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雪恨（1 / 1）
三十二，雪恨
愤怒悲伤悔恨的感觉灼烧着全身，叶红玉施展轻功向远征军军营方向掠去。不知道飞奔了多久，就看到大营上面被砍折的军旗，才要再奔过去，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叶红玉抬起头，想站起来，却发现再也站不起来，这才觉得自己双腿剧痛，转眼去看，裤子前面已经被血浸红了。原来自己一时悲愤，竟忘记了腿上的箭伤，刚才的狂奔撕裂了伤口，血浸满了裤子前面。
叶红玉看着前面断箭满目的营地，掏出随身的匕首，一点一点的向营地爬去。近了营地，就看到营地中驻守士兵的尸体遍布，猜到一定是契丹人乘远征军精锐出营的时候，派了另一路人马来偷袭。叶红玉看到被箭射穿被刀砍断的士兵尸体，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但是眼泪却不断的涌出来，模糊了眼睛。
她爬过一个个远征军倒下的身体，摸着是否还有一丝气息，是否还有一丝救活可能，即使一点救活的可能都没有，帮他们合上眼睛，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好。这个胖胖的士兵，前些天断了胳膊，自己帮他医治的时候，他说就快回家了，不知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独臂郎。那个瘦瘦的士兵，每次都想上阵，但大家见他太单薄，只让他负责管理粮草。这个长脸的士兵，这些天感冒发烧，还说等病好了，再杀敌一百。那个圆脸的士兵总是笑笑的，大家说他比自己还女人气。因为地上遍布的断箭，在地上爬行的叶红玉肘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但是她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营地中遍地是血。叶红玉爬行的血也与士兵们的血混在一起，凝在一起。
全营驻地的三百多人只剩下唐风一个人还有一丝气息，其余人全部都死了。叶红玉用嘴将药咬碎，含化，再用嘴将药液送到唐风嘴中，就在唐风身边仰面躺下。灰色天空下，周围的残肢和流血都静悄悄的，时而听到风声吹着倒下的军旗发出吱吱唔唔的嘶号声。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插在尸体身上竖立的断箭在残风中微微的摇晃。叶红玉觉得脸上冰冰的，一会儿听到唐风发出一声□□。叶红玉转过去看着唐风，就见他张开眼睛。
唐风先是看到叶红玉满脸是泪满身是血，再艰难的转头看了一下四周，问道，“他们都……”叶红玉也无比艰难的发音道，“是的。不仅如此，远征军的五千精锐也全部中了埋伏。”唐风无语，躺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叶红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坐起来，解开唐风的衣服，将一些伤药摸在唐风身上。护理好了唐风之后，叶红玉坐着，看到自己裤子上的血，才想起自己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想用刀隔开裤子，才发觉血已经把裤子伤口粘在一起，便在外面随意洒了一些药粉在腿上，以及被磨破的手掌和身上。
唐风踉跄的想站起来，发现还是很虚弱，叹道，“看来我只能爬出去了。”叶红玉说道，“我双腿也受了伤，不能行走，我们一起爬出去。”说着将匕首交给唐风，“你用这个。”
唐风知道伤重，也没有坚持，拿过匕首在手上。与叶红玉两人默默的一起向营外爬去。
因为唐风受伤比较重，两个人只能爬爬停停。好不容易才到了山间一个比较偏僻的溪边。唐风就近靠在一颗树上，说，“我们停在这里吧。”
叶红玉叹了口气说，“好吧。”想了一下，说，“你闭上眼睛，我要到溪水中梳洗一下。”说完，叶红玉爬到溪边，解开自己的上衣，叠好放在溪边，然后整个人平躺到浅浅的溪水中。让流动的溪水把腿上被血凝在一起的伤口和裤子慢慢浸润开，觉得差不过了，便坐在溪水中慢慢解开自己的裤子，将自己的伤口细细清洗了一下。然后慢慢坐到溪边，重新敷了一些药在双腿上。同时在身体被磨伤的地方，也敷了一些药在上面。然后用匕首将外面一件衣服的两个衣袖撕去，一个浸润了水咬在口中，一个撕成两半各个手肘处裹一个。
叶红玉爬到唐风身边，说道，“你可以睁眼了。”说完用浸水的衣袖布慢慢擦拭唐风磨破的手臂。唐风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叶府了。”叶红玉却没有心情说笑，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唐风想到整个远征军五千多人，就剩下他们两个，也是敛了笑容，长叹一声。
叶红玉躺在地上，看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无论这夜怎样的寂静，但是呼呼的风声总像是时而带来碎石坠落马嘶人吼的声音，时而带来乱箭横射人倒刀断的声音。五千，五千精锐全部被乱石打死活埋了，驻地的老弱病残士兵也一起逝去了。
