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午后的官道上行人不多，两驾马车相隔甚远向同一个方向行进。前面一驾马车不大，却也考究，一看便知其主人非富即贵。马车外两骑并行紧随其后。
“公子，他们又跟来了。”吴千以眼角余光注意着后面一驾宽大的马车对主子说道。
历倾城皱起眉。
几天前他们就发现有辆马车一直跟着他们，原本并不以为意，可没想到几天下来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这就不得不令人起疑。
“不要打草惊蛇。”历倾城目光中闪过犀利，“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给咱们答案。”
“是！”
吴千开始同情起后面马车上的人，通常情况下，惹到他家公子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接近城门的一处林道上，历倾城吩咐车夫驾车先行进城，他与吴千藏身于林中。不多时，有着宽大车身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越来越近。历倾城一个眼神，与吴千同时跃出一前一后堵住马车。
“吁！”车夫连忙扯紧缰绳止住马蹄。
突然停车，车身猛地一顿车厢里传来痛呼声。
“怎么回事？”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车厢门由里向外推开一扇，探出一个小脑袋。
历倾城眉头紧了紧。
一个小孩子？
往车厢里看去，虽然光线不好，但还是可以看得清车厢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半卧，似有病容，另外两个应该是仆从。
历倾城的眉头紧皱。
“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住去路？”蓝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一路跟踪我们？”历倾城反将一记。
蓝纹一怔，随即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你有没有搞错？你以为你是谁啊？跟踪你？跟踪你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别人就走不得？真是天大的笑话！”
历倾城眉头打了个大大的结。
“不知阁下意欲何往？”目光探向车厢内。
“干你屁事！”蓝纹心头火起，侧身挡住他窥探的无礼目光，“好狗不挡道，滚开！”
“啪！”的一声，车门阖上。
历倾城双拳紧了又紧，额角青筋浮现。
“公子！”主子受辱手下脸上也无光，吴千一脸愤然，“我去把他揪出来！”不待主子示下，吴千快步走到车前。车夫吓得浑身哆嗦，“大……大爷……你……”
吴千一把将他拉下车，伸手就要去拍车厢门。
“小心！”历倾城戒心大起。
嘭！随着车门的弹开，吴千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老远。
“吴千！”历倾城大惊失色。
“公子。”吴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起来行动自如，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躺在地上睡觉一样。
“有没有受伤？”
吴千动了动关节运运气，一脸诧异，“没有，一点都没有。”
历倾城惊疑不定地瞪向车厢里的人。
“蓝儿，别生事，赶路吧。”车厢里另一个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响起。
“是，主子。”蓝纹瞪着历倾城与吴千，一脸凶相。“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警告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车把式，愣着干吗？赶路！”
啪！车门倏地阖闭。
车夫一脸惊慌地爬上车辕，无奈地看看历倾城与吴千。
“公子！”吴千一脸不甘。
历倾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退到路边。
马鞭一挥，双驾八蹄齐扬，马车渐行渐远。
“公子，他们……”
“他们绝非普通人。”历倾城一脸凝重。
以那个名唤蓝儿的刚才出手的情形来看，其内力与他相差不远，若他出手，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尚且有如此高深的内力修为，那么他的主子也一定非等闲之辈。幸好对方无意伤人，否则吴千纵然不死也要残废，这也是他不多纠缠的原因。
“可是……”
“不要轻举妄动，也许真是凑巧也说不定。”
“是！”主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
