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四面苦相逼，相守竟不能（1 / 1）
夜深了，送走了晋王，锦瑟找来万儿：“劳烦姐姐明天帮我去打听一下，今天除了锦王，是不是有其它什么消息，或是什么人来？”
万儿疑惑问道：“有什么事吗？”“今天王爷过来，神色不对，我少见他这样沮丧。我想一定有事发生，我感觉，他有难处。”
次日，万儿出了院门，迎面便碰上萧离，心想正好，便拦住他，福了福身行了个礼：“将军，是否有空？能不能借一步问个话？”
萧离跟着她走到一僻静处，万儿便直接向他询问。萧离一时间沉默，不知该如何说起，万儿急了：“将军有话倒是直说，莫让我们心焦呀！”
“这事儿，还是你们直接问王爷吧，萧某不能向你们嚼舌根。”萧离闷闷的吐出这句，终于还是决定不说，这事由他口中说出，毕竟不妥。
看他转身欲走，万儿急了，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扯他袍袖。这一拉，萧离一停，万儿却借势撞到了他身上，他本来身形结实，又穿着护甲，很是坚硬，万儿这一下碰的眼冒金星，痛得“哎呀”一声。
见她捂着脸叫唤，萧离顿时慌了，一边问：“伤哪儿了？你怎么会撞上来呢？” 一边急的伸手抚摸她面颊。
万儿感到他手上粗糙的硬茧，才意识到他正在抚她的脸。又羞又急，拍掉他的手：“将军这是在干嘛呀？”
萧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这样贸然，腾的一下也是脸红到脖子根，看那万儿脸上也是火烧云一般，必是从来没人这般对她，这样想着，心头倒有些甜甜的。
“将军，有什么话但请说与我们听。锦瑟料是晋王有难处，所以才让我来打听，她也是忧心呀。”万儿冷静片刻，还是想到锦瑟所托。
萧离叹道：“我本不该将这些说给你们听，就我心里所愿，我的确是想锦瑟姑娘和王爷能够圆满，可是时势所迫，权宜之计还是得委屈她一下。王爷现在这样犟，不仅会害了他自己，成不了大业，也给不得锦瑟姑娘一个好的结局。西北尚将军和凌相派了人来联盟，你们再去问问说明白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王爷若知道我告诉了你们，断不会饶过我。”说着转身离开。
万儿听的云里雾里，却也听出此事的确和锦瑟有关，忙又向别院打听，才知道真相，大惊之下不由嗟叹锦瑟命运，难道她是注定与这凌府的人要纠缠不清了吗？难道又要被辜负一次？
尚青云见萧离到访，以为是晋王那里有回音了，忙将他让进屋。不料萧离坐定，便直接问他：“少将军请对我直言，是不是王爷不娶凌二小姐，凌相他们就不会帮王爷？”
尚青云神情尴尬，却还是回道：“其实昨日在堂上，我已言明了相国和父亲的立场。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他们的做法，可是立身于世，当然要考虑自身安危，权衡得失利弊，毕竟他们要向几万将士交待。”
“王爷让我转问少将军，你们可曾想想先皇的恩典，想想如果让棠烁成事，你们迟早会面临的危机？”
“我出行之前，相国和父亲想过许多，也讨论许久。现在南王主力要对付的是晋王，西北的情况却相对稳定，反而是积蓄力量的好时机。先皇的恩，他们都念着，待他日时机成熟，他们会举义旗反对南王，可是晋王这里到时恐早就。。。其实这是双全双利的事，晋王依靠西北平叛，而我们依赖晋王立名，这种姻亲联合，对双方来讲都很稳定，也最值得信赖。而且花月虽有些任性，可人才出众，也算与王爷是佳配呀。”
“就算王爷已经心有她属，凌小姐还是愿意嫁给王爷吗？”“哦，之前的吴小姐，我们都知道，不过王爷不会真爱哪个女子到难以割舍的地步吧，而且就算是，这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自是让王爷自己选择了。”
“哦？那凌小姐可有想到，王爷将来也会有其她女子，三妻四妾，三宫六妃，这个王妃，她还是愿意当？”
“花月长于官宦之家，当然明白皇室的姻亲。可是她爱慕晋王的英武，也才愿意支持晋王。”
“也就是说，凌小姐已经作好准备，如果王爷身边有她人，她也有容人的雅量？”“萧将军，难道王爷真有倾心的女子？”尚青云一惊。
萧离顿了一顿，思忖片刻，认为没有必要把晋王和锦瑟的纠葛说给他听，而且如果对方真的因为此事改变主意，那晋王就没有胜算了。
“萧某向少将军明言，王爷目前是有一个比较喜欢的女子，不过王爷拒绝亲事，多是因为不愿受制于人的傲气。”
