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尽管花语服了药又能激战,但那种药对于使用者来说却是体力运作越盛,药效过后的损伤就会越厉害,所以梅兰一见花语的身手,一改初见时漠然的神色,急急大喊:“姑娘,你的伤!”
花语并不理睬梅兰的警告,反而动作显得愈加频繁,仿佛是想在一口气之内杀尽周围所有的鬼面。
但是,体内有血在逆流,她好像已经能听到体力耗尽的心脏在努力地持续律动。
这一切,她已经没时间去顾及了,她现在所想要的只是一个字——杀!
眼见着局势对明涧山庄越来越有利,炼云裳变了脸色,她稍一退后摸出一只牛角笛,把眼一闭,吹起了一支不知名的曲子。
曲子一起,混战中的慕琅轩像是发了什么病似的痛苦了起来。
炼云裳稍稍抬眼,唇角带着自得的笑。
“怎么样?公子,这痛苦的滋味不好受吧,就像千万只虫子在撕咬心脏、肢体,想要你死却又偏偏在慢慢地折磨着。
怎样,这生不如死的感觉?”
纤云将长鞭一甩,打开慕琅轩吃力举起防御的剑,然后长鞭一把卷住了他的脖颈。
鞭子上碧色的毒宛如小蛇,蜿蜒地顺着他颈上细微的伤痕转入他体内。
“如果没有你手上的‘冥怨’,或许义父他会好过一些。”纤云眼稍一瞥,骤然睁大——原先正与其他鬼面过招的花语,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竟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她手上的利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淋漓。
花语微皱着眉,缓缓将剑从纤云的身体里抽出,白色的狐裘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但是慕琅轩的手指已经泛起了紫色,毒素正慢慢地顺着他体内的血液往上爬,一点一点地蔓上他的手臂,朝着眉心处蔓延。
而炼云裳的笛声依旧在响,慕琅轩的痛苦未停。
貊犰自混战中脱身,拉过梅兰为慕琅轩诊脉。
梅兰的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脉门,一声惊呼:“是蛊虫!”
“除了下蛊虫,炼宫主你还有什么招术?樊迭的那只蛊虫也是你给的对不对?”花语随手斩下一个鬼面女子的手臂,夺过她手上的剑直接扔向炼云裳。
那剑在空中打着旋转,炼云裳将身一矮,躲过被割去头颅的危险。
却不料花语一个近身飞踢,一脚踢中了她紧握牛角笛的右手。
炼云裳被这一踢猛地连连后退。
“你以为这一次的蛊虫和那时我给樊公子的一样容易被你找出吗?如果没有人甘愿当它的宿主,它可是不会轻易出现让你找到的!”
炼云裳抓过一柄剑径直甩了出去。
花语举剑“咣当”一下将飞来的利剑斩成两段。
来不及喘一口气,又见炼云裳自耳上摘下耳环,从容地套在两指上,轻轻一甩,银色的近乎透明的丝飞了出来,在空中交错,然后伸向花语。
那丝并非寻常的东西,而是一种纯铁,锋利无比,可以轻易将任何坚硬的物体一分为二。
剑并不能将丝割断,花语弃剑侧身一闪,避开落下的丝。
那丝交错着形成一个锐点,花语闪开了这一点,却并未料到在她身后不远出梅兰正搀扶着慕琅轩,那些丝径直飞向了他们。
花语来不及出手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丝即将射穿慕琅轩的身子,脚似乎被固定了一般沉重至极。
但是,有些人命不该绝。
就在那些丝即将射进慕琅轩的身体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出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还不能死呢......”
