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疑虑（1 / 1）
前线的消息看来越来越吃紧了，这几天，看着玄宗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娘娘……”这日，小多子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看着我的脸色，忐忑地说。
“怎么了小多子，有什么事情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灵儿站在我身侧，也好奇地看着小多子。
“娘娘，我听说……”小多子凑近一步，眼睛紧盯着我，“我听说安禄山……”
“安禄山怎么了？哎呀小多子，你急死我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我催促着。
灵儿的眼睛也瞪大了，毕竟，在这深宫之中，能够听到前方战事的消息很是难得。
“娘娘，安禄山造反是以讨宰相杨国忠为名的，并于军中张榜说：‘有异议扇动军人者，斩及三族！’”小多子神秘地说，“还有，安禄山一直就不承认自己是造反，他说，‘有密旨，征讨逆贼杨国忠。’”
“胡说八道！”我使劲一拍桌子，吓得灵儿一哆嗦。“什么密旨？下旨的人又是谁？杨国忠一个文官，一向奉公守法，忠心耿耿，皇上为什么要惩办他？即便杨国中有什么事情，皇上要惩治杨国忠，皇上何须下旨给他安禄山？荒唐！这样的话有人信么？”
“娘娘，这不是我说的啊，这是安禄山那个乱臣贼子说的！”小多子连忙喊冤，“正是因为这样，皇上才派人清剿他啊。”
“嗯。”我按捺住火气，“还有么？”
“还有，就是……皇上派安西节度史封常清出任范阳、平卢节度史带兵守护东都洛阳，又以宗室荣王琬为元帅，右金吾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统诸军东征。”小多子偷眼看我，“可结果……”
“结果怎么样？”我追问。
“结果招募来的士兵多是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市井闲民。所以自然是……失败了！”小多子躲在一旁，飞快地说，“娘娘，这可不干小多子的事情。您别怪我！”
就知道会是这样！安禄山叛军势如破竹，无法抵挡，才会有后来的……马嵬坡！可这中间，怎么会有密旨之说呢？安禄山要造反，固然会找个借口，可这密旨的说法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玄宗怎么可能下达这样一个密旨？难道……确实有人假传密旨，要借助安禄山兴兵作乱、好铲除杨钊，从而达到自己无法告人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最后，谁可以很快制住安禄山、谁会逼迫杨钊，谁就是勾结安禄山作乱的罪魁祸首！
“小多子，你的消息确切么？”我看着小多子胆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别躲，我不不怪你的。”
“娘娘，这消息……自然是准确的。”小多子笑着说。回头看见灵儿笑嘻嘻地看着他，脸一板，“嗯？灵儿，谁让你在这里听着的？还敢笑？”
灵儿赶紧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多公公，灵儿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回避。”
“得了，小多子。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端架子啊？”我笑着说，回头对灵儿说，“灵儿，没事。多公公在跟你开玩笑呢。”
灵儿点点头，这才微笑了。
小多子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傍晚，玄宗下朝归来。神情萧瑟，步履蹒跚，还不时地揉揉头部。
我赶紧起身，迎上前去，扶住他的手臂：“三郎，怎么了？头疼？”回身吩咐小多子：“小多子，快宣太医。”
“不用了。”玄宗拍拍我的手，疲惫地说，“朕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扶着他走到榻上休息，我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然后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给他按摩肩部和头部，手下轻重有序，口里轻声说：“三郎，这朝廷上的事情自然有大臣们去考虑，即便你又在多的不放心，也还是身体要紧啊！看看，三郎的白发都多了几根呢！”
“怎么，丫头，觉得我老了啊？”他闭着眼睛，头轻轻的仰着，顺着我的手劲轻轻摆动，很享受的样子。
“那倒不是！玉环只是不希望三郎那么疲劳。国事如此繁冗，自然要付出很大的辛苦，玉环只希望你保重身体，切不可累坏了龙体。等到这段时间过去，玉环……还指望着和你去游山逛水呢。三郎早就说了的，可不许耍赖哦！别乱动！”
“嗯，快了！朕当然不会食言。”玄宗拂开我的手，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晃了晃头，“丫头，经你这么一按摩啊，还真就觉得好多了！不错，看看，朕是不是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哈哈哈哈！”
说着，就凑到我身边，嘴唇凑过来，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三郎，真坏！”我娇嗔着，依偎在他的身边。