“哦，那我就放心了。还请将军多向王爷进言，再理清紧迫时势，尽快作出决定。”“萧某自会如此，只是还请少将军代为询问，如果王爷将来真想娶那位姑娘为侧室，凌小姐又会否介意？”
送走萧离，尚青云陷入沉思，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从后堂慢慢踱了出来，正是扮作尚青云随从的凌花月！他惊觉她已到跟前，忙唤她坐下：“花月可曾听到萧将军的话？”
“自是听到了。”她不紧不慢的入座，拿起桌上未动的茶水优雅的啜了一小口。“那你有什么想法？还要嫁他？”尚青云问道。
“我要当这个王妃，当然明白要与别人分享丈夫。那日晋王说他心有所属，你说是他的托词，而今天，萧离越是说的云淡风轻，越是有问题，什么只是‘比较喜欢’，分明就是难舍难离呀！”
“你认为他真有一个心爱的女子？”“随便在这卫城问一个人，他们大概都知道我们的晋王曾在军前立誓，要娶一个女子为妻。”
“真有这样的事？”尚青云倒是没料到一向沉稳的晋王有这样深情的举动，“那你就是嫁给了他，不也尴尬吗？”
“男人嘛，有一点年轻冲动的风流韵事也正常。嫁，我当然要嫁。这一点，我与我姐姐是一样的执、着。”凌花月观尚青云神色，满意的看到他的脸上呈现一抹痛色。
“姐夫不好奇是什么女子可以让晋王心动吗？”她摊开纤手，看似注视着自己粉红色的指甲，却观察着他的表情。
萧离被戳到痛处，勉强回了一句：“是何人？”凌花月冷冷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与我们家有‘冤缘’，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姐姐，现在又来阻挠我。”
“你？”萧离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她的影射，惊得看向她，却发现她森冷的笑容。
“林－锦－瑟。”每个字，每一个音都吐的清晰的让尚青云发寒！这个名字是让他滴血的愧疚，可如今，为何又纠缠上了？
“姐夫，我可以容忍一千、一万个女人围绕他身边，却不能容下一个他爱的女人！这一点，我和姐姐不同。”凌花月蔻指一弹，一截折断的指甲就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我不是花惜，我不会用眼泪来浸泡我的痛苦，也不会用隐忍来面对我的婚姻。”
“你想怎么样？” 想到自己居然又充当了一个夺取锦瑟幸福的角色，尚青云心乱如麻。
“姐夫，我容不下障碍，可是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说服她，不成为我的危胁。”凌花月轻轻的道。
“什么意思？”他只觉心里泛起凉意。“当然是告诉她，现在的形势，也让她断了什么作妾作小的念头，晋王将来可以娶无数的女人，但唯独不能是她。让她走，并且让她设法绝了晋王的念头，这样，她的心上人也才有救。”
“我没有立场和理由去说明她。”“那么我想我有立场去毁掉她！我要得到的东西，我会比花惜更死心眼！”
“你要胁我？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不会饶你！”尚青云霍然起身，以手扶剑。
“尚青云，以前你没有选择，现在更是没有选择！不要忘了，西北的尚家军，粮饷命脉可是在我父亲手里，而且，我想尚将军也不会支持你和我们鱼死网破吧。还有你的妻子，正等着你呢，你就是可以舍开她，而她腹中，可怀着你尚家的骨肉呀！”凌花月望着他执剑的手微微颤着，面色不改，十分镇定。
“你！你们凌家的人!”尚青云却觉得喉头带哽，再也说不下去了。“再说，这对姐夫而言是好事呀，看着那锦瑟嫁给了别的男人，你受得了吗？”凌花月笑的非常甜美，可在尚青云看来，那却是世上最毒、最让人厌恶的笑容。
“姐夫，那种事情能做第一次，保不定不会做第二次呢？哈哈。”她讥讽道，“劝走了她，可能你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尚青云怒目相向，她却无丝毫惧意。他逼上前一步，贴近她，咬牙切齿的说：“算你狠！我倒要看看，晋王以后会如何对你！不过我劝她不是因为受你胁迫，而是因为我心有她，我动不了你，我可以动你姐姐，你要当魔鬼，我奉陪！”
“你敢！”凌花月这才有些害怕，“你算什么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要算计！”
