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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
我摸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然后站起来,将钥匙放在茶几上,拎起了自己的包,正想开门的时候,沐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样就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
我回过头,看着她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笑了笑,“一定要我们吵一架才走么?”
“谁说我们会吵架?”
“诚实一点吧。”我笑,“骗自己是愚蠢的行为。”
她走近了一点,并不答话。
我叹了口气,“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吧。”
“没有。”她过了很久才说,“我只是有点嫉妒。”
黑暗中,她抬起脸来,隐隐有闪动的泪光,“为什么好运总是在你那里?我真是不明白啊。”
我看着她,并不回答。
这种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吸了口气,声音哑哑的问:“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我笑了笑,“大约是去投奔另一个可以收容我的人。”
她静了静,然后说:“那么,你保重。”
“谢谢。”我说,然后就开门走出去。
还没走到电梯口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挟着呼呼的风声向我飞来,我在千均一发之际闪了闪身子,看着一只拖鞋擦着我的肩飞过去,打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很响的一声。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女人,“你送行的方式可真是激烈。”
那个有着与外表炯异的火暴脾气的护士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说,“我正要离开。”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么很显然,你的提问方式有问题。”
两句话的功夫,她已走到我身边,甚至伸手揪住了我的衣领。“常笑——”
“冷静点。”我笑笑,“我想护士手则里应该有禁止对人使用暴力。”
她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我的病人。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倒底在想什么?好端端的说走就走?”
我叹了口气,“这里并不是我家不是么?”
玉看了我一会,终于松了手,也叹了口气,“那么,你去哪里?”
“我想你听到我给沐风的回答了。”
“是,我听到了。”她说,“可是我想知道是韩自轩还是雷颖?”
“对你而言,那有区别么?”
她看着我,再次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可是对你而言有。常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沉默。
她陪着我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再开口,“我没有接触过雷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对你会有多好,可是韩自轩——”她又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爱你。”
“或者吧。”我说,“可是那又怎么样?”
有时候,感情的事情本就不是可以说得清楚的,而我,连说,都已经厌倦了。
玉不再说话,只轻轻的挥了挥手,说了和沐风一样的话。
“那么,你保重。”
天已很冷了。
走出大楼,我紧了紧衣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心里似乎有很多想法,却偏偏连一点思绪的理不出来,前路对我来说,一片茫然。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忍不住要苦笑。
就在我站在路边无所适从的苦笑的时候,有车灯射到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抬起手挡着眼,然后眯着眼看向光线的来源。
我想我见过这辆车。
当然,也包括它的主人。
他开了车门走向我,灯光照着他的后背,就像是渡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在我看来,他或者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王子向落难的少女伸出了手,于是,他们从今以后过着幸福的生活。
童话都是这么讲的。
我看着对面那人伸过来的手,突然就觉得很好笑。
我已经二十六岁。
十年前便已过了听童话的年龄。
即便是信过,有三年时间也足以让我醒来了。
所以我只站在那里,稍垂了眼,看着那只手。
王子站不了几秒钟,便忍不住开了口,“小常。”
我偏了偏头,笑着应了,“哟,自轩,你怎么会还在这里?”
他收回手去,又唤了声,“小常。”
“嗯?”我挑起一边的眉来,用鼻音问了声,“难不成你在等我?”
“是。”他居然笑了笑,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我一直在等你。”
我怔了怔,他的眼睛里,有我们初见时的那种光芒,让我有一时的恍惚。
只有一时。
我也笑,“那么,介不介意让我搭个便车?”
他看定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出来。“当然,上车吧。”
他说完那句话便走向车子,为我拉开了后座的门。他知道比起副驾驶座,我更喜欢窝在宽大的后座里。
看着我以习惯的姿势窝好之后,他坐上驾驶座,又回头来看了我一眼,调整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毫无疑问,在习惯方面再没一个男人会像韩自轩那般了解我。
然尔这么好的男人,我却不要了。
不怪别人想不通吧。
靠在舒适的车座上,看着前面那个男人的后侧脸,我叹了口气,突然伸长的身子,凑近他问:“自轩,你爱我么?”
这问题下午时我才问过雷颖,得到的是不假思索的答案。而韩自轩只怔了一下,他的动作只停了不到一秒,便发动了车子。
很安静的几分钟,久得像一个世纪。
他并没有回答。
我于是靠回车座上,闭上眼。
是的,他不知道。
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
因为我也不知道。就像柳晴的那个问题,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会爱人的。
在一起,或者只不过就是因为寂寞。
车子似乎开了很久,似乎只有一瞬。
我不再开口,他也不问我要去哪里,只随意的开着。
气氛安祥得让我有种永远这样开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打破这种气氛的是鸣着尖锐汽笛的警车。它闪着灯鸣着笛从我的右边超过去,一个急转弯挡在我们前面。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从车窗里挥出来,不停叫着“停车。”
于是韩自轩停了车,急刹车的惯性让我整个人弹起来,若不是他及时扶了一把只怕个直栽到玻璃上面。
有警察过来敲窗户,喝叱,“你小子喝醉酒是不是?在市区开这么快的车还敢连闯两三个红灯?当我们是瞎子啊……”
我坐在后面,看着韩自轩和那警察交涉,心口像堵着什么似的。
我坐他的车也不是一两回,被交警截下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本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今天,或者只是为了我的一句话。
韩自轩待那两个警察走掉方转过眼来看我,久久的,深深的,像要将人看化了一般,然后一字一字的回答我不知多久前问的问题。
“是的,小常,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