祥云客栈一上等客房内，蓝纹、红洇已服侍迦南梳洗完毕。
“主子，”蓝纹将热茶递到迦南手里，嘴里闲不住地道，“你说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说我们是跟踪他们？这没道理啊！”
“也许只是碰巧同路而已，总之无论他是谁，都事不关己。”迦南淡淡地说，脸上无喜无怒，只有些许疲惫。幸好这些年来内功修习不曾落下，否则她根本连门都出不了。
蓝纹点点头。
“还有，”迦南瞟她一眼，“遇事冷静些，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无故生事。”
“是！”蓝纹必恭必敬地答道。一转身，冲红洇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你，好假。”红洇不客气地吐槽她。
蓝纹冲她龇牙咧嘴，一脸凶相。
“蓝儿！”警告的语气。
“啊，差点忘了，我这就去为主子和红儿妹妹准备晚膳。京花豆腐、三鲜蛋丝、琼花果干、笋丝香菇卷，再配一个珍珠苦莲汤。嗯，就这么办。”蓝纹自说自话地端起洗漱过的水盆，逃命似的溜之大吉。
“蓝儿姐，怕念。”红洇混沌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迦南摇摇头。这些个丫头，无论是在她快乐还是痛苦的时候，都一直守在她身边，甚至不惜为她舍弃性命。这份情义，只怕终己一生也难报之一毫。
眼前又浮现紫燕的影子，那一眉一目如此清晰，如同深刻于脑海。她的命是紫燕换回来的，尽管她现在是废人一个，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没有放弃的权利。她要活下去，连同紫燕的生命一起活下去！
蓝纹端着水盆疾行，在楼梯口差点与人撞个满怀。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是你？！”
一抬头，竟是历倾城与吴千，而对着她大喊大叫的正是吴千。
蓝纹回以一笑，“不好意思，人我没看到，倒是听到不知哪来的狗吠。”
“你！”吴千脸色铁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听懂啊？”蓝纹佯作不解，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狗怎么听的懂人话呢？瞧我，真笨！”暗自窃笑不已。
“你！”吴千牙咬得格格作响。
“还没听懂啊！”蓝纹眼一瞪，“好狗不挡路啊大叔！”说着硬是挤开两人走下楼去。
“可恶！”吴千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她两拳。
“不要轻举妄动！”历倾城拦住他。
“公子！”吴千不满。
历倾城摇摇头。
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那个小家伙根本没有恶意，纯粹只是口头上占些便宜的恶作剧心理而已。
☆☆☆
马蹄轰隆，黄尘漫天，拌着兵刃相击、哀号悲吟声传来，场面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紫燕抓住奔过的一个北宏士兵问道。
“狄狁人诈降，我们中伏了。”
“可恶！”紫燕恨恨地咒骂。
沙尘飞扬中，狄狁军已经与北宏侍卫军纠缠在一起。侍卫军都是从皇宫侍卫中挑选出来的精才良将，其中还包括迦南一手训练出来的风云骑。然而侍卫军虽然个个骁勇善战，可狄狁军人多势众，想要击退万万不能。唯今之计，只能突围。
心念一定，紫燕一个跃身将一名敌兵狠狠踢下马占了坐骑，回头命令道：“风云骑听令：保护公主速速向东南突围。其余侍卫军警戒突围！”
“得令！”风云骑立即围向凤辇，奋力与敌军拼杀。
紫燕趋近凤辇，隔着绣帘道：“碧纨、红洇、蓝纹，你们要时刻保护在公主身边，不许稍离，以后要好好照顾公主。”
“紫燕，我与你同去。”不愧是多年的姐妹，所想也相去不远。
“不！你们要保护公主，我若是去了，还有你们，若我们都不在，公主会活不下去的。”
“我们明白。”含哽带咽的回应。
“紫燕……姐姐……”
一道微弱的轻喃传入耳内，令紫燕红了眼眶，她的公主啊！“公主，紫燕定要护你回朝，紫燕去了。”
紫燕抽出随身多年却从未染过血腥的长剑，打马冲向队伍前列为突围开路。无论这把剑染多少血，无论染的是什么人的血，都不足以偿还她的公主所流的血。她这是为公主而战，纵死无憾！
纵死无憾啊！多么沉重的字眼！她多兰迦南何德何能啊！
从翻飞的绣帘间隙望去，那紫色身影，那身陷重围、奋力挥剑的身影，那浑身浴血仍不退却的身影，深深刺痛她的双眸，比这心头的箭伤还要痛上千百倍，她好自私啊！
☆☆☆
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虽是梦，但那痛楚仍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闭了眼，企图平复那痛楚。
倏然，空气中一丝异样的气息包围了她。
