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10章(1 / 1)
张丫一对身世的彻底了解不是来源于没日没夜的寻找,更不是有小东这样的“包打听”帮忙,而是在某一天,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人说他姓江名风。
这么多年过去,张丫一仍然记得她和江风的初面。
当然,并非江风玉树临风,而是他这么一个行将枯朽的人突然迸发出精光,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抓扯着张丫一的手臂,不断对她叫嚣为什么她们团聚,你却在这里?为什么要抛弃你?她是你亲妈,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不去找你……当时,张丫一被江风那种濒死前的挣扎震慑,被他深凹下去的两只眼睛,还有仅以皮包裹住的骨头,以及像拿硫酸泡过的破吼震撼。
张丫一太懂人情世故,她一眼就看穿江风的丑陋,所以当时,她抛下一个“神经病”后离去。
都要死的人还执念这些恩怨,有什么意义?难道仇人死,自己就能复活?亦或把憎恨的人逼入地狱,自己就不用下地狱?
神经病!
辜仲明问张丫一,问她:“那你呢?”
这个医生看过太多的病体残躯,他深深明白那种对死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哪怕一丁点希望也不敢放弃的挣扎……但是张丫一是异类,从生到死,她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悲喜并不明显的脸。今天,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辜仲明才明白张丫一不是不想抓紧生命,而是对身边、对现实有着太多的失望,以及绝望。
再高兴的事情于她而言,或许都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就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所以除了风,恐怕没人会因为一片“羽毛”的离世而悲喜。
所以辜仲明问张丫一,当你知道自己行将朽木的时候,你为什么还执念这些恩怨?你为什么不把时间花在治疗而浪费在对一些事情的安排和对一些人的报复上?
张丫一轻巧的湮灭过往,回到现实。
她说:“打发时间而已。”
打发剩余的时间,否则一日一时甚至一刻一秒,她控制不住从身到心的疯狂。
辜仲明站起来之前帮张丫一掖好了被子,说:“我去交个班,一会儿来陪你聊天。”
“辜医生,”她叫住他,两只眼睛茫然不知该看向何处。
“嗯?”
“谢谢你。”
关上病房门的辜仲明和平时一样步行在医院,和往常一样对跟他打招呼的人示意微笑,然后像昨天一样走进医生办公室……但今天,他从把人映照得扭曲的更衣柜上看到自己的——
狰狞。
在洪天继续查找张丫一下落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于一个自称姓江名愉的女人。
洪天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半天都想不起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耗费时间和心力。跟他一样,电话里的人开门见山,说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洪天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晋城。
没有先去见江愉,而是奔到家里,一打开门就撞上自己的母亲。双方楞了一下,洪母说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的吗?
他无视母亲的诧异,几步就踏入这个家。
卧房的门把手被他死死握在手里。洪母在背后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把自己东西搬走了?我早就说那个女孩子有问题,你还不信!这下子好了,那会儿你怎么说都不听,非要跟她结婚,你爸爸也同意了,现在好,我看你怎么办……
洪天的手机又响起来。
是江愉,她在电话里面说:“我在晋城一医院,你什么时候到?”
没听到洪天回音的江愉又说:“洪先生,你尽快过来吧,我有你要找的人的消息。”
临近傍晚,方义依然呆在办公室。
秘书来敲门,说方董,要安排司机送您回家吗?
他摇头,示意秘书不用理他,然后继续坐在权位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气。云层已经把太阳盖住,只有些许光芒刺穿薄云,不过很快,这些光线会随着一如既往的日落而消失。
方义不想回那个家,免得跟方展冀的母亲说不到两句就吵。吵架的主题无非是他找人在刹车上做了手脚,为得就是让方展冀出事……事实上,方义并没有做这件事,他还不至于禽兽到这种地步。以前不是没有过这些想法,但都仅限于想,而且是仅仅让方展冀退出国兴的“想”,但现在,所有矛头指向他,连公司都开始传出谣言,说他方义要让外面女人生得孩子执掌国兴。
他有那么禽兽?
或许他对方展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是没有感情,或许长时间来的对立磨灭了仅有的父子情,但他不是禽兽,不是禽兽……
方义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心叹:
果真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曾经叱诧商场算计对手的风云人物,而今,被年轻人算计!
但他提起了苍老的嘴角,露出一点微笑。
因为这个设置陷阱的真正人物,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他当年毫无二致。所以,方义从最初的七分愤怒渐渐转淡,到今天,只余下了三分。
可是剩余的七分并不是赞许,就像他现在一样,看似翻云覆雨,实则——
孤家寡人。
除了抓紧时间和母亲想出的曾言,一些与秘密有关或者曾经参与过秘密制造的人,都在抓紧时间做着自己即将进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