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相依（1 / 1）
四十六，相依
冬日渐渐的褪下去，春天的气息一点点的浓郁起来。
叶红玉慢慢的练着攀岩，一边攀爬，一边用匕首在峭壁上挖出一些小的坑来。叶红玉没有对皇甫平解释为什么那一天她示范攀岩的时候会掉下来。这个峭壁太陡峭了，很难攀爬。并且自己手指上的新骨还没有完全长好，用力时碰到了依旧会很痛，而且即使长好之后左手的小拇指应该也不能用什么力，看来自己练习着攀岩的时候要尽力碰不到左手小拇指。皇甫平毕竟不是师兄。面对师兄，可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自己只要说能够，师兄就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所以这样的实情可以与师兄讲，但不能与皇甫平讲。皇甫平如果听了一定会怀疑出不去了。要皇甫平安心养伤，就得隐瞒住关于峭壁的难度，和自己手指还没有好的事实。反正有半年的时间，自己手指好得差不多了，也足够自己凿出可以攀爬的坑来，所以也不算欺骗。
“你怎么又掉下来了？”皇甫平打趣道。叶红玉游到岸边说道，“我这不是掉下来，我这是知道要吃饭了，跳下来定点吃饭。”叶红玉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寻香看去，竟有一个石头做的锅架在火堆上，里面汤水翻滚，仔细闻下去竟然是鱼汤的味道。叶红玉大声叫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块宝石啊？”皇甫平，帮叶红玉盛了一碗汤在中空的竹筒中，笑笑说道，“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叶红玉不客气的拿起来，喝了一口，大声赞道，“看到苗族的弟子不仅会找草药，而且汤烧得也不错。”叶红玉看到石锅的内沿有剑细细划过的痕迹，迟疑的问道，“这锅是你做的？”皇甫平点头说道，“我看你整天喝冷水，觉得你可怜，所以这些天就磨了一个锅出来。”叶红玉说道，“我也可以用内功温热水，只是懒得弄。”皇甫平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喝冷的不好，多吃一些热的对身体有好处。”叶红玉没有说话，心中叹道，心都没有了，留着身子骨有什么用？
吃完饭，叶红玉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慢慢的吹起来。皇甫平问道，“小红，你在吹什么这么忧伤？”叶红玉，放下叶子，答道，“随便吹吹罢了。”叶红玉苦笑了一下，不经意间竟然吹起《唯有一颗孤独的心》的调子，看来自己的心境是真的变了，以前生活尽管有哭有笑，但不管怎样，生活的旋律就像肖邦那首华丽的《华尔兹》一样绚丽多彩，充满了期盼和欣喜，而现在几经风吹雨打之后，心境就像柴可夫斯基的《唯有一颗孤独的心》了。
皇甫平一边叹道，“叶伯伯既然教你弹琴，为什么又要折断你的手指呢？”叶红玉高声叫道，“皇甫平，叶府的家务事不要你在这里议论。你再说我师父半句，我下面几天就罢工，让你一个人砍柴，找吃的去。”皇甫平说道，“好，我道歉还不行。你师父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叶红玉得意的说道，“本来就是。”
一日，皇甫平看到叶红玉抱了一大堆藤蔓出来，奇声问道，“小红，你打算干什么？”叶红玉说道，“我打算做网。”皇甫平问道，“抓鱼吗？”叶红玉，一脸不屑的叫道，“你这种人怎么就想到吃，人生除了吃之外还有需要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精神。”皇甫平说道，“那不管你做什么，你能不能顺便也做一张鱼网？我先去找草药了。”叶红玉对着皇甫平的背影做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两个时辰后，皇甫平回来，看到叶红玉正睡在一张网上晒太阳，而网挂在两颗树中间。在叶红玉躺着的不远处看到一张小网，网中装着一些鱼。皇甫平见叶红玉睡得正酣甜，也就不打扰她，在一边调着自己的解药。
等叶红玉从睡梦中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日头已经偏了西，树影夹着西斜了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叶红玉见皇甫平正在看着她，便睡眼蓬松的向皇甫平笑了笑。皇甫平见叶红玉醒了，问道，“你口渴吗？这里有水。”说完将盛着水的竹筒，拿在手上，按用内力温热了，递给叶红玉。叶红玉一饮而尽。皇甫平打趣道，“怎么今天不攀岩了？”叶红玉笑道，“今天休息。明天再开工。我还要在睡一会儿，可以吃晚餐的时候叫我。”叶红玉又笑着睡去。皇甫平看到叶红玉懒懒倦倦的样子，不仅一笑，心说，毕竟是女孩子家。
一日，叶红玉在石头上又划了一横，然后对皇甫平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整整两个月了，你身体怎么样了？”皇甫平说，“毒去了一半了，武功也恢复了一些。你呢，峭壁爬得怎样了？”叶红玉说道，“我已经爬上二百丈高度了。”皇甫平说道，“今天我与你一起去爬峭壁吧，反正以后也是要练习的。”叶红玉点点头。
