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会(1 / 1)
“玉环!”杨钊看见我,三步两步走上前来,“屏退左右。”
看到杨钊眼神里的紧张,我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了。赶紧挥挥手,让那些宫人退下。
“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故作镇定,但是依然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是关于安禄山么?他怎么样了?”
杨钊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是,你猜得不错。是关于那个安禄山的。他现在的造反意图越来越明显了。可是,皇上偏偏……唉!”
“到底怎么回事?钊,你慢慢说。”我给他到了杯茶,让他坐下来。
“你也知道的,自从那日你告诉我安禄山迟早要造反。我就在暗中调查他。表面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安禄山一向谨言慎行,但是,等到朝中大臣都开始拉拢他的时候,他也显得有些兴奋。言谈话语之间,就开始变得有点得意忘形。尤其是和太子关系的亲近,更让其余大臣另眼相看。皇上又特别相信他,我几次密奏都不起效用,甚至有些就让他提前得到消息。”他叹口气,“我就不清楚,为什么朝中的事情安禄山能知道得如此迅速呢?这里面应该很有问题才是。”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点头,“可见那个人居心叵测,早就在朝里安插下了内应,恐怕这宫里面也有。只是,那奸细潜得太深,一直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我也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暗窥视我呢。”
“这个且不说。单就这次安禄山回到范阳,紧接着就是遣副将何千年奏表朝廷,请求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这明摆着是要造反呢!”杨钊气愤地说。
“哦?这个怎么讲?玉环不大明白,钊,你说说看啊。”
“想那朝廷将士,历来以汉人为主,多半是忠心耿耿的历代忠良,又武功卓越,善于用兵打仗,个个都是精良将领,且家小都在长安,朝廷便于控制。任用胡人,是皇上对于胡人的笼络手段,偶尔用之还可,真到临敌未必就有效。那些人勇则勇矣,但是智谋不足。且未经开化,都是生硬鲁莽之徒,单就排兵布阵就很成问题。再者,对于胡人,朝廷大多不够了解,也不便控制。如今,他安禄山想要藩将代替汉将,一方面为己所用,另一方面,这些藩将也只会对安禄山忠心,对朝廷来说,无异于养虎为患。再有,这朝廷官员调动安排,岂是他安禄山可以做得主的?”杨钊一层层分析得头头是道。
“嗯。”我点头,“这些,你对皇上说了么?”
“这些,自然都是说了。可是皇上……皇上偏偏不听。他说我是对安禄山存有偏见,太子那里也说,安禄山一向忠诚仁厚,根本就不会有反心。后来,韦见素也跟着请奏,皇上才半信半疑。”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建议加封安禄山带左仆射平章事衔,让他追赴朝廷。这样就能把他笼络在京师,他身在朝廷,自然不可能有所举动。稍有异动,也可以及早处置。皇上经不住我们苦苦哀求,才勉强同意,却将起草制书留而未发,暗中遣中使辅璆琳以送柑子为名,去范阳观察安禄山动静。这之后的结果,却不一定会怎么样啊!”
杨钊深深地看着我,无奈的说:“玉环,如果说太子力保安禄山还可以理解,但是皇上,怎么会……那样偏信呢?你让我做的事情,我还是……没有做好。”
“钊,我不会怪你的!”我也看着他,轻声说,“答应我的,你都去做了。至于成与不成,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得了的。听天由命吧!”
“玉环!”杨钊握着我的一只手,“其实,这些事情,你不必特别在乎的……为什么……?”
“钊!”我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这个,你就别问了。这,或者就是命吧!”
我怎么能告诉他,因为安禄山,他会惨死!我自己,可以不在乎生死,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我怎么能让他因为一个判贼而死于非命?
“嗯。我不问。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他柔声说,用手轻轻抹去我的泪水,“别哭,好么?”
“嗯。钊!……”我扑到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不能……”
“傻丫头!”他搂着我,轻声说,“因为你是玉环,我是钊啊!哪来的为什么啊!好了。别哭了,看,眼睛都红了哦!来,笑一个!”
