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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玉一起送了那男人去医院,他立刻就被推进了急救室,玉去办手续,我被摞在走廊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等待。
于是睡意就涌了上来。
我抱紧了自己的衣服,靠在椅背上打盹,半醒半睡之间,听到有个护士说,“先生,这里是医院,不能吸烟。”
然后有个男人的声音回答,“抱歉。”
这个声音如卷地的秋风,落寞得教人揪心。
而且,它和我记忆里的某个声音如此相似。
于是我睁开眼来,看过去。
那男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在摁熄一个烟头,一双眼漆黑如夜,正看着我。
灼灼的目光让我有叹息的冲动,但我只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老朋友一般的打招呼:“哟,自轩,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将手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靠在墙边,上上下下的看我,“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闹胃疼了?”
“不是,陪朋友来而已。”我笑笑,“你呢?以往这个时候,你不是还应该在办公室么?”
“柳晴小产了,我来看看她。”
“哦,没什么大碍吧?”随意的寒喧着,我看着他笑,声音却低下去,“你应该多陪陪她的。”
他走近我,伸出手来,又在半途缩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我向他摊开手,“如你所见,我活得很好。”
“账号上的钱,你一分都没有用。”他乌黑的眼盯着我,“也没有找到第二份工作。”
我皱了皱眉,“我没有工作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他看着我,并不说话。
“你也调查我。”我叹息,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还好,即便是找不到工作,我好歹还可以找到养我的人。”
他皱起眉来,沉沉的唤了声,“小常——”
我再度叹息,垂下眼,“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叫我?”
他难道从不知道,他那样低沉的声音,有着魔咒一样的诱惑力?
他的手伸过来,带着我很熟悉的温度,轻轻的梳过我额前的发,停在我耳畔。声音轻轻的,“小常,如果,离开我并没有让你过得更幸福,那么,回——”
我“呼”的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很灿烂的笑给他看,“韩先生,我记得你刚刚说,你是来看你夫人的。”
“是。”他的手在半空僵了几秒钟,缓缓收了回去,向我轻轻的点头,“你保重。”
我微笑着,目送他转身,离去。
身边的温度骤然间似乎降低了好几度。
明明,是我自己要离开他的,为什么,心还是会这样刺疼呢?
玉拿着一叠不知道是什么的纸走过来,看到我,跑了几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喂,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挤出一个笑容给她,“我想,我是饿极了,你不介意借我一点钱让我先去吃个快餐吧?”
玉看我一眼,再看灯还是亮着的急救室一眼,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来,然后把钱包整个的塞给我。“你脸色真的很不好,不舒服就不要逞强。”
我点头,走出去。
我是真的饿了。
有时候,我会很喜欢肯德基的气氛。
不管你什么时候走进来,它总会给你一总很热闹的感觉,会让你有种你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错觉。
我点了餐,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近乎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有个服务生过来问我,桌子可不可以收拾了,我点头,并让她帮忙买了杯咖啡。
我不喜欢咖啡。
但是在这里它可以无限续杯,可以让我坐在这个热闹的地方久一点再久一点。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时,一方手帕递到我眼前。
它的主人用一把很干净的男中音说,“我想你的咖啡已经不能喝了。我从来没看到谁会往咖啡里加盐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滴液体正顺着我的下巴滑落,掉进面前的咖啡杯里。
那是眼泪。咸的。
我接过他的手帕来,很不客气的抹了把脸。
他微笑,“洗手间在那边,左转就能看到了。”
我自他的手帕下面抬起眼来,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继续微笑,声音淡淡的,“因为你在这里。”
我怔了一分钟左右,然后问,“洗手间在哪里?”
他笑,指给我。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发现他还坐在那里,居然点了东西,正慢慢的吃。
我很意外,他那种男人怎么会坐在这种喧闹的餐厅里,吃被他们那种阶层称为垃圾的东西?但他显得很自然。
这男人有种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很自然的本事。
他看到我过来,向对面伸了伸手,意示我坐下。
我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抬了抬眉,喝了口可乐,“什么为什么?”
我的目光看向他面前咬了一半的汉堡。
“因为我饿了,但我不确定你会陪我去另一家吃。”他说,“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这意味着,我的固执,让他开始迁就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所以我叹息,“你来得稍微晚了一点,我已经吃得很饱。”
他也叹息,“我若是稍微早一点,你也许,就不会哭了。”
我怔了怔,他又说:“有些情绪,压在心里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抬起眼,他已专注于他的汉堡,从我的角度看上去,他的睫毛长得几乎要碰到眼镜的镜片,微微的扇动,很美。
我想起来沐风昨天的陈述,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问:“为什么是我?”
他停下来,很优雅了擦了擦嘴,笑,“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看,这就是我讨厌生意人的原因。
我挑了挑眉,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他伸出手来,在窗户的玻璃上找到我的影子,指尖沿着那影子轻轻画出我脸型的轮廓。
我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这小小的动作,猛烈的跳了一下。
这男人的手,并没有碰到我,但他竟似乎籍这影子,抚摸到一个最真实的常笑。
我扭过头来,正视面前的人。“你——”
他依然微笑,眼镜后面的眼睛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看着我,淡淡道:“这就是原因。”
我怔了很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但细想起来,又完全摸不着边际。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男人眼中的我,和大多数人眼里都不一样。
甚至,和韩自轩眼里的我,都不一样。
我深吸了口气,再度绽出笑容来,“我想我很满意这答案。”
他挑起一条眉来,“所以?”
我笑,“我可以陪你吃宵夜,当然,你请客。”
他也笑,“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