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情生无意郎，莺歌群芳娇（1 / 1）
锦瑟不再弹琴了，平乐习琴，她也只是在旁指点，不再亲自示范，因为拨动那弦，她就感到似在揪扯她的心。
三位王爷的选妃大典最终就定在十月二十六。锦瑟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因为月末，她就可以与万儿相会了。她这边设法想与万儿联系上，却只是打听到她在柳莹阁。出于慎重，她也没有贸然行动，因为就是万儿出了宫，也知道去客栈找她，而收到她留的讯息。
即将得到自由，日子却反而过得更漫长、艰难了。平乐对哥哥们的亲事很是关心，听说选女们已经住到了宫中，她更是跃跃欲试，想去看看那些千金美人的模样。她哪里知道锦瑟的心事，又哪里想到这些都间接的刺痛了她的心。
凌花月坐在一旁，有些不屑的看着那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姐。姑娘们对皇宫的庄严辉煌是感叹不已，而三位王爷又都是俊秀出众，对这样的夫婿，她们自然有着少女怀春的向往，显得娇羞又兴奋。凌花月心中则想的是如何能见到锦王和南王，如果钟意，又如何引起他们的注意。
选女们被安排在以往皇帝选秀的丹蔻宫。因为都是朝臣的千金，宫中的教习只是向她们讲讲宫中礼仪、规定，又指导一下她们的才艺，但并未像要求秀女般限制她们的行动。
皇帝不太迷美色，已经停了选秀多年，这宫里也寂寞了许久，现在莺莺燕燕，百花斗娇，倒煞是好看。
凌花月独立在池边，望着池水发呆。她知道皇帝身体不好，现在是由几位王爷议政，地点也就在一宫之隔的镜湖听政轩，如果能设法去到那里，两位王爷都可以见到。不过父亲是再三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宫里毕竟不同府上，万不要冒险。
凌花月又瞧向那群小姐。见她们围着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那女子正在弹琴，仔细一看，是工部吴士廉的女儿吴允秀。她长相只属清秀，却因为性格恬静，人缘很好。不过她的琴艺倒是很出色的，现在正弹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花月别过头，心中不以为然，光会弹个琴有什么了不起的，像她熟读百书，诗词歌赋样样能来，生的美，身段也极好，一曲舞翩然，得迷倒多少王孙公子呀。
小姐们摇着香扇，看着吴允秀的纤纤素手娴熟优雅的拨动琴弦，弹的曲子也是婉约转激昂，激昂转欢愉，很是特别。清风一阵，众人都觉神清气爽，陶醉其间。突然间就听到旁边侍立的太监宫女齐道：“恭迎晋王殿下。”
众人忙仓促的散开，行礼。棠熠看清了抚琴的女子，眼中的火花马上黯淡了下去，不是她，又怎么会是她？下朝后听到这里居然传来望江春的曲调，不自禁的就来了，丝毫没有想这是选女居所。
“起来吧，你们继续。我只是听这琴音是边塞名曲，进来看看。”棠熠只觉珠翠耀眼，娇香袭人，不禁眼花头胀。
小姐们看到晋王竟比想象中还要挺拔英俊，不由都娇红了脸，一个比一个更想引得他的注意。晋王神色却是冷淡，她们或许都比锦瑟美丽，但是现在在他眼中，这样娇艳的人儿看上去却觉索然无味。
凌花月瞧着晋王来了，一阵紧张，心中暗想此人还真是好色，现在就等不急了。正想着，却不料他已朝她这边走来。
人至跟前，凌花月只好行礼：“凌花月见过殿下。”抬头正好与他对个正着，心嘭嘭的跳，他却只微一点头便从她身边过去了。她很是奇怪，回想起来，他看她的眸子似是没有焦距的，恍如未见。
这倒奇了！他没理由对她这样冷淡呀，难道是故意装的？她百思不得解。
这天下午，凌花月正无聊，却得到一个意外的邀请，梨妃请她到紫云宫中帮她抄书。
梨妃见凌花月来了，亲热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全无初次见面的生疏：“哟，真是妙人呀！瞧瞧凌相有怎样的福气，生的这样美丽的女儿。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呀。”
“花月见过梨妃娘娘。娘娘过奖了，娘娘才是风姿绰约，丽质天成呀。”凌花月忙道。
梨妃心中很是受用，忙拉她坐下：“我听说你很有文才，又写的一手好字，而且对你的美貌很是好奇，所以才贸然的也不避嫌的请你才来呀。”
花月收敛作恭敬状：“能得娘娘青睐，实是花月的荣幸。不知娘娘是想抄什么书？花月就只好献丑了。”