两人游到峭壁前面，叶红玉说道，“平哥哥，你看到这些小坑了吗，你每次向上爬的时候，就用手把住小坑，脚也踩在小坑中。”皇甫平看到这一个个比巴掌大一些的小坑，大吃一惊，问道，“你整天攀爬岩石，就是为了在上面凿坑。”叶红玉点点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对啊，要不我的进程怎么这么慢。”
晌午的时候，皇甫平与叶红玉一起从峭壁上跳入水中。皇甫平一边烧午餐，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红玉。叶红玉说道，“平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太怪异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皇甫平说道，“老实说，我一直对你说可以攀爬到峭壁上去心存怀疑。直到今天，看到你在峭壁上凿出的一个个小坑，才知道你不是异想天开。”叶红玉说道，“你又不是我师兄，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我师兄已经被我训练出来，即使我说能够炸山平湖，他都会相信是真的。”
皇甫平，笑了一下，说道，“以前看到你掉到水中，我就嘲笑你武功不好，不是在练攀爬，倒是在练落水。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凿坑，才掉下去的。真对不起，为了我们以后攀爬方便而辛苦，你凿了几百个坑，而我却在不断的嘲笑你。”叶红玉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被嘲弄习惯了。以前我无论做什么，师父师兄只要看到我出糗的样子，就会出言相嬉。呵呵。”说道这里，叶红玉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师父师兄现在是不是为我担心？”想了一会儿，叶红玉又自言自语道，“师兄一定相信他师妹会平安的，因为他是最相信红玉能力的人了。”皇甫平看着叶红玉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样子，摇摇头继续烧午餐。
又一日，皇甫平看到叶红玉采了很多葡萄，放在一个石头上，又在石头上挖了一个槽，用一个竹筒在槽下面接着。皇甫平问道，“小红，你准备酿酒？”叶红玉转向皇甫平问道，“你怎么知道？”皇甫平说，“苗族有一种果酒就是这样酿出来的。不过好像还要沉淀，勾对和窖藏，应该需要一年吧。”叶红玉笑问道，“你知道葡萄酿酒的历史吗？”皇甫平摇摇头。叶红玉说道，“《史记》中就记载过葡萄酒，不过那时候只有新疆吐番那里才有。其实周代的时候，中原就开始养植葡萄了，可惜那时候养出的葡萄果实很小，不适合酿酒。直到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才带回来优良的葡萄品种，中原才有了可以酿酒的葡萄。葡萄酿酒的好处可多了，其实一个就是时间短，而且根本不用窖藏。我们在这里反正还要呆三四个月，人生无酒就少了很多乐趣了。以后，你也可以移植一些葡萄树去云南，这样云南也可以酿葡萄酒了。”
皇甫平问道，“你以前酿过葡萄酒。”叶红玉回答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心说在现代酿过，在古代倒是没有酿过，因为找不到蒸馏的器械，现在困在这里，乏味得要命，也顾不上需要蒸馏了，反正葡萄酒自带的酒精可以杀菌的。皇甫平说道，“苏诚说你的酒量很好。叶伯伯怎么会教出一个酒鬼的徒弟来？”叶红玉说道，“我喝酒是无师自通。师父以前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后来发现管教不了我，就任我去做个酒鬼了。不过有师父在的话，是不敢喝醉的。”
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叶红玉对皇甫平说，“我已经四百丈的峭壁上都凿好攀爬的坑，再不到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皇甫平说，“我身上的毒已经都解了，武功也在慢慢恢复中。”叶红玉说道，“我去拿酒来。”
第二天，叶红玉被太阳照醒，觉得头痛欲裂，刚一抬头，见到皇甫平躺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叶红玉立刻跳起来，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对皇甫平叫道，“快起来。”皇甫平被叫醒，看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惊，问道，“我们……”叶红玉叫道，“先穿上衣服，再说。”
