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你以为是谁?”蓝纹没好气地回道,同时将灯放在一旁矮柜上。
迦南这才看清,这里也是一片混乱,血迹斑斑。历倾城身上有几处伤口,血迹未干,一身白衣已被染红,此时正四肢无力地靠在床边,侍卫吴千则瘫在墙角昏睡不醒。看来主仆二人都中了迷烟,只是历倾城内力深厚,尚能抵抗一时才不致昏过去,不过经过一番打斗,已经筋疲力尽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们……想干什么?”历倾城不客气地问。虽然明白若不是他们出手,自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就会丧命,但是此时暴露在外人眼里的狼狈唤起他的自尊心。
“干什么?”蓝纹双眉一挑,“看你死了没,没死再补上几刀。”蓝纹嘴里说着狠毒的话,手里将一个小药瓶塞给红洇。
红洇取了药丸分别给历倾城和吴千服下。
“什么东西?”历倾城皱眉。
“毒药啊!”蓝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姑娘不喜欢血腥,所以要毒死你。”
“蓝儿!”迦南一声低喝。
蓝纹做了个鬼脸。
历倾城一怔。姑娘?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药可解毒,迷烟亦然。”迦南淡淡地说道,心里一阵胃叹,这个蓝儿……唉!
历倾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迦南,但也只看一眼,因为越来越沉重的困意逼得他不得不赶紧服药。
那边吴千已经醒了过来,因为昏迷时间过长而全身瘫软无力。“公子……”
“没事了。”历倾城安抚他。药是好药,刚服下就有了明显的效果。
“那些人是冲着你们来的。”迦南笃定地陈述。
历倾城眼一眯。“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只是杀手。”只须听令即可。
历倾城沉默不语,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是谁要致他于死地。
“不止杀人,还洗劫了所有的财物,不过没有伤人。”
“是迷烟?”历倾城猜测道。
“整个客栈在内。”
历倾城若有所思。
“你们怎么会没事?”已经明白事情大概的吴千尖锐地质问。
“呵呵!”蓝纹不怀好意地笑笑,“因为我们武功高强啊,不象某些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
“你……说谁是软脚虾?”吴千脸色难看至极。
“说谁谁心里明白啊,又没说你,还是你自认为自己是软脚虾?”蓝纹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
吴千被堵得脸色铁青。
“别胡闹。”迦南低斥,语气里无丝毫不悦,反而有着宠溺。
“是。”蓝纹敛了敛笑容,把视线转到历倾城身上,“说实话,刚开始我们也睡得不醒人世。”她比了比红洇与自己,“不过,好在主子无恙,我们才逃过一劫,顺便救了你们一命。”最后一句是冲着吴千说的。
历倾城再一次看向迦南。如此病弱的一个人竟是个厉害角色。
“敝人多疾,嗅觉尽失,迷烟对我无用。”迎上他探询的目光,迦南解释道。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可以相信眼前这个人。
“原来如此。”历倾城点点头。
此时他的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吴千也有了部分体力。
“公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目前敌明我暗,不宜打草惊蛇,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静观其变。”历倾城沉吟道。
“敝人也这么想。告辞了。”迦南转身便走。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历倾城突然问道。
“萍水相逢,何必相询!”语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历倾城若有所思地盯着房门。尽管此人言语之间傲然不驯,但他并未心生厌恶,反而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于他是前所未有的。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主子,我们该怎么做?”一回到房里蓝纹就迫不及待地问。
“将计就计,静观其变。”迦南的眸底闪过某种尖锐的东西。
☆☆☆
官道上,马车徐行。
“主子,你看那掌柜的与县太爷的表情多好玩,被我们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的没错,与其被动受制,不如先发制人,占得先机,掌控全局!先把他们臭骂一顿,再把责任往他们身上一推,呵呵,他们果然乖乖放行,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我们走呢。”蓝纹兴奋地叽叽喳喳。
“那是因为这是一件无头案,受害者甚多,我们只是其中之一。如果目标只是我们,那可就有理说不清了。”迦南解释道。
“还是主子英明。”蓝纹脸色一黯,“昨晚只想着尽快把那群家伙赶走,就没顾虑许多。早知道应该捉他一两个来审问审问他们的底细,也好日后有个防备。”
“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是一般的强盗,不是你吓唬一下他就会说的,搞不好还会惹来麻烦。再说,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们,何必自找麻烦呢?”时间不多了,她不想节外生枝。
“哦。”蓝纹点点头,“看来我们还算做对了。”
“不害臊!”红洇啐他。
蓝纹回个大大的鬼脸。
“主子,你看那两个碍眼的家伙是什么来头?”蓝纹口中的“两个碍眼的家伙”自然是指历倾城和吴千。
“瞧他们的架势,非富即贵,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名门之后,亦或出身武林大家,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哼!”蓝纹嘴一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不然怎么会连个迷烟也摆不平。她显然忘了自己也曾睡得不醒人世这一点。
“你呀!”迦南一声轻叹,“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喜欢蓝纹这种纯真的心性。紫燕与碧纨身世坎坷,过早地染上了世俗的戾气,红洇先天蒙塞了心智,隔绝尘寰之外,只有蓝纹,在经历这么多变故之后依然保持真我,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快乐地活着。
*
——文哥,我们来比剑,看看谁更厉害。
——好啊!