“哦，我得了一本前朝穆宗皇后写的后宫一百训，觉得颇有意思，就想抄录下来，让皇上传至后宫，让各宫以这一百训作为嫔妃的行为准则。”
凌花月心想，还没进宫，就让我抄训则，不知是何用意。梨妃却已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笑盈盈的递给了她。
凌花月忙摊开纸，蘸上墨，抄写起来。凌文成自小对她在识字念书，字画方面要求很严，所以她也的确是练的一手秀丽端庄的小楷。
一个时辰过去了，凌花月已抄的手发酸，却见那梨妃在旁悠闲的坐着，没有叫停的意思，只好咬牙坚持，心中却将她骂了千百遍。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头上已经渗出汗珠，梨妃见状，终于道：“唉，我观花月的风姿，百看不厌，居然出了神。快快，来歇息一下。”
凌花月恨的牙痒痒的，却还是笑的更加甜美：“哪里。花月能为娘娘抄写这个，真是得了金玉良言呀。先皇后总结出的这一百训，实是精华，花月当以此为诫。这是娘娘的多大恩典呀，还应该谢娘娘才是。”
梨妃请她来抄书，就是为了试探她的恭顺程度，见她这模样，很是满意。招呼她来身边坐下，说道：“其实今天邀花月前来，是因我久仰相府二千金的大名，今日一见，也觉得与你很是投缘，更是喜爱。花月才貌双全，又是端庄沉稳，气质高贵，我不知道我那儿子能不能有幸娶到你这样的难得的女子呀！”
凌花月这才意识到梨妃的言谈很是客气，称她自己说的“我”，而不是“本宫”，显然有拉拢之意。心下计较，答道：“娘娘看重，花月真是受宠若惊。花月也是久仰王爷大名，王爷在小女子的心中那自然是天人般的人物。不过说到这姻缘，却实是天定。花月有情，王爷却未必有意，花月有心，天也未必成全。只有大选日，花月也才知道天意是如何吧。”
梨妃听这话似乎她对棠熠也是有心的，心中一喜，忙道：“月儿怎么这么说呢？其实那天在万业寺，晋王来看我，说是与你碰巧相遇了呢。他对我说对你一见倾心，以至到茶饭不思呢。我那儿子，在北地打了几年仗，亲事也就耽误了。皇上对这件事也是很内疚，一直想要为他配门好亲。这不，真是有缘，居然就让他遇到月儿你，还难得的动了情。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那花月真是羞腆。王爷的心思，花月知道了，只是这婚事最后还得在大选时才能确定。”凌花月开始搪塞。
梨妃正欲向她得个准话，小原来报晋王来了。梨妃想他来的正是时候，花月却怀疑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
棠熠进了内室，见母亲与一娇艳女子在一起，只觉有些眼熟。凌花月已向她行礼：“凌花月参见晋王殿下。”
棠熠顿了一下，却道：“小姐有礼。既然母妃与凌小姐在叙，棠熠不方便打扰，先告辞了。”说着转身欲走。
凌花月一下被他的举动弄懵了，梨妃也是惊讶，忙道：“皇儿且慢。我邀月儿来抄书，正谈的投机，你也不必避讳，快来坐下。”
棠熠却知她打算，忙道：“儿臣还是先告退了。小姐毕竟是选女，在此见面恐招人误会。”
“你是怎么啦？前些天不是向我说起对凌小姐很是倾慕吗？今日正好碰上了，却如何要走？”梨妃索性直言。
凌花月见这两次见的晋王，都全无那天的轻浮，而观他现在的神色，也不是羞腆，是真的避之不急，急切的想离开，心中顿时如哽在喉。
“儿臣其实是来母妃这里拿上次遗失的玉佩。父皇还等我议事，我得快来快回。”棠熠又道。
梨妃脑中有些混沌，见这情形又有些尴尬，忙说：“既是你父皇召你，你快去取了就回。你父皇这样看重你，你要用心议事。改日有空再与月儿叙叙。”棠熠便如蒙大赦，马上离开了。
凌花月心中挫败，面上却未露分毫：“王爷受皇上器重，还真是忙碌。我还是帮娘娘早点把这书抄完吧。”。。。
出了紫云宫，凌花月再也按捺不住，脸色灰白，心里想：把我凌花月当成什么人了？肆意调戏，现在却摆出一幅圣人的模样。这晋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心思究竟如何？
十月二十六终于到了。选女们都是精心打扮，粉面桃红，珠翠环绕，彩衣飘飘。一时间，御花园中一派春景，莺歌燕语，好不热闹。
梨妃坐在皇帝左侧，今天也是一番精心修饰，衣着华丽富贵，瞧了瞧皇帝右侧的居贵妃，暗喜今天自己的衣着比她庄重，其实居贵妃也正在想梨妃还真是美人迟暮，打扮的这样老气。