叶红玉坐到远远的等皇甫平穿衣服，心说，这种天做被地做床的事情，怎么自己也做出来了。唉，果然是喝酒乱性。皇甫平穿好衣服，站到一个离叶红玉不远不近的地方说道，“我们……”叶红玉点点头，然后就见皇甫平一脸内疚羞愧的样子。叶红玉说道，“首先，这是喝酒误事，我们两个大人，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其次，只有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你不许再喝酒了，酒是我一个人的。”皇甫平说，“小红，跟我会苗族吧。”叶红玉赶紧摇头说，“不，这只不过是一场酒后事故。没有什么后续影响，也绝对，绝对，绝对不需要有。”
叶红玉看到皇甫平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拐骗小孩子的坏人，说道，“我们都是大人了，酒后发生这种事情是人本能的反应，所以你没有必要这样难过的。而且这应该不是你的第一次吧？”皇甫平说，“不是”。叶红玉长吁一口气，心说，还好，还好，真担心要我为你付责任。
皇甫平看着叶红玉说道，“我可以按照中原的传统，请苗族的长老到叶府去提亲。苗族每个丈夫都只有一个妻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叶红玉叫道，“千万不要。我不想嫁给你。”皇甫平看着叶红玉说，“你是不是很喜欢叶朗？你每天无论说什么，都会说到他。”叶红玉说，“是的，我是很喜欢我师兄，但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从小就跟他在一起，我所有的生活，所有的举动，所有的话语，都有他的参与，也都有他的影子。我以前很爱过他，现在我只是把他还有叶府所有的人当作我最亲的人。师兄是我的亲人，也永远只是我的亲人。”
皇甫平又问，“你心中有其他人？”叶红玉摇摇头。皇甫平说道，“沙伯母曾经在苗族为你缝制嫁衣。你……”叶红玉面色平静的说道，“我嫁了，第二天就被休了。”皇甫平问道，“你还恋着他？”叶红玉摇摇头。皇甫平问道，“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叶红玉，叹息了一声，指指心的位置说道，“我的这里已经碎了。”皇甫平认真的看着叶红玉，指指自己的心，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好的。我把它换给你。”叶红玉，轻笑着摇摇头，说道，“每个人的心都是自己的，谁也换不了。而且我也不想换，酸甜苦辣都是自己的人生，实在没有必要换。”叶红玉想了一会儿，认真的对皇甫平说，“昨天发生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请不要把叶府牵扯进来。如果你让叶府中任何一个人知道的话，我都会日日夜夜的怨恨你，诅咒你。”皇甫平看到叶红玉认真的表情，说道，“好，我答应你。”叶红玉笑了一下，说道，“谢谢。”说完便不再看皇甫平。
一日，叶红玉按照原来工作九天休息一日的惯例，躺在草地上休息。等叶红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堆鲜花的中间，不禁开心的叫了一声“啊。”皇甫平问道，“你喜欢吗？”叶红玉说道，“喜欢。看来还是苗族的男子好，知道送花给女子。我以前让师兄去为我摘花的时候，师兄总是当作一项任务来做，一点也不心甘情愿。”皇甫平叹息的说道，“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提到你师兄？”叶红玉抱歉的笑笑，说道，“想到师兄，已经是我的本能了。”
说完躺在花堆中，闭着眼睛问皇甫平，“你有兄弟姐妹吗？”皇甫平说道，“有一个孪生弟弟叫皇甫安。”叶红玉叹气了一声说道，“那我更加不可能答应你了。”心中想到，以前与师娘讨论过苗族的风俗，其中之一就是哥哥死了之后，弟弟要娶哥哥的遗孀。师娘认为这是为了苗族的繁衍。自己也明白师娘的理由，但是情感上却接受不了。哪有这种生活？嫁给外族的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至少自己没有。世人都歌颂和亲的公主，但和亲公主内心中的苦楚又有谁能够理解，又有谁去认真倾心过？丝绸之路上第一个远嫁西域公主刘细君，原是西汉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嫁给了匈奴猎骄靡。猎骄靡死了之后，刘细君恳求回乡养老，结果人家汉武帝来了一句，你就为了民族大义，按照当地风俗，继续留在那儿吧。刘细君只好按照匈奴的习俗嫁给了新王岑陬，也就是猎骄靡的孙子。不久，刘细君就抑郁死了。叶红玉想起自己当时引经据典与师娘辩驳，结果被师父知道之后，一句歪理谬论，被罚去练剑。古人远远把民族国家看得比小女子心态的情感要重多了。师父有着古人的迂腐固执和坚持，但也是这一些迂腐固执和坚持让自己安心做一个不愿意跳出他掌心的顽猴。自己谁也不嫁，就永永远远的呆在叶府好了。
皇甫平看着叶红玉面带微笑的睡在花丛中，阳光洒在她脸上，弥漫出淡淡的光晕，心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