他故意轻笑,缓解我的心痛。
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看着那双深情的眼睛,我咧了咧嘴,还是没有笑出来。
“傻丫头!真是一个傻丫头!”他使劲地搂着我,“你放心,我终究会想出办法的!”
“嗯。”除了点头,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历史,我真的可以改变么?无奈地怀疑中!
不知道杨钊想了什么办法,一直困在宫中,得不到外界的消息。转眼这春天就匆匆过去了,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
“娘娘,有个人……想见您!”一日,小多子走上前,悄悄地说。
“是寿王?”我问。
小多子暗暗点了点头。
正想找个人了解消息呢,就让他来吧。
“娘娘这边请。”偌大的御花园,真是个好地方。亭台殿宇,假山怪石,到处林立。没想到,这假山的石洞也是个悄然相见的好地方。
“王爷,我来了,有何见教啊?”看着李瑁的身影,我站住了。
“玉环!”李瑁赶紧悄悄看了看外面,一把把我拽进去。
“放心,小多子在外面守着呢。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站在那里,镇定地说。
“玉环,想死我了!”李瑁一把搂住我,紧紧地抱着,生怕我飞走似的。
“哎呀,你要干什么啊?”我使劲地推他,那手臂,坚定有力,让人无法挣脱。
“干什么?就干这个!”他一下子吻住我,那嘴唇,滚烫滚烫的,灵巧的舌头用力拨开我的双唇,不断的探索着,吸吮着,仿佛要把人点燃。
“呜呜……”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约我到这里相会,这家伙不是要我窒息而死吧?我用力捶着他的后背,希望能缓解一些。
“玉环!”终于,他松开了对我的掠夺,眼睛热切的看着我,“玉环!想死我了!你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每次想到你在宫里面陪父皇,我就恨不得……可一想到你,为了我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我就又命令自己冷静,再冷静!我不能因小失大,否则,你所作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可是,我又无法克制自己想你!……”
“嗯。我知道。”这家伙,决不是到这里来废话的,但这样的开场白对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用感情来笼络杨玉环,是李瑁的拿手好戏!我只要静听下文,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就是了。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想想,我都替你难过!可是,玉环,你已经牺牲了这么多,总要隐忍下去的,不能因小失大啊!”看看他,说得多么动听,多么中肯。
和玄宗在一起,我受委屈么?未必吧!和你李瑁在一起,那委屈才大了呢!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上次,那信里,我提到了杨钊疏远安禄山,请你去清查劝说一下,也没有得到你的回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安禄山怎么得罪你了,或者单纯的就是得罪杨钊了,安禄山的重要性我也就不说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和杨钊都懂得,怎么可以因小失大呢?尤其是这杨钊,曾经多次在群臣里散布消息,说安禄山要造反,还在父皇面前奏明几次。虽说父皇没有直接怪罪他,但是,父皇对安禄山的宠幸大家有目共睹,这样做,杨钊还怎么在朝里站得住脚?玉环,玉环?你在听着么?”
呵呵,为了我,杨钊是什么都可以做的。不像你李瑁,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甚至包括结发的妻子。你当然不会懂得,杨钊为什么会拼出自己的官位也要扳倒安禄山。
“哦,我在听呢。后来怎么样了?”这可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朝中的局势,玄宗自然不会告诉我,只有从李瑁这里打开缺口了。
“嗯,你听我说啊。”李瑁接着说,“正月的时候,安禄山不是曾经遣副将何千年奏表朝廷,请求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么。之后,杨钊、韦见素就奏言父皇,非说安禄山以蕃将代汉将‘其反明矣’,父皇自然不信,暗中遣中使辅璆琳以送柑子为名,去范阳观察安禄山动静。”
“哦,这样啊。那后来呢?”这些杨钊都告诉我了,我关心的是下面。
“璆琳去观察了那么久,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现,回来后,大谈安禄山竭忠奉国之事,父皇就烧掉了当初加封安禄山带左仆射平章事衔的制书草稿。父皇那么相信安禄山,他怎么可能造反呢?杨钊还不是杞人忧天啊!”李瑁有点愤愤不平,“这无中生有,诬陷安禄山,还不是把安禄山逼到李亨那边。这下李亨可高兴了!”