三位皇子都到了。棠烁俊朗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淡，波澜不惊，似对这□□无所感察；棠煜倒是很有兴趣似的望着这些美人，只是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神是游离的，心根本没在这儿。不过这位风流王爷“脉脉含情”的注视，看的小姐们是心花怒放；棠熠平时都是华服加身，今天却意外的穿了一件青衣，不过朴素的服饰反倒衬出他的英气。千金们远远看着，对丰神俊朗又各有千秋的三位王爷是满怀期待。
梨妃却对儿子今天的样子很不满意。昨天她将他召去，耳提面命的让他要选上凌花月，但他的神情却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现在还这样草率的穿着素服就来了。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弄的她的心是七上八下。
凌花月的目光扫过三位皇子后，就停留在了棠熠身上。直到现在，他根本没朝这些选女看过一眼，而这之前的见的两面也表明，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因为他甚至对她的样貌都记不的了！其实万业寺一见，现在回想起来，他对她表现出来的轻浮有很多破绽。只不过凌花月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今天的他，青衣素服，却难掩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神情落寞，故而整个人都显的有些散漫。但是就是这个样子，却让凌花月萌发了微妙的情愫。她的心中，有着被戏弄的恼怒，有被视做无物的怅然，还有那种不服气的征服欲望！
因为朝臣的女儿都是待嫁之身，不能近距离的在男子面前抛头露面，所以三位王爷都隔着纱幕，观察她们的举止，才艺才情。最后千金们会蒙面，站作一排，如果心有所属，皇子会用箭射中意中人身后的高悬的绣球。
开始展示才艺了。第一个上场的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她娉婷上前，就着备好的笔墨不一会就画好了一幅荷图，随后那图便被呈到皇子们跟前观赏；接着上来的小姐表演扇舞；再后来一位是唱歌；再一位是弹琴。。。一阵飘袖流云，众人是大饱眼福、耳福。
终于轮到凌花月上场了。她不慌不忙的走到珠帘前，对着帘后的一干人等落落大方的行了礼，轻吐珠语：“凌花月祝皇帝陛下身体早日康复，祝我朝兴旺永久。为表贺意，小女子献舞一曲。”说着便退一步，开始舞蹈。
凌花月今天着的是桃衣，看似素淡清雅，但是上面缀着的点点流苏却是彩色的，就连衣袖上也布满各色亮珠，所以她一甩左袖，只见一道彩光飘向天空。众人开始并未留意到她的衣袖有这样的玄机，层叠了那么长，所以只感觉这道光是突然间的眩目灿烂。
凌花月给了大家一个惊艳的开头，马上将左袖一个俐落的回绕，右袖又旋转抛出，两袖顿像游龙相戏，在阳光的辉映下熠熠闪闪，煞是好看。。。
凌花月这套舞是大量的借鉴了胡舞的娇娆，动作幅度大，难度也很高，但能给人相当震撼的视觉冲击。众人只见彩光笼罩，配合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段，绝美的面孔，只觉是美不暇接，无与伦美。。。
最后，凌花月直向上甩出长袖，一阵香飘，无数美丽的彩色花瓣便飘洒而下。。。
全场是不自禁的响起了掌声。连精神不大好的皇帝也脱口赞道：“凌相的女儿，果真是技惊全场，让人惊叹呀！”
梨妃望向棠熠，只见他也注视着帘外款款退场的凌花月，心下稍慰。
有凌花月的珠玉在前，后面千金的才艺就顿显平淡。看着大家将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向自己，凌花月心中得意洋洋。
终于到了最后的射绣球，众女的心中都是紧张又兴奋，凌花月虽然技压群芳，但是心中确还是忐忑。
每位皇子共有三支箭，可射向属意的小姐，也就是有每人有三次机会。而为了避免皇子同时选中一位选女，这就还要考他们的箭技，因为绣球上只有一孔可以入箭，三人同时张弓，射中者才可娶那位小姐为妃。
三位王爷都已经张弓，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他们的箭所指的方位。凌花月看着三位王爷似乎都是像她的方向在布弓，但似乎又是瞄向她身边的吴允秀和另一边的京都提督的女儿。“上天保佑呀！”一向自负的她也在心中默念祈祷。
