要去救先生。”说着虎着脸,甩门出去。
我怔在那儿,许久才叹一声,随即挥挥手,“大家先去做事吧。”
待得众人出去,傅延起身来回的思索了几步,“你不会真想照宋德的方法去做吧?”
我挑了他一眼,“如果没有其它办法的话,我会去试一试。”
“其实,仔细想来,宋德所说的也未必不能成行。”傅延在我对面坐下,“趁着天黑,禁卫防守松懈之际,只要详细的计划一下。倒是有七成可能混进去的。”
“是么,你有好主意?”我一下便来了精神。
傅延淡笑着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事不宜……”
话还没说完,一个伙计急冲冲的进来,“林飞,不好了。宋德带着药材,骑马走了。
“什么?他走多久了?”
“刚离开,我们拦不住他。”
“快,牵两匹马来。”我急着对那伙计说,又转向傅延,“傅大哥。”他与我对视后点了点头,一同奔了出去。
宋德带着药材,速度自然比不上我们两个的轻骑。半道上便追着了他。一开始,宋德的脸还板得死死的,抱着腿坐路边,两眼直瞪着地。
我笑着和他并肩而坐,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喂,还生气呢?傅大哥,把你的计划给我们说说。”
“我们可以这样,”傅延也靠着宋德坐下,“来个声东击西。由林飞引开士兵的注意,我和宋兄弟将药材送进去。如何?”
“你们,”宋德惊奇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傅延,“嗨,早说呀,我还以为你们要抓我回去呢。”
我们选好了一片禁卫人数相对较少的密林,天色已全然黑下。入夜后,天寒风冷。远远望去,林内阴风阵阵,魅影丛丛,危机四伏。此时,老天爷也很不给面子的飘起了零落的小雨,山野的寒气聚在周围,冻得人身上忍不住的打颤。幸而药材外包了油布,不至于湿了雨水。
我伏在傅延和宋德的身边,不住的搓着手。傅延指着前面的一排巡逻的卫兵低声对我们说:“我们分开来走。我从右路,把他们引开。林飞,你从左边绕到卫兵的左侧,然后弄出点响动引他们过去。小黑我已经拴在那儿了,你骑上就走,不要管我们。宋德,你脚力好,引开卫兵后,你带着药材只管往里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大家各自行动吧。”
“好,你们要小心。”我起身要走。
“记着,”傅延扯住我的手,“如果你被抓了,只说路过此地准备入京,千万别承认要进禁封区。”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悄悄的摸进了黑夜。
事情似乎发展得比我想象中的顺利,乱动了一阵四周的灌木,左边十来名卫兵举着火把,悉数朝我这边搜过来。另一边似乎也有骚动,我心中大喜,立即转头狂奔,全然不顾尖利的草叶和树枝划伤。
前面不远的大树,便是拴着小黑的地方,看来胜利在握了。可当我兴奋的跑到树下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小黑的影子。这怎么可能,傅延明明说……
来不及了,一行明黄的火把,已然来到近前。
我被押着趔趔趄趄的进了营房,昏暗的火光下,傅延和宋德正低首跪在当中,旁边是要送进去的药包。我一愣神,后膝被踢了一脚,趴跪在地,痛得我闷哼出声,额头隐隐渗出了冷汗。
再看他两个,连眼皮都不抬一抬,只是毫无表情的看着地面,仿佛我是透明的。我正要开口说什么,傅延突然轻咳了几声。
我的脑子蓦的一亮,心里顿时升起暖意,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得保护自己,万先生他们还需要我。可是现在的局面让我很是迷茫、焦急。之后到底该怎么办,心里根本没有明确的方向和思路。
不多时,进来一个中年人,虎背熊腰的挡去了大半的灯光,眯着眼冷冷的往我身上一扫,喝道:“押回京城。”
我们被关进牢里,已是破晓时分。
傅延和宋德关在更深的一处牢房,而我和另两个犯人押在了一个小间。两人似乎是兄弟,弟弟靠在哥哥的怀里,正在熟睡中。哥哥只是冷漠的斜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唯一的一铺干草被那两人占了,我只能蜷缩在光秃的地板上,身上的衣裳被雨水淋得湿透,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它贴着肌肤的粘腻厚重。牢中的寒气幽幽的渗透进骨髓里,冻得生痛。
监狱,虽然以前在电视中看得不少,但是当自己身临其境的坐在里面,感受到的绝望和恐惧却是这般的真实与无奈。望着比手臂还粗的牢笼柱子,比两个人还高的小窗,我的心情极为复杂。