“拜你所赐！你凌家的人不是最善于威胁别人吗？那么你们也尝尝被威胁的感受。如果她愿意离开，你再动什么歪念头，我不会饶了凌花惜！”他阴沉着脸，甩袖而去。
万儿将探得的消息讲给了锦瑟听。她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心也一点点下沉，直到似沉进了深谷。
万儿握住她手，道：“你也不用担心，王爷他自然会有安排。”“可他这安排，真会让人万劫不复呀。”锦瑟幽幽的叹道。
万儿紧张：“你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晋王是个铮铮男儿，你要相信他！”
“姐姐，爱一个人，可能是会失去理智，只想着他好，却忽略了别的事，他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我却不能让他背负见色忘义的骂名呀。”锦瑟表现的意外平静。
“萧离也说了，最多不过一时委屈，以后成了大业，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不过，名分上，就，就。。。”万儿硬是将泪水咽了回去，不愿再惹她难过。
“姐姐，其实从楚村王爷来接我，我就抛开这些东西了。我只想在他身边守着，哪怕什么名分都不要，因为我已明白了他的心意，就行了。”
“那你既然想得开，就没事了，王爷也就不用为难了。我本想，你值得王爷这样的好男人来疼，可现实中，他要只与你一人执着长久也太难了，毕竟身份上。。。不过只要你们二人相爱，这世俗的东西，咱们就不计较了吧。”万儿虽觉这种劝慰苍白无力，外加有些辱没她的冰洁心志，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成全他们这段恋情，唯有退步呀。
“小姐，外面有人想见你。”正说着，小丫环掀帘进来，递给锦瑟一张字条。
锦瑟摊开看完，便对她说：“让他进来吧，不要声张。”万儿正在疑惑，便见一个青年踏进屋来，英俊的脸上却带戾气。听他向锦瑟问候，才知正是尚青云，不由面露怒色。锦瑟忙对她说：“还请姐姐帮忙探探外面，我与尚将军有事要谈。”
待万儿不情愿的出去后，锦瑟淡淡的问道：“将军有什么话要说？请快些言明，私下会面，恐遭议论。”
“锦瑟，是知道了我此行目的，也不惊讶？”尚青云反问。“刚刚得知。”她迅速的回答。
“那锦瑟有何想法？”“我的想法重要吗？”她抬头，用那乌黑的眼睛望着他，他便觉那目光清透的让人惭愧，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多前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那时她的眼里多是悲愤，可是现在她的眼中却是平静无波，她对他，是真的放开了？
“将军是来帮凌二小姐代话的吗？”她淡然的语调将他的思潮拉回现实，是啊，他是来说服她的，聪明如她，马上猜到了。
“锦瑟，现在形势对晋王非常不利，如果他不藉着与凌相联合，他的大业是成不了的。。。”“这我都知道，将军还是直接把凌小姐的话转告吧。”锦瑟打断他。
尚青云咬咬牙，终于切入重点：“凌花月说，她可以容忍晋王身边燕瘦环肥，百花尽放，却容不得晋王的知音人。”
锦瑟微微一笑，果然，是她凌府的风格：“凌小姐的意思是，就是晋王纳我为侧室，她也不能容吗？”
尚青云心痛：“你愿意吗？哪怕是做小？”“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一下王爷。”锦瑟又是一笑，笑容是镇定的，口气是笃定的，足见对晋王的信任，两相比较，这反应却刺痛了他。
“锦瑟，你也知道晋王拒绝了凌相的好意。”“所以，凌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消失吗？”锦瑟再望向他，这次，眼神却透出谴责，变得犀利。
“她要你离开，而且，还要让晋王心死。”尚青云低下头，吐出这句。“她很聪明。可是要是我不愿走呢？我并没有理由离开晋王。”锦瑟昂着头。
“如果是这样，我倒放心了，因为这证明你并不爱他。”尚青云轻轻的说。
锦瑟匆促的背过脸去，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是这样讨厌自己软弱的泪水，却还是抑不住那要再次失去的心痛和绝望。