“杨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能总想着李亨,也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啊!”不喜欢他这样,我赶紧说。
“什么国家社稷!杨钊一再挤兑安禄山,闹得朝廷人人自危,就不影响江山社稷了?他一个小小的平民出身,懂得什么?”李瑁不乐意了,板着脸说。
“玉环出身也低,自然什么都不懂得,寿王殿下就不必再对牛弹琴了!”我也生气了,转身就走。一个出身在皇家的人就了不起了?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出卖,骄傲什么!
“玉环!玉环!”他赶紧拉住我,把我搂在怀里,“我不是说你,只是说杨钊啊!他那人,现在我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我才找你商量啊,怎么劝劝他才是。怎么你就生气呢!别生气了,好不好,娘子,小生给你赔礼了!”
看他那样子,真是不知羞耻,还王爷呢,我一下子笑了。
“好了,说正事!这安禄山恐怕是害怕了,现在,对朝廷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对朝廷来的使者一般称病不出迎,会见时,也是刀枪林立,戒备森严。你说,这是不是杨钊吓的啊?”李瑁说话不再那么生气了,看着我的脸色轻声埋怨。
“那安禄山是真的害怕呢,还是在为造反做准备,那谁说得清楚,王爷,你说是不是?”我当然有我自己的看法。
“什么造反啊,你倒是和杨钊一个口气了。四月,父皇就曾经命给事中裴士淹宣慰河北,至范阳后过了二十多天,裴士淹回来之后不是也没有说什么么!”李瑁接着说,“可是你这个大哥杨钊大人,竟然在屡奏安禄山谋反而父皇不听之后,让京兆尹包围其住宅,搜求反状,并逮捕了其门客李超等,送御史台缢杀。还有这样过激行为的么?如果说,今后安禄山可能会造反,多半也是被杨钊露骨的做法给激怒的。”
“这叫什么话?还有被人激怒造反的道理?”我更不高兴了。“这安禄山造反是迟早的事情,早就确定无疑了。怎么还怪起别人来了?”
“哦?玉环怎么如此肯定,却又半点证据都没有?”李瑁眯着眼睛,我看不出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口气开始变得强硬起来,“杨钊向来对于环言听计从的,那么,杨钊的做法是出自玉环的意思了?”
“有什么不对么?”我镇定地看着他。
“嘿嘿!也没什么。”他开始变得有点玩世不恭起来,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呢。“想必是玉环另有主意吧?只是让杨钊疏远了安禄山,好给别人誊清道路。”
“你什么意思?”讨厌他阴阳怪气的口气,我板起了脸,
“没什么意思。怕是要问问玉环什么意思呢!”李瑁斜着眼睛看我,“听说,李亨……跟贵妃娘娘关系不错啊!这多半就是真正的原因了吧?”
“你!”我气地说不出话来,指着李瑁的鼻子,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只怕胡说八道的另有人在!”他也急了。
我转身就走。
“你站住!”他横眉立目地挡在我的跟前,“把话说清楚了!”
“跟你,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推开他的身子。
“那你跟谁有的说?跟李亨,还是跟父皇?”他冷冷地说。
“啪!”我打了他一巴掌,推开他,转身就跑。
“玉环!”他从后面使劲地抱着我,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原谅我,玉环!听说你曾经和李亨相见,我就气疯了!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放开我!”我生气地喊。
“玉环……”他用力地抱着我,软软的哀求着,“是我不好。那么想你,见到你还惹你生气。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生我的气!”
“那你松开我!”我命令着。
他只好松开手,看着我。
“出来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冷冷地说。
“那……杨钊……”他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接话。这就是他最直接的目的了。
“到时候再说吧。”我没有明确答复,转身离开。
假山石洞里,李瑁傻傻地站着,半晌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