皇帝亲自敲响了小钟，只听嗖的一声，三箭齐发。凌花月见箭似都是都朝她头顶方向而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晋王的箭力度最强，率先射向吴允秀头上的花球，“嘭”的一声，只看花球绽出一片细沫，细看，箭却再飞出几米开外落了下来，力足，却未中准心！南王和锦王的箭都射向凌花月的花球，要至时两箭却相擦闪出一道火花，“锵”的一声，碰了开去，都未中！
梨妃的手不自觉的扯紧了自己的边袖：棠熠！你真是母妃的好儿子呀！你这一箭，可就差点断送了我的前程！也让你自己的储位渺茫了！
凌花月咬紧了银牙，心中五味杂陈，按说被南王和锦王选中，她也应该高兴，可是她也明白了晋王根本就无意于她，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有一种被欺的恨，有一种不甘的怨！
没被选射的小姐们都沉静了下来，三位王爷心意已显，所以她们倒是于失落中有了些轻松，反观起皇子们属意的两个人选来，看这戏要如何发展。
棠煜笑了笑，却棠烁道：“五哥一向冷淡，看来今天也是被凌花月这样的美娇人吸引了呀。”棠烁似扯出一笑：“我倒是意外，六弟的箭却也有这样的劲道。”棠煜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久不张弓，我还怕自己手抖呢。哪料，还能将五哥的箭擦飞。”又转向棠熠，“三哥是怎么啦？你可是行伍出身，你的金箭是出了名的快、狠、准，今天为何却射不中呢？难道是见了佳人手软？哈哈。”棠熠只道：“还有两箭呢。”
稍歇，皇帝又敲响了钟。三箭同出，不过这次却是南王、锦王的箭更快，然而，结果一样，两箭擦出火花，同时落地，而这次晋王的箭更离谱，只擦到了花球的边！
众人顿时哗然，皇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这棠熠，到底是在干什么！以他的百步穿杨的箭技，岂会射不中那一只绣球？他心属吴小姐，倒是可以直接赐婚圆他心愿，但是这样却太失颜面了！而棠烁和棠煜又都对凌花月不肯放手。只有一箭了，这要是还这样，选妃大典可就成了笑柄。
梨妃已经绝望了，脸上精致的妆却也掩不住她扭曲的表情，她真想把儿子叫过来，狠狠的训斥一通，可是众目睽睽，又怎么能这样。他不选凌花月已经够让人生气了，现在还这样射飞两箭。他到底要干什么？
皇帝叫过三个儿子，故作轻松的说：“只有三箭了，皇儿们可要想清楚，珠玉齐辉，瞄准了。”又调剂气氛般的笑了笑，“佳人在前，莫再手软呀。”
最后一箭，大家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皇帝再次敲响了钟，随着那声清翠的“笃”声，三箭脱弓，都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目标。“砰”的一声，晋王的箭旋转着射向吴允秀的花球，终于中了！众人还未及欢呼，那射中的箭随着花球摇了几下，居然还是掉落下地！南王的箭力道这次要强很多，先至，利落的入了准心！锦王的箭虽还是碰到了南王的箭，但却势弱，被震了开去！
“恭喜南王中魁！”廖达首先反应过来，大声的向棠烁表示祝贺，众人也才反应过来，一片贺声。居妃春风满面，梨妃呆若木鸡，皇帝则没有过多的表情。
棠煜遗憾的叹道：“哎，五哥的箭技的确要高我一筹，甘拜下风！”棠熠沮丧的来到皇帝面前：“儿臣技拙，请父皇原谅。”棠煜也来谢罪。
皇帝冷淡的道：“你心属她，可能心急失了准绳，也可谅解。父皇还是可以成全你们这段姻缘的。”棠熠却道：“可能儿臣是与这吴家小姐没有缘分。三箭射失，是天意吧。儿臣不想逆天意而为。”
皇帝又转向棠煜：“你又作何想？”“父皇，儿臣惭愧。儿臣倾心只一人，不过竟然五哥选中，她就是我的兄嫂，以后也不会再有其它的心思。至于这其他的千金，儿臣觉得无缘。”
“好吧。”皇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是绝对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对三位皇子的箭艺他本是很有信心的，哪料棠熠会三箭射空，棠煜又偏与棠烁抢一女以至未选中。箭不中，而为他们赐婚也显勉强和尴尬。“那就着礼部选良辰吉日为南王和凌花月尽快完婚。”他打起精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