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0章（1 / 1）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风。
大白天里，曾言蜷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灭了又点，点燃了又灭，茶几下的垃圾桶内，烟头横七竖八，触了谁的眼睛惊了谁的心。
摆设如常，如四年前离开时候的模样，她的房间，她的床……没有什么变化，连灰尘都没有，她知道，这一切源于母亲的日常打扫。母亲是个爱收拾的人，家里总是干干净净，还洋溢着花香的味道，一年四季都会有花香味儿在屋子里萦绕，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尽心伺候这这个家，伺候着她和父亲。
父亲极其威严，曾言很少看到他笑，成长的那些岁月里，父亲总板着一张脸，随时都有暴怒的危险，虽然她用心避免惹到父亲，可总有这么一两次落到他的板子下……记忆里，他连自己的生日也是严肃乃至骇人的一副面孔，或许因为随时绷紧面容，绷紧心，所以父亲的身体、神经丝毫不放松，唯有寄情于烟酒，曾言才看到他眼角有些许的华彩。
以前，曾言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被自己压迫，明明日子不算苦。
四年前的某些日子，使得她陡然明白父亲眼睛里面的沉重，恍然懂得有一种压力，并非起于物质，却联合物质与精神给予身体与心双重的压迫，说得俗气点，这就是命运，躲也躲不过。
父亲不爱母亲，他们那个年代没有今人所谓的自由恋爱，一本红皮书牵线，媒妁之言，母亲嫁给了父亲，选择了她喜欢的男子，但父亲屈服于爷爷奶奶，放弃了自己的爱。或许，这才是父亲不安乐于生活的最根本原因。
因为，他鲜少有选择权。
想起父亲，便想起他总是展不开的眉，想着想着，曾言的心就沉了底，又掐灭了一支烟头。
屋子里溢满了烟草味，浓烈酽稠，手机又在“唱歌”，曾言扫了一眼，是江城的区号，办公室的电话，她从鼻孔中笑了一声，心想这下好，不用违背自己的心去迎合工作需要，去采访不想采访的人，去猎奇已知三四旧事的男人。
男人，女人，女人，男人，难道人生就这么点出息？
她不过俗人中的一个，逃不开情爱恩仇，泯灭不了旧恨新忧，二姑妈的话像虫子，爬满了心，爬满了身体，爬入了记忆……
为什么父亲会跟曾言断绝关系？
对方展冀有意思的穆晨曦总想找机会认识这个男人，碍于性格，她怎么也放开不了自己，思前想后，只有拜托曾言。
那是一个晴天，洪天约了一群朋友到自家社区网球场打网球。
既不奢侈也不俗气的安排，让穆晨曦喜出望外，特地买了一套MINI短裙，运动上衣，青春的面孔，因情爱而晕染上粉红，曾言看在眼里，摇头在心里：果然爱情能改变人，穆晨曦多含蓄的一个人，也要突破自己的禁忌厚着脸皮去跟方展冀套近乎。
大家看在眼里，渐渐地也不再换着打球，于是网球场成了他们二人的专场。
终于，大汗淋漓的穆晨曦跑下场，跟一边吃东西的曾言咬耳朵：“喂喂喂，我打得怎么样？”
曾言笑：“球技很差，亏人家不计较，还跟你打了好几场。”说着，竖起大拇指，说：“有机会，穆晨曦，加油！”
穆晨曦顿时放光：“真的？你看出什么了？”
“不只我，大家都看出你穆晨曦春心荡漾，蠢蠢欲动。”曾言扯了纸巾擦掉满手的水果渍，起身：“我去上个厕所，你慢慢回味。”
面前人横了她一眼，不过满眼都是春光。
走进洪天的TOWNHOUSE，曾言上了二楼，而不是直接在客厅边的公卫解决问题，因为她看见满身是汗的方展冀头顶着一张毛巾上了二楼。
在二楼卫生间打量自己，接着放下头发，让一头青丝尽量的蓬松。
镜子中的人在练习眼角的温柔，还有一丝明媚的光。
脚步声传入耳朵，曾言赶忙走出卫生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弄头发，边晃着头，边让头发顺在手上，一副要重新扎起头发的模样，很不意外也很意外的，她与左侧房间推门而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多一分少一秒都撞不到。
如果多一分，她就下楼了只能示背影于他了；如果少一秒，他就看见她，不过一个普通招呼了。
