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远远的，厉倾城正信步而来。
“厉公子午安。”迦南笑盈盈地等他走近，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打算。
厉倾城也见怪不怪，“厉某叨扰了。”
“哪里。”就算她拒绝，他又会遵从吗？
厉倾城环视一圈，不待主人出声便自顾自坐下。“罗姑娘在赏花吗？真是好兴致！”
“公子前来不会是找鄙人闲磕牙的吧？那可要让公子大失所望了，鄙人一向言穷口拙，公子另请高明吧。”
她要是言穷口拙的话，恐怕这天底下的人就都成哑巴了。“姑娘应该明白厉某的来意。”还装！
“哦？是吗？”迦南故作疑惑，“恕鄙人驽钝，还请公子明示。”
又来了！厉倾城懊恼在心。当初认识她时，那副冷冰冰又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还真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然，经过这半年多的观察与亲身体会下来，之前对她的感官全盘推翻。什么嘛，她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天人共愤的恶魔！尽管无数次想要把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无奈计划无数次胎死腹中。谁叫他那点微末功夫根本连人家身旁一个小小的婢女那一关都过不了，更别说她本人出手了。想想也真呕！他厉倾城好歹也是出身武林世家，别的不说，从四岁起开始练武，至今也练了二十多年，光这就比这个女人——不，恶魔的年龄大，到头来居然连人家的一根小指头都及不上，这叫他情何以堪！
好吧，就当她是绝世无双的练武奇才、练一年抵得上别人十年好了，他认了！可是，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他当猴耍，最要命的是，每次都耍得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哼！要不是为了某人，他才不屑与她为伍呢。眼下，要想早日脱离魔掌，只能加快行动步伐了。
正思忖间，一抹青色的身影进入眼帘，厉倾城的心又沉了几分。又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碧纨将花盘轻放石几上，将茶盅分别放到迦南与厉倾城跟前，动作同样纯熟利落，所不同的是放盅的力道。冷眼一扫，大有“敢吭声就毒死你”之势。为了将来着想，厉倾城只有忍气吞声，而迦南则偷笑不已。
“罗姑娘，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厉某这一路跟随姑娘至此，别无他图，只为求娶蓝纹姑娘，还请姑娘成全。”如果不挑明了说，她们还不知道会跟他打马虎眼到什么时候。因此，他只好主动出击。
话一出口，厉倾城清楚地感觉到碧纨投射来的眼神更加冰冷，而迦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就知道！她们果然早就明白他的心思，那么某人对他的误解多半也是她们在从中作梗。
想到此，厉倾城更加笃定尽早将某人带离她们的决心。
“你怎么确定蓝丫头就肯嫁给你？”迦南脸上的笑容看在厉倾城格外刺眼，“又或者——你又怎么肯定我会答应？”
厉倾城强按下以强硬态度辩驳的冲动，不住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说的没错，以蓝纹现在对他的误解肯答应嫁给他才怪。就算是蓝纹答应，然而以她对主子的忠实程度，只消那个恶魔一句话，要她一辈子不嫁她都愿意。也就是说，要想抱得美人归，非要过这一关不可。
“姑娘想要怎样？”
“也没要怎样，只是——蓝纹不适合你，或者换句话说，你——不适合蓝纹。”
厉倾城脸现恼火之色，“你又知道了？”
“蓝纹适合自由的天空，你的家世、身份都会成为她的束缚，将她禁锢至死。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厉倾城脸色稍缓。该死的！无论她说什么总能让他无法反驳，因为那些都是事实。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我坚持！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我，更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好！她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不过……
“厉公子，容鄙人多言一句，天下事不是任何人说了便作数的，要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无论人心如何取向，但终究抵不过事与愿违这一变数，望公子切记！”
往往到这里，谈话就该告一段落了。厉倾城自然明白这一点，于是不等主人开口便主动起身告辞。然就在此时，某人的身影硬是留住他的脚步。
“死鸾月，你别跑！”满是怒火的吼声先发而至。
“不跑等你砍啊！笨蛋！”朝气蓬勃的语音夹着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传来。
须臾，一蓝一黄两道纤影相逐而来，身形翩然似蝶，飘逸如仙。
“可恶！”随着一声低咒，无形的剑气扫向鸾月。
鸾月轻轻松松地闪过，任剑气扫落满地花叶。“笨蛋！”边回首笑骂，边迅捷地躲过下一波攻击。
“还跑！”
“就跑！”
两人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身法快捷而飘逸，令人惊羡不已。
忽然，紧追其后的蓝纹停下追人的动作，一转身飘落厉倾城面前，美目含怒地瞪着他。
“你又来干什么？”
“串门。”厉倾城笑嘻嘻地道，一抬手，轻轻拈下她发间的落叶。
