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这一回却轮到,慕琅轩笑了。
他的笑更衬托出了他的绝美,如罂粟花一样带毒的绝美:“她当然知道!但花语并没有阻止我,她一直都知道我不能信任她,她一直都在等,等我愿意不再监视她。”
“为何要这样待她?”缚棱一气之下竟在无意中动了真气,真气无法冲破他被封的经脉穴位只得在体内混成一股恶气四处乱窜,窜得他喷出了好大一口血。
青衣被染成了墨绿色,狰狞的墨绿色。
“你说呢?”慕琅轩冷冷笑道,眼里是山雨欲来的欲望,“她可是镜氏一族现在唯一的后人,是唯一一个可以拿到全部《镜氏花容》的人。
我不可能放任她自由,给了她‘明涧山庄小公子‘的身份也是为了约束她,让她不至于背叛我。”
“什么时候?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利用她的?”
慕琅轩突然来了脾气,他甩了眼前之人一个耳光,然后往他嘴里塞了粒黑色的丸子硬逼着他咽下:“放心,我给你吃的是为你特地配制的十全大补丸,毒不死人的。”
话音方罢,缚棱忽就觉得胸口有千万只小兽在撕咬着,似是要活生生地将他咬死。
那种钻心的痛,让人生不如死。
他跪在地上,死命地忍受着此种煎熬,他不想向慕琅轩求饶。
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不想致他于死地,只是想看他如何向自己求救,如何狼狈地败在自己的手下。
缚棱抓着地,忍耐中他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抓痕,他的十指指头都好出了血,但依旧不肯向那人轻易低头。
犹如野兽般的低吼,一阵又一阵地从他喉间传出。
“下次管好你的嘴巴,不然下次我喂你的就绝不会是噬心丹,只有‘黑面罗刹’才会解的毒。”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你要步步阴狠,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慕琅轩笑道:“我当然是人。
但对于你们这些拦路石来说,我就是让你们胆寒的魔鬼。”
“江湖人人都称你明涧公子品性纯良,可为何我所知道的你竟是如此的歹毒!”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品性纯良?”慕琅轩大笑着蹲下身子,拿扇子抬起缚棱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谁告诉那帮老不死的这个词?你知道我十五岁那年是如何继承这个明涧山庄的吗?这把‘庄主‘的椅子我又是怎样坐稳的?”很满意地看到缚棱眼底展露无疑的不明,他轻笑着收回纸扇,背对着门唤道:“你来告诉缚公子方才的话吧,花语。”
一听到这个名字,缚棱浑身一颤,不由地感到心寒。
他以为慕琅轩只是心机太重,城府太深,却没料到这个人是真的狠毒、残忍。
他居然……他居然一直让花语站在黑屋外听他们交谈!
走进门来的少年是一袭陈然不变的白衣,没有表情的精致脸孔很像一件艺术品。
但是迎着光,没人能看清她的脸,以及她眼底深深的倦意。
“义父十五岁那年,弑父夺位,成为明涧山庄唯一的庄主。
而后,杀兄弟,驱妻妾,灭叔伯,坐稳了庄主之位。”
少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对这骇人听闻的事根本毫无兴趣,亦或是她早已听闻了不下百遍。
对她而言,那仅仅只是数十条人命罢了,她帮不了他们,就像帮不了水镜山庄那一百三十来条性命一样。
那都是他们的命,不是她的。
“你为什么会……”缚棱问。
少年抬头,对着那狼狈不堪的人静静地吐出这一句话:“因为那一日,我就在义父的怀里。
那一日,我刚被收为义子。”
她是亲身经历了那场动乱的。
她忘不掉那些如河的饿血,但她必须忘掉。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是要习惯的。
“明天夜里,貊公子会来带你走。
如若这五年来明涧山庄照顾不周,还请‘病公子’见谅。”那笑脸迎人的慕琅轩像是无限谦逊地这么说道。
他笑着退出黑屋,待花语随后走出,慕琅轩把手一扬,黑屋的门缓缓关上。
当最后一束光灭掉之前,缚棱只能艰难地看到那个人略带疲倦的脸无声地转过头。
镜花语,你终于也累了吗?跟在那恶人的身边你就只是在消耗你的性命,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他,受尽众人的欺凌。
约定的日子如期到来。
慕琅轩斟了杯酒,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班驳的月光洒下,他细长的眉角轻轻上扬,唇角也带着相同弧度的笑,冷艳得近乎妖娆。
微凉的夜风吹拂过他精致的脸庞,带来生人的气味。
“貊公子果然守约,在下在这儿等候多时了。”慕琅轩巧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向假山后的黑影说道。
“明涧公子果然好耳力。”从假山后慢慢走出一人,略带碧色的瞳仁在夜间有如兽般锐利,他肩上的大隼耸起了危险的毛发。
貊犰的眼一直紧盯着慕琅轩不放,半边的黑色面具有种诡异的感觉。
慕琅轩浅笑着拍了拍手,花语、长孙宣以及纤云弄巧从四面走来,不带一点声音。
“明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长孙宣走近一步,恭敬道,“我家公子只是想请阁下喝杯水酒,再把《镜氏花容》留下。”
貊犰冷眼打量这五人,从怀里掏出了那一份《镜氏花容》。
牛皮手卷山的血迹已经被洗尽。
他随手一抛,由着长孙宣去接,然后大口喝下慕琅轩递来的酒,毫无惧色。
“貊公子好胆量,”慕琅轩凤眼上挑,一副玩味的表情,“你就不怕在下在方才那杯酒里下毒吗?”