起初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是“谋求人和”，上了二楼，一眼就将楼道布局和房间位置扫了个大概是“知晓地利”，人和、地利了，还需要天时，需要一丁点儿的机会，不多也不少，两人撞面，抬头，互相看着对方。
怪不得人们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曾言任由头发撒开，当作是惊讶间忘了动作，瞪着圆圆的眼睛“哎呀”了一声。
“没事吧？”方展冀为防撞了某人而横在某人腰上的手略微松开。曾言一惊讶之后，旋即瞪出一个明媚灿烂，摇头：“是你！”
“你认识我？”方展冀彻底松开手，微微提起嘴角。
曾言点头，脱口而出：“当然认识你，你是方展冀，你是我朋友喜欢的……”忙吐了舌头，滴溜一转眼睛后，伸出手：“你好，我是曾言，曾经的曾，言语的言。”
方展冀的手掌宽大不说，竟然绵软，不硌人，没有印象中一般男人的触感。
穆晨曦盯着两个人走出TOWNHOUSE，眼珠子一转也不转，直到曾言坐到她面前，听见曾言说：“小姐，你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穆晨曦压抑想问的冲动。
曾言大开矿泉水瓶盖，说：“刚才去上厕所，找了半天没找到，就这么碰见了他，再简单不过。你以为呢？”
“哦。”穆晨曦声音迟疑。
曾言笑：“喂，干嘛呢，现在就我跟他同出屋子，就吃惊成这样，以后要真诚了他女朋友，看见他对别的女孩子好，不知道你还要吃多大的惊！”
穆晨曦不解。
“处女座的人看似冷冰冰，其实内心一团火，尤其是对熟了的人，而且他们其实人很好，不善于拒绝别人，这可是你说得。”曾言从穆晨曦手上拿了网球拍，裂开嘴角：“穆晨曦，不要光在书本上理论，还要找机会实践。”
穆晨曦蔫了气息：“实践什么啊，我一靠近他就紧张。”
“小姐，你不能因为紧张就不去认识他啊，你不去，其他女孩子可是要去的！”她作势吓穆晨曦：“你看这个方展冀，温温和和的，应该很好打交道，我刚才在里面给他说我是穆晨曦的朋友，就那个跟你打网球的穆晨曦。哎，你瞪我干嘛，这叫露一个脸熟，难道要让他跟你打了几场球还不认识你，你才高兴？”
穆晨曦摇头：“我不是……我是觉得他……”
曾言捂住额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好了好了，我去帮你一个忙！”
“帮我？”穆晨曦的眼睛睁大，瞳孔反射出曾言的笑容：“待会儿我去跟他打球，期间，我会装作崴了脚，那个时候他肯定会来慰问我，这个时候你就赶紧上来，说我怎么又把脚给崴了，还说你打什么球啊，上次的伤都还没好，然后你说送我去医院，他肯定也会同去，哎，你别吃惊嘛，我有办法让他跟你一起去，然后你们就有机会相处了，很多机会，至少比现在多嘛，接下来，嘿嘿……”
穆晨曦有点转不过来：“这样做……会不会没有用，而且万一他不去……”
“是男人都不会置一个受伤的弱女子不顾的！”曾言无奈，摆手：“小姐，你盯了方展冀这么久，一次也没出过手，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年头，你要是不主动出击，轮着其他女人找到机会，你就完了。”
“可是……”穆晨曦还在犹豫。
曾言又不耐烦：“好了，好了，总之你看我，到时候你紧张也不怕，因为你是我好朋友嘛，紧张我的伤是正常的，不用怕，还有，你不是说处女座的男人很照顾人吗？到时候你也很照顾我，博得他的好印象哟。”
本还踯躅不定的穆晨曦看见曾言闪闪的眼眸，咬住唇，用力点了头。
那个时候，穆晨曦并不知道曾言已经开始铺就某条道路，她天真的以为感情这等私密于己的事情可以和朋友随意分享，可以高兴时共同欢喜，失意时两相惘然，然而，感情这种事情是一对一，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第三个人”踏入进来。
而此刻，某个住区楼下的停车场内，方展冀扔掉了烟头，打开车门，看了看九楼的位置。
如果说四年前的感情是她一手策划，早有准备，那么四年之后的开始则是他把准到一个女人的最脆弱，于是预备以旧情与新情趁虚而入。
毕竟，他曾经懂她，到现在，仍然懂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