“是么？那等到了晚上，你才知道我有多坏啊！是不是？”他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说。
“去你的。”我红着脸，轻轻拍打他的肩头。
实际上，年老如他，早就在房事上衰减了许多。我们之间，更像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夜半醒来，相互依偎着，身边有个人说说话，不至于觉得寂寞。尤其是他，最近总是睡不好，每每，总在夜半醒来，然后就拽着我说话。好在我白天无所事事，尽可以休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在身边有个人轻声细语，也是很温馨的事情。
“唉！”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嗯？”已经习惯了，我马上就醒过来。“怎么了？醒了？”
“嗯。醒了。”他轻声说，把我揽在怀里。“丫头，又吵到你了！”
“没有。三郎，”我依偎着他，“你知道么。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对我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很老了。而你，还那么年轻！”他抚弄着我的发丝。
“总是这一套，我呀，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我一边拨弄着他的胡须一边说，“你知道么，先前有那么一首歌啊，说的就是一个女子心里想得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便老，而且一直被珍惜被宠爱。”
“是么？”
“嗯。不信我给你唱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便老，直到我们老的那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静静的夜里，响起我轻柔舒缓的歌声，他把我揽得更紧了。
“丫头！”他搂着我，头紧靠在我的肩上，轻吻我的发丝。我也紧靠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良久，他才松开，翻转身，平躺好。
“唉！”他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你一直睡不好，是不是朝廷里……？”
“嗯。你知道么，前线来了消息，那安禄山……已经大破河北，进至黄河，然后攻入河南境内了！”
“啊？这么快？”我吃惊地看着他，“那不是有大军防守清剿呢么？怎么会这样？”
“那些守城的将士，哼！朝廷白白培养了他们那么久，就知道要兵要粮，叛军一到，各城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逃窜，或被俘虏杀戮。以至叛军在河北省势如破竹，全省陷落。而今，叛军进至黄河北岸，时值隆冬，黄河水浅，安禄山派人用绳捆扎破船，夹以草木，横绝河流，一夜间，冰冻如浮桥，叛军遂渡河，攻占灵昌郡。已经进入河南境内了！”他有些愤愤地说。
“怎么会这样啊！”我一下子呆住了。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丫头！丫头？”他轻声呼唤我，“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赶紧应承，“我就是觉得有些吃惊。怪不得这几日三郎身心俱疲，这个该死的安禄山！三郎当日如何代他，现如今竟然如此！”
“丫头！”他问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离开我么？”
透过室内的灯光，我看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那里面，有期待，有犹疑，也有一份审视。
“三郎，没有如果。”我肯定地回答，“安禄山终究不会得逞的！”
“我是说如果啊，一旦安禄山阴谋得逞，大唐江山落入他的手里，而我，到时候就是一个……”
我一下子捂住他的嘴，急切地说：“没有如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三郎，你记住，玉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我死！”
我的泪很快落了下来，是的，最后，我死了，而那个下了命令的人，就是他！
“丫头，看你，怎么就哭了呢？”他笨手笨脚的给我擦眼泪，“不就是问问么，乖啊，别哭了！”
“哪有你这么问的啊？”我哭着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你还说这些！”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他轻声安慰我，“再哭就不漂亮了啊！”
“嗯！那你再找漂亮的女人去，反正你是皇上，渴望得到皇上眷顾的女人多的是！”我抹着眼泪赌气说。
“呵呵！傻丫头！”他搂着我，“谁还像你这么贴近我的心啊！那些庸脂俗粉再漂亮有什么用！还是我的丫头好！温柔、贤惠、聪明、美丽！好了，小娘子，别生气了哦！”
温柔的抚慰，轻声的言语，柔化了疲惫，也融化了隔膜。夜，变得如此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