“现在决定权是在你手中，是让晋王残兵困守此地，还是助他一片明朗？”步步紧逼。
片刻沉默后，“我会如她所愿。”锦瑟终于答出了六个字，如此简单的六个字，却是断了这份情，绝了这段缘。老天够残忍，给了她雪夜倾心的浪漫，给了她温暖如春的缠绵，却最后得让她生生的都斩断！
尚青云听她这样爽快的答应了，心却一阵抽搐：她必是用情至深，才会这么快答应，她爱晋王，所以才不愿让他折翼于此，她爱他，所以才愿意委屈自己，毅然割舍。
“将军，没有其它的事就请离开吧。转告凌小姐，我会‘设法’走得彻彻底底。”她像是累极了，静静的坐在了椅子上。尚青云却仿佛看见，她貌似平静的外表下，心却已是百孔千创！
“锦瑟，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我们远离世事，一起去找回以前的时光。”他终于忍不住了，妒火熊熊，烧掉了他的理智，他无法容忍另一个男子在她的心中驻根至深，他无法再漠视她的萧瑟，绕了一大圈，还是只想要她。
“将军，逝去如水，如何倒流？我早劝过将军向前看，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不要让我心中那点残余的对你的情意也淡去，好吗？”
“是我造成了你的不幸，现在我愿意用以后的日子来祢补，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他激动的以手去抚她的飘袖，却发现那绸滑腻的只与他指尖略一触碰，便溜走了。
锦瑟拢了拢衣裙：“将军，过去的放弃，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的说服，你有你的立场，但这样失去理智的举动，却只能招来我的鄙夷。你走吧，不要让晋王知道，否则你们前功尽弃！”
说着便去为他打开了门。尚青云面色灰白，慢慢起身，走到门口终于道：“如果你需要我帮助，来找我。”
“不用了，将军。走好！”锦瑟望着渐渐合上的门，她知道，从此潼关的往事，就被远远的关在了门外，他们所有的情份，痛的、恨的、怨的、伤的，过去的、残留的，都统统关上了。。。
门终于关上了，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就像点燃了痛苦的导火索，屋内的锦瑟感到那痛从她的心，蔓延，直钻进五脏六腑，渗入毛孔，痛的她到无力！
相似的场景，她现在却已无泪，这是悲极了呀！晋王！棠熠！这个名字将会刺进我的心呀！还记得暴雨初识的皇宫夜晚吗？还记得万业寺中描画的风流神韵吗？会记得宫闱相会的傲气吗？会记得楚村夜雪、卫城暖春吗？不，忘了吧，现在的我，却需要你忘记。。。
万儿很快的推门进来，焦急的问道：“妹妹，那尚青云对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理会他！”
锦瑟缝着衣裳，手却抖的厉害：“姐姐，我之前因为这名分上的不可能一再拒绝了王爷，后来，他正是为了解我心结，在将士面前立下誓言，要娶我为妻。以他的执着，我在，他是不会答应娶那凌小姐的。”
“你管那么多作甚？你只是个小女子，你只是希望心爱的人陪伴在旁，哪怕不计名分也行，你有什么错？”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时势，错的是有人攀龙附凤的现实。”锦瑟哀伤的道，“没有可能了，哪怕只是守在他的身边，别人也是容不下的。”
“那我们去告诉王爷！她要嫁便嫁，要帮便帮，你是肯定要留在他身边的。”万儿握她手，却不小心被针线扎了一下。
“姐姐！”锦瑟拉过她的手，万儿却被这猛的一扎像刺开了泪腺，直落下泪来：“萧离这些人全是混蛋！关你一个弱女子什么事呀？为什么都来逼你！”
“连萧将军他们也知道，除了得到凌相他们的帮助，王爷没有其它办法，主动权在别人手里，我又怎么可能，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私情将他往绝路上逼！”
“妹妹，我们可以假意放弃，待他日晋王成了事，你们就可再在一起呀。”万儿实是无奈，道出一计。
“姐姐，那凌小姐精明得很，此次也是铁了心要成这姻缘，而依我对王爷的了解，他连在名分上委屈我都不肯，莫论要让我走。今夜我会探探王爷的口气，如果他仍执意如此，时势急迫，就不容我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