——阿七,你的剑法固然精妙,内力却不足,显得浮躁。
——文哥说得是,不过这也未必就说明我不如你。明天我们再来比过,我还有好多剑法没用呢。
——呵呵,好,比就比。
——咦?这是什么剑法,身法如此飘逸?
——嘻嘻!这叫“落英剑法”,是我娘的传家之宝,它仿照漫天花舞而创,身法自然优美绝伦了。据说练得精深处,剑舞花飞,美不可言。
——世上当真有这种奇妙的剑法?只是可惜了,这里地处边塞,蔓草无垠却无半枝花色。
——文哥不是说我内力不精吗?就算有花又怎样?再说了,花那么美,谁又忍心用来练剑看它支离破碎呢?除非是狠心绝情之人。
——哈哈,没想到阿七小兄弟还是个惜花怜花之人哪!
——文哥你取笑我。
——不敢,不敢。
——哼!不要以为你功夫比我高就怕了你,任你取笑,明天此时我们接着比,我就不信打不过你。
——好!哈哈!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如在昨日;一切又那么遥远,如同一场梦境。如果可能,真希望回到从前,回到萧索但辽阔的边关驻地,还像梦里那样——月光中重影舞双剑!
可是,除了阿七她还是多兰迦南,是一国公主。而他,除了是边关守将,还是已有婚约的唐敬文。她知道他重义守信,因此他不惧皇权抗旨拒婚,只因他的未婚妻不是多兰迦南。
她错了吗?由爱生恨,恨他的无情,因此负气远嫁?当和亲车队行经琼峡关时,纵有万般不舍她仍不愿停留便立即出关。直到身处乱军围困、意识迷离之际,耳边传来碧纨她们绝处逢生的惊呼——公主,唐将军领兵前来救援了!她才恍然明白——她并不恨他,一点也不!
既然他已拒绝赐婚为何还要求婚呢?他不知道他伤她有多深吗?他不知道她已经无法面对他了吗?他不娶,她便稀罕吗?他怎么能如此狠狠伤害她的心?他怎么可以?
她明白,这一生除了他,她谁也不会嫁,即使要孤老终生。可是她嫁了,嫁给了他,虽然是以一种诀别的方式,但是她终于如愿以尝。
他们的缘分即将走向终结,她要亲手将它终结。
*
桐城,地处北宏最南端,与中屠接壤。提到桐城就不得不提到桐城的卉庄,提到卉庄就不得不提到“百花宴”。
卉庄庄主巫清木,人称清木先生,与其妻花云夫人于十多年前迁居此地,侍花为生并因此而富甲一方。清木先生夫妇为人慈善,乐善好施,结交甚广,如今设下百花宴广邀宾朋,名为赏花实则为女选婿。
“主子,”蓝纹打开车门,“卉庄到了。”
迦南下了马车,抬头看向百花掩映中的卉庄,心里不禁惊叹,卉庄果然名副其实!