炼云裳屈起手指,耳环上的银丝随之发生变化,就像是玩牵引木偶,挡在慕琅轩身前的身子慢慢被拉了起来,那张变得苍白无力的脸显露在众人眼前——弄巧的眼里渐渐有一股死灰之气蔓延开。
“我说过,你不该真的爱上他。
爱情只会让人变得愚蠢。”炼云裳猛地收拢银丝,脱离弄巧身体的银丝带起了从她体内迸出的血花,缤纷而凄凉。
花语垂首看着倒在地上的弄巧,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色。
她把双眼闭上,握紧了拾起的佩剑,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情绪,但周身的气息十分骇人:“愚蠢的人应该是你吧!你如今处心积虑地夺取《镜氏花容》,不过是为了得到天下,却将人命视为草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夏浅草是这样,樊迭是这样,就连弄巧你也是这样对待!你这个人根本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如果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天下变成血海,那么,我就该在这里杀掉你!”她的眼蓦地睁开,黑曜石般的眼眸深处翻滚着暴虐的杀戮,杀机瞬起,浓烈得足以让人窒息。
不等炼云裳再度展开进攻,花语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她依旧只用一招,仅仅只是在念着《西洲曲》时,寒光乍现。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意,吹梦到西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花语的身体似乎在挥剑斩杀炼云裳的一瞬间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寒光刚过,她便失尽了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跌倒在地上,重重地咳了起来,有血从她口中咳出。
炼云裳的尸体就倒在她的脚边,已经尸首分离了。
“轩辕十八年冬,明涧公子与花语至周庄寻《镜氏花容》。
于镜氏先代族长墓中,发现地陵,后见石棺。
幽暝宫突现,激战。
然,花语重伤未愈,明涧公子又身中蛊虫,双放势力不分上下。
终,花语以命相搏,怒杀幽暝宫宫主炼云裳。”
————————————《江湖志·镜氏花语传》
第二十一话. 花染凉意水无声
药效似乎已经过了。
花语跌坐在地咳嗽声一直连续不断,身体的损伤比她想象中的厉害。
然而,不得她哀叹自己的无奈,身后梅兰急切的呼声让她清醒了过来。
有些事情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了。
“姑娘,姑娘!该怎么办,公子的毒......我......我救不了......”
梅兰的声音很是悲切,她的手一直搭在慕琅轩的脉门上,不曾松懈半刻,但是慕琅轩体内的毒还是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即便“玉面菩萨”在此,或许也是束手无策。
而此刻的慕琅轩脸色青紫,毒素已渐渐升到了他的眼下,就快达到最后的眉心了,一旦达到眉心,他这条命就是真的没救了。
花语摇晃着走了过去,伸出手紧紧握住慕琅轩冰冷的手掌,努力让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不能死!他的宏图伟志还没实现,所以他不能死!《镜氏花容》还没拿到,皇朝还未颠覆,天下还没一统,所以他不能死!
而且,她不希望他死!
还记得七年前初见面,她被吊着接受耻辱的鞭笞,那时她能力小只是在心中装满仇恨等待将来,那时她见到慕琅轩于是坠入她从前不曾想过的世界。
哪怕为了他而死,她也会义不容辞。
那个时候,是慕琅轩手把手教会了她功夫,即便天空下着鹅毛大雪,他手心的温度还是会传递温暖给她。
她是爱这个男人的,她一直相信。
“梅兰,把匕首给我。”花语的声音很坚决,仅管眼中还是有着一丝犹豫,但手已经率先执行了她脑中的想法。
谁也不知道花语提出要匕首是为了什么,但是当看见她握着慕琅轩的手腕割破了他的锦服时,貊犰突然大叫:“你不可以这么做!”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我,不能让他死!”
“可是......”貊犰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这是在试图将他身上的蛊虫和毒吸引到自己身上来!你已经受了重伤,如果再这样恐怕你这条命就会直接没了!就算是为了明涧公子,你总也得顾虑到自己的性命!”
花语依旧是平静的,对于貊犰的劝告根本是毫不在意,握着匕首的手不见收回。
刚准备在自己的腕上割出口子来,修长的十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头,慕琅轩的眼正对着她。
他吃力地拒绝道:“我宁愿死也不要你那样做!一定有别的办法的,我不许你死更不许你为我而死!”
“好。”花语莞尔一笑,轻轻迎身吻上慕琅轩的薄唇,“我们谁也不死,但是这蛊虫和毒我必须为你逼出来。
相信我,我不会死。”趁着慕琅轩失神的那一刹那,花语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慕琅轩豪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不再理睬貊犰等人的话,花语沉下心来,小心地在慕琅轩的手臂处划开一个十字伤口,黑色的鲜血一点一点涌出。
花语揭开手腕处的袖子,匕首抵在腕上,轻轻地划开口子,不大但血流的很急。
她将手腕贴近慕琅轩臂上的十字伤口,两股不用颜色的血交融在一起,色彩诡异。
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血流进花语的身体。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即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在不知道慕琅轩心意之前,花语总爱唱那首《越人歌》,唱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后来,明白了他的心意,花语便又唱起了《风雨》。
她唱这些歌的时候,眼神虽然依旧平淡,但在心里却是一片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