蓝纹为她的举动一愣，随即连退数步，怒火更炽，“呸！登徒子，不要脸！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滚了！”
望着她气鼓的双颊，厉倾城露出宠溺的笑容，嘴上却存心与她斗气，“凭什么？人家罗姑娘都还没开口赶我，你急什么！”
“你……”美眸眼看要喷出火来。
“臭蓝纹，来追我啊！笨蛋！”远处的假山顶上，鸾月不住冲她做鬼脸。
“混帐！”蓝纹气得浑身发抖。
一股无形的寒气自蓝纹周身散发出，离她最近的厉倾城首当其冲被波及。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及时收敛心神运功抵挡，只怕立时就会被她强劲的内力激昏。
以蓝纹为中心，方圆三步之内除了人，凡是可移动的微小物体都像是失了重般向半空凝聚。石块、落花、散叶以及茶壶与茶盅，全都飞到半空中并且凝滞不动。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虽然仍心惊于她——她们的精深内力，但厉倾城心里矛盾不已。罗靖说得没错，蓝纹太单纯，不适合高墙深院的生活，那只会禁锢她的灵魂。然而，另一方面，他没办法放开手，真、的、没、办、法！
“蓝儿。”迦南柔声轻唤，同时警告地瞪视得意忘形的鸾月一眼，缓步走到蓝纹面前，目光与她对视，“蓝儿乖，深呼吸，轻提气。乖蓝儿，来，听话。”轻柔的呵哄声令人心里一片温暖，“对，提气……再缓缓放开……好，再深呼吸……蓝儿真乖。”
真气渐渐散去，凝聚半空中的物体都缓缓归了位，仿佛不曾移动过一般。蓝纹像虚脱般眼神有些涣散。迦南走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轻柔地拍她背。
鸾月自知又闯了祸，赶紧跑过来，心虚地不敢正视姐姐，垂着头低声道：“蓝儿姐，对不起，原谅鸾月这一次好不好？”
迦南又瞪她一眼，可惜她没看到。碧纨走近前，替代迦南搂过蓝纹，边安抚边走向后院。鸾月吐吐舌，怕姐姐责骂赶紧跟过去。
“蓝纹……”看了半天胡涂不已的厉倾城担忧地望着远去的背影。
“她没事，只是气过头了。”迦南也望向同一处，脸上不再有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厉公子，对我而言，蓝纹并不是一个婢女，而是我的家人，连同碧纨、红洇、鸾月，她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在我面前她们可以放任自我而不会也不必有任何顾忌，而我正是要保护她们这种自我不被伤害与抹杀，这份心情希望厉公子能够理解。”
“我明白。”迦南既已卸去客套的面具，厉倾城自然而然也就认真起来。
“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希望蓝儿能够找到一个真正懂她、怜她、爱她、保护她并能让她继续保有这份自我的人来嫁，所以，我说你们不适合，尤其是你的家世。”就他个人而言，她是没话说，然而，光他一个人还不够。
“我知道。”虽然他极不愿承认这一点。
“要说真正的练武奇才，除了鸾月应该就是蓝儿——不，应该说蓝儿的天赋更胜过鸾月。只是，蓝儿没什么上进心，认为功夫够用就可以了。除此之外，蓝儿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以致潜藏在她体内的力量无法发挥，否则以她的力量是没有人能够与之匹敌的。”
顿了顿，迦南的视线转到厉倾城脸上，“也就是说，蓝儿的体内潜藏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就像人在沉睡一样沉睡在她体内。这力量——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灭掉一个国家也是轻而易举，你——明白吗？”
厉倾城怔愣住。他并不怀疑她的话，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内幕。
迦南继续道：“这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就像刚才那样，当然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动怒而已，还不致引发她体内的力量——是不是无人能敌且不说，怕只怕拥有这力量的主人反受其制，那样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厉倾城点点头，“给她自由的空间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迦南赞许地一笑，“没错。蓝儿心思单纯，情绪变化也较为激烈，如此一来也更容易被人利用。说到底，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你而不在蓝儿。因此，该如何取舍，还请厉公子三思。”
“厉某需要考虑一下，告辞。”看来要重新计划一下了。
“请自便。”
迦南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舒心的笑。他不是一个肯轻易放弃的人，所以……唉！没想到蓝儿这么早就要离她而去，还真是舍不得啊！
“他是好人。”许久未曾开口的红洇突然出声。
“是啊！”迦南回过身瞧着她，“咱们红儿的好人又在哪儿呢？”
红洇茫然的眸子眨了眨，“红儿的好人，是主子。”
闻言，迦南绽出大大的笑容，一把搂过她的肩，“傻丫头。”
红洇虽不明白主子为何发笑，但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脸上不禁浮现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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