警戒地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摸摸身下，柔软的床褥证明她还在客栈的房间里，那蓝纹和红洇……
她瞪大了双眼，等到适应了黑暗并可以隐约看到房内情形时才披衣下床。
小心地移动脚步并尽量贴近墙面，因为蓝纹和红洇向来都在床前打地铺。挪到适当的距离，迦南蹲下身，耳边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令她舒了口气。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伸手拍拍两张脸，完全没反应。
迦南站起身，轻巧地走到床前，摸出枕下的药瓶，取出两粒药给每人服下一颗。
很快，蓝纹与红洇醒了过来。
“主……唔！”蓝纹刚一出声就被迦南捂住口，耳边传来低语，“别出声。穿上衣服，轻点。”
两人警觉地凝神将四周探察一番，随即动作极轻又极迅速地穿上衣服。此时迦南也已穿戴整齐。
［主子，出什么事了？］蓝纹用内力将声音传入迦南耳内。
［迷烟。］红洇抢先道。
［怪不得！］蓝纹在黑暗中点点头，将最后一缕发丝固定好，［是什么人？］
［不清楚。］迦南将声音传入两人耳内，［静观其变。］
三人围在桌边却又距桌子有一段距离坐着，方便随时行动。
时间静静流逝，三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心神合一，呼吸平缓，镇定自若，但空气中浮动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
突然，房外有了轻微的响动。三人在黑暗中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有了动作。迦南与蓝纹同时抢到门边贴墙而立，红洇推开后窗查看一番，随即跃至迦南身边。
［主子，你先退后，交给我们。］
［不必！先看看情形再说。］
这时声音越来越响，有些嘈杂，好象人数不少。接着楼梯声响，有人上楼来了。迦南伸指在挡风纸上戳一小孔，向外望去。另一侧的蓝纹也有样学样。三人所在的房间位于二楼末端，距离楼梯口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黑暗中隐约看到有模糊的身影上来。
嘭嘭嘭！靠近楼梯口的房门相继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突然一个声音虽低却清楚地传来，“少爷有令，除了目标以外，其他的尽管拿东西，但不许伤人，否则后果自负！”
走道里一片混乱，模糊的身影来来去去，在各个房门间进进出出，不时有低低的咒骂与争执的声音传来。
［强盗？！］蓝纹震惊地瞪大眼。
［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迦南颦着眉。
［怎么会？］
［先看再说。］
说也奇怪，那些人在那些房间中进进出出，惟独这里，不，还有隔壁房间始终无人问津，难道……
迦南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着精光，动作轻盈利落地走到后窗，探头看去。天上无月，星子也少。窗外是一株大树，枝繁叶茂，一些枝桠伸展到隔壁后窗下。
脑中盘算一番，迦南有轻手轻脚地回到门边。
［主子，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与隔壁其中之一。］蓝纹道。
迦南从洞孔望去，那群杀手都聚拢在走道里，喁喁低语，好象在商量什么。
［以防万一，宁可错杀，不可遗漏。］红洇重复刚才听到的话。
［退到后窗，窗外有树。］迦南边命令边带头走到窗前，从窗口飞身而出，稳稳攀住树干。
“红儿在上，蓝儿左下方。”迦南低声提醒。
“明白。”
两人相继攀上树。
四下里一片沉寂，迦南侧耳倾听，房门轰然而开的同时，掌风无声息地扫向窗口，窗页悄然阖闭。
房内一阵混乱，桌翻柜倒之声传来。
“没人？！”一声惊呼传来。
“不会，搜！”又是一阵混乱。
这时隔壁也有了动静，是打斗声。
“头儿，这里有瓶药。”迦南房里传出声音。
“药？”
药？迦南心一紧。她还未来得及发出警告，蓝纹与红洇已相继推开窗户飞身而入。
“什么人？”有人一声惊叫，随即再无声息。
两间房里呼喝打斗之声不绝于耳。迦南知道自己不便现身，只能待在树上。
许久，打斗声渐歇渐止。过了半晌，蓝纹的声音传来。
“主子，可以了。”
迦南跃窗而入，红洇已点燃灯火。
房里已是一片狼藉，四处还留有血迹，幸好没有尸体。
“如果不是怕惹麻烦，我非把他们一个个宰了喂狗不可。”蓝纹余怒未消。胆敢妄图染指主子的救命良药，废了他双手已经算便宜他了。
“对了，主子，你来看。”蓝纹掌灯引领迦南出门来到隔壁房门外。
房门大敞，房内一片昏暗。
“谁？！”房内传来一声虚弱至极的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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