或许我未来的许多时光将在这样的地方度过,或许我会老死牢中。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可怜,一个来自遥远时空的女子将在这个昏暗阴森的牢房里静静的死去。老爸老妈亲切的脸庞在我的面前不住晃荡。眼前的一切在真实和虚幻中交替显现,冲得头上隐隐作痛。
迷迷糊糊的眯了不知多久,一束光线从窗□□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看来已近中午了。
牢房那边的哥哥,突然低声呼喊,“小鱼,小鱼,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哥哥。”
我闻声看去,他怀中的男孩面色绯红,隐隐有汗,估计是受凉发烧。便起身走过去,“我是医生,让我看看。”
那男孩面有戒色的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替小鱼切了切脉,推拿了两手心经与心包经,又按捏了背部肺俞心俞以及督脉,小鱼的热度便有了些减退。才微笑的对哥哥说:“看来好些了,隔一个时辰推拿一次,估计半天就能退热。牢里没有草药,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那男孩正要向我道谢,一串铁链声铮然响起,牢头大步走过来,叫嚷着我的名字,把我拖出牢房,“你小子真好命,有人来保你了。”
我甩开他的手,对男孩说:“刚才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那男孩点了点头,我便拖着虚浮的脚步,思索着来保我的人会是谁,想要问一问傅延他们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到了监牢的外堂,一个少年急急的迎到我的面前,“林飞,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用刑,你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不可至信的把着他的手臂,身体有些擅抖,泪水在眼里打着圈圈,“小泱,怎么会是你?”
他冲我一笑,侧身扶上我的肩,“没想到吧。走,出去再说。”
上了马车,我先看到的是那两大包药材,于是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飞儿姐,怎么你没到云榭会馆找我?”小泱抱着臂坐在对面,一脸认真的问。
“我哪敢找上门呀,杜,总,管。”我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牢里?”
“京城有什么大事能瞒得过我杜泱,如果不出这事儿,我还真不知你原来藏在济医坊。”
“什么藏不藏的,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那拜师学艺呢。”这话,让我突然从相见的喜悦中回转出来,“杜泱,你有办法帮我把药材送进疫区吗?”
小泱神秘的笑了笑,从旁拿出一套衣物,“你先把干净的衣服换上,其它的事再慢慢说。”伸手敲了敲车壁,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将车门关好。
过了一会儿,小泱又跳上车来,手里多了一盘点心和汤火,“林飞,你先吃,吃完了检查一下包里的药材是否无误。”
“小泱,”我强压下周身的不适,笑着看他,“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赶明儿,把你画下来供着啊。”
车子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停了,小泱先跳下车,又转身扶我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净的叠翠山色,有塔高八层,塔身八角,于山顶平台拔起,建筑风格古朴庄肃。午后的斜阳清浅的洒上青砖之上,泛起淡淡的金光。轻风吹过,确是该心宁神静。只是我心里有事,这样的美景却入不得我的眼。
我不解的看向小泱,小泱急道:“林飞,有人想见你……”
我有点恼了,一跺脚,甩开小泱的手,“小泱,我现在没时间见什么人,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去做,你知道的。”说罢便要走人。
刚迈出数步,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如果这个人能帮你解决眼前的问题,你也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