“哼,我本制毒又何惧你所下的毒物。”
“那,我若是将毒涂抹在杯沿上呢。
那毒透过你的肌肤渗入血液你又如何识别?”似是无害的笑容背后却是一片野心,慕琅轩放下杯子笑道。
将信将疑中貊犰暗自运了运功,一股恶气从丹田兀自升起然后在他四肢流窜——那个人居然借助毒药封了他的功夫!
“慕琅轩你这卑鄙小人!”
“在下只是担心貊公子突然对下人们动手,以貊公子的身手足以上我一半的下人。
我可是个体恤奴才的主子,你说是不是,貊公子?花语,你带公子去黑屋找他要救的人吧。”
镜花语?是那个白衣少年!
想起梅里坞里遇见的那一双眼睛,貊犰猛然发觉那少年就在自己眼前。
一袭白衣,免冠的长发披散着仅仅在脑后束起小小一束,眼里没有情绪,手上也没握着弓箭,身上平静的气息与之前在武林大会上那拿他当猎物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要找的少年,有着同他相似的眼神的少年,就是这个白衣少年没错!
“轩辕十八年春,明涧公子宣之曰:其欲独霸武林,成为江湖帝王、武林至尊。
‘黑面罗刹’依约而来,交其《镜氏花容》。
花语为义父之野心,甘愿背负众人之责辱。”
————————《江湖志?明涧公子传》
第四话. 烟云过眼是愁绪
在被关了整整五年之后,“八公子”之一的“病公子”缚棱终于走出了几乎不见天日的黑五。
等腐臭味离他远去之后,缚棱这才确定自己解脱了。
可体内突然升腾起的恶气让他着实又痛苦了一次。
身上的武功也还未解封,那个人当真是愿意不再囚禁他了吗?
“慕琅轩喂他吃了什么?”貊犰大怒。
他早料到那个人不会轻易让他在明涧山庄里毫发无伤地自由来往,但没想到那人不仅卑鄙到给人在杯沿上抹毒,更甚在本就体弱的缚棱身上下手。
“只是嗜心丹而已,还要不了我的命。”
花语一直看着他们默不作声,然后不动声色地走近,趁二人皆未回神,一掌袭向缚棱的心口。
那一掌上用了她三成多的功力,自是把未加防范的缚棱打得喷出一大口血来。
血迎面喷在她身上,化开后竟是诡异的黑色。
接着花语又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接连点了缚棱身上的天突、风池、天柱和中府几个穴位,往他嘴里塞进了粒奇苦的丸子。
那苦丸子入口即化,一股清甜瞬间漫遍全身关节。
缚棱忽就觉得全身经脉都通了,心口撕咬的千万只小兽也不见了踪迹。
他还未开口,却见貊犰已用淬了毒的银针抵在了花语的喉间。
“说!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花语并不说什么,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看向缚棱时却多了点伤感的情绪。
“貊犰,她解了嗜心丹的毒,还替我打通了经脉。”确认貊犰收回了银针对花语的性命不再构成威胁,他又说道,“花语,过些日子我会来带你走的。
你离开那个人吧,他不值得。”
“我不能。”
“为什么?”
花语闭上眼,惨淡一笑:“是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我必须还。”
“可那是你永世都还不清的。”
“那就下一世,再不然再下一世,直到还清为止。”花语背过手不再看那二人,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送两位贵客离庄。”
夜色下那白衣少年落寞的身影刺痛了缚棱的心,他站在门口以一个指天为誓的姿态大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他的身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