“我们走。”
迦南在前,蓝纹与红洇各用一手共同提在一个半人高、罩着丝锦的东西两侧,紧随其后。
得到通报并得到同意后,在家丁的引领下,三人来到大厅。
不愧是名为卉庄,庄里庄外、厅堂上下,到处花枝摇曳。
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想来是从各地赶来的赏花之人,见到迦南三人到来,原本热闹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
迦南走到厅中,双眸望向主座,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美貌妇人身上。
就是她吗?
“罗靖见过清木先生,花云夫人。”迦南双手抱拳微微一揖。
“罗靖罗公子?”花云夫人眉心微簇,想了想道:“不知公子何方人士?”
“不敢当。”迦南面无表情地直视花云夫人,“叫敝人罗靖便是。罗靖到此是慕卉庄之名而来,只为赏花,别无他念。因此抱不报身份家世应该不重要吧,还是夫人所请之人皆是富家公子,名门之后,我等平庸之辈入不了夫人之眼?”
当下大厅上一片抽气之声。
迦南这番话倨傲无礼至极,简直与挑衅无异,立刻惹来一片声讨之声。
“这是哪来的混小子,敢这般与夫人说话?”
“简直是目中无人,赶他出去。”
“对,赶他滚蛋!”
“滚出去!”
花云夫人看着迦南,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罗公子……”清木先生忍不住开口。
“罗靖!”迦南不客气地纠正。
“好,罗靖。”清木先生清了清嗓音道,“尊驾并不在百花宴所邀宾客名单之列,敢问……”
迦南再次打断他,“百花宴邀请天下之士赏花,可见先生与夫人皆是爱花之人,素有惜花之心,懂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才想与天下人共享百花之美。可是,两位又怎知天下谁是爱花之人?眼前这众位宾客中只怕惜花者无几,醉翁之意不在酒者居多吧。”
“这……”清木先生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宾客间躁动又起,纷纷向迦南怒目而向。
“赏花之时,可遇而不可求,鄙人只是想赏玩一翻,了却一桩心愿,难道先生与夫人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迦南的目光始终不离花云夫人,盯得花云夫人心头发慌。
“罗公……罗靖……”花云夫人张口欲言。
“据闻,”罗靖不理会她想说什么,径自说道,“要进卉庄赏花,须得以一本珍惜花种为见面礼方可进庄,是也不是?”
“没错!”见她屡屡对花云夫人不敬,清木先生已经颇为不悦,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那好,鄙人也带来一份见面礼,还请两位品鉴一下。”迦南一挥手,蓝纹、红洇双双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厅上。
众人好奇地瞪大双眼,清木先生与花云夫人也离了坐席。
迦南点点头,蓝纹、红洇轻轻揭去丝锦。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红,像血似的!”
“不知道,应该很名贵吧。”
“这不就是珊瑚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错,是珊瑚。珊瑚虽然珍贵,可也不算什么珍惜花本,怎么能算见面礼呢?”
“说得是。这家伙不会是昏了头吧?”
面对众人的议论,迦南丝毫不以为意。“夫人可识得此物?”
花云夫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花株。碧色欲滴的琉璃盆中,铺着晶莹如雪的银砂,砂面上竟是一株赤若泣血的珊瑚状花株。
“这,这……”清木先生震惊得语不成言。
“这是传说中的血珊瑚?”花云夫人呆呆地叫道。
“没错。”迦南冷冷一笑,似在笑他们的大惊小怪,“这正是传说中供日的血珊瑚,天上地下只此一株。”
闻言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你怎么会有?”花云夫人终于回过神。
迦南淡笑,“一不偷,二不抢,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花云夫人看她半晌,“据说惟有伤情人之血才能令血珊瑚开花,此事是真是假?”
“夫人一试不就知道了?”
花云夫人摇摇头,“如果是真,那一般人的血是没用的。”
“鄙人这见面礼如何?可有资格入卉庄赏玩?”这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花云夫人已定下神来,看着迦南沉吟片刻,点点头,”可以,那是敝庄的荣幸。
“阁下是否要到客房休息?”清木先生表面是在询问迦南的意见,实则是防她挑刺找茬。
迦南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好,有劳。”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清木先生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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