叶红玉觉得睡不着，坐起来，对着月光，咬破手指在地上写下董颖的《薄媚》，“自笑平生，英气凌云，凛然万里宣威。那知此际，熊虎途穷，来伴麋鹿卑栖！既甘臣妾，犹不许，何为计？争若都燔宝器，尽诛吾妻子。径将死战决雄雌，天意恐怜之。偶闻太宰，正擅权，贪赂市恩私。因将宝玩献诚，虽脱霜戈，石室囚系。忧嗟又经时，恨不如巢燕自由归。残月朦胧，寒雨萧萧，有血都成泪。备尝险厄返邦畿，冤愤刻肝脾。”然后用匕首将血字划乱，只留下“死战决雄雌”“冤愤刻肝脾”这十个字，过了一会儿又慢慢的将这十个字也划乱。
叶红玉一夜无眠，看漫漫长夜怎样一点点消退下去，灰色天空怎样一点点一如往昔的呈现出来。不要怨苍天无情翻云覆雨，末忘天若有情天亦老。叶红玉想到这里，闭了一下眼睛，眼泪顺着面颊又流下来。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唐风问道。叶红玉叹了口气说，“这两天我腿脚不便，等过两天再做打算。有一个人我是一定要去杀的。”唐风说，“我身上的伤一时之间也好不了。不若我们在这里呆两天再做打算吧。”
叶红玉与唐风在山中呆了两天，等唐风和叶红玉身上伤好得差不过的时候，两个人才下山。商量了一下，准备投靠清边兵团。此时清边兵团总管是王孝杰，副总管是苏宏晖，清边兵团总共有十七万人。而契丹部落的可汗是孙万荣。叶红玉唐风投靠军营之后，不再要求做军医，以身带武功为由要求作前锋。王孝杰同意。
一日正在野外操兵，猝然遇到契丹军。王孝杰率领精锐当前锋，奋力战敌。叶红玉与唐风紧随王孝杰之后，迎着契丹军大刀直挥，就见顷刻血肉横飞。契丹军向后撤退，王孝杰率众追赶，抵达一个悬崖。大批契丹军从暗处涌现出来，将众军逼向悬崖。王孝杰见大势已去，掏出军印，令唐风护送副总管苏宏晖带着军印和一些将领突围，而自己带着众人与契丹军殊死搏斗。
叶红玉不断挥舞手中的刀。就听到有人叫道，“总管！”，回头见王孝杰跌下悬崖。叶红玉手中的刀停了一下，感觉到背上被人砍了一刀，立刻转身，也将刀砍向别人。这个时候的叶红玉没有感觉到一丝痛，只知道看到契丹人就杀，不知道挥了多久的刀，一会儿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有人喊道，“兄弟们杀啊，今天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够本了。”叶红玉又提起内力杀敌，眼前一片血色，只要看到契丹的头盔在晃动就砍过去，直到力竭倒下。
“红玉，红玉，醒醒”唐风对着叶红玉说。叶红玉张开眼睛，模糊的看到灯光闪动，问道，“这是哪里？”“你已经回到了军营中。我护送副总管回来之后，再奔回悬崖处。激战已经结束了。”“其他弟兄？”“全部战死。你还有一丝真气在，我把你背了回来。”唐风见叶红玉默默不语，继续说道，“今天在野外操兵的只有三千精锐，而悬崖边被我军诛杀的契丹人数目近万。”
叶红玉还是默默不语，一会儿才发觉自己趴着，想要动弹。唐风说道，“你背后被刀深深砍中。我剪开你衣服后面，帮你上了药。”叶红玉说道，“谢谢。”唐风说，“等战争结束，你跟我回唐门吧，我一定会善待你。”叶红玉摇摇头，没有心思去想儿女私情的东西，问道，“我想去崖边看一看，你可以带我去吗？”唐风与叶红玉相处多日，知道红玉的决定难以改变。牵了一马，将叶红玉抱在上马，自己也骑上去，一边抱着叶红玉一边驾马慢慢到了激战的崖边。
“就停在这里吧。”叶红玉说道，看着悬崖边上的土地已经红褐色，被血浸透的尸体一个叠着一个。大周士兵与契丹士兵的残肢混到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属于哪个的。叶红玉看了一会儿，说，“我们回去吧。”
唐风调转马头，想慢慢回去。叶红玉问道，“可不可以跑起来？越快越好。”唐风想到叶红玉身上的伤口，本想拒绝，但是看到叶红玉坚决的眼神，就策马跑了起来。叶红玉，看沙丘峭壁灌木很快的向后退去，见疠风卷着沙士迎面刮来。背后的伤口因为马儿奔跑的颠簸，而裂开了，慢慢闭上眼睛，听着耳边萧萧作响的风声，感受着背后伤口撕裂的痛苦，反觉得热血沸腾，很想磨刀策马，再与契丹人大战三百回合，脸上不由自主的洋溢出一丝坚毅的微笑。
唐风觉得胸前有一股热流，知道是叶红玉的伤口开裂，血透过叶红玉的衣服渗到了他的身上。唐风怕叶红玉支持不住，抱紧她在怀中，加快策马向营地奔去。唐风感到叶红玉温热的血不断的流出，看到叶红玉平静的表情，心说，红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让我给你一个家吧。
第二日，副官苏宏晖召集全军人，对着大家说道，“主将与三千精锐昨日壮烈牺牲了，恐怕朝廷会降罪与我。但我在一日，就会带领大家抗击契丹人一日。众儿郎，我们誓死要将契丹强贼逐出大周领土。”说完举起自己的佩刀。清边兵团的众将士，举起佩刀，呼声动天。叶红玉也跟着众人高举自己的大刀，用最大的嗓音跟着大声呐喊。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苏宏晖带领下，大家偷袭契丹人的营地，导致契丹粮草损失一半，又厮杀契丹军近万。朝廷的使节也到了，说要在大营前斩苏宏晖示众。众将领书陈情表，罗列苏红晖战功。朝廷免去苏宏晖的惩罚，并升其为清边兵团总管。
后面与契丹的战打得异常的艰苦，整整打了六个月。才击破契丹军队。一日，帐外来报，有人提契丹族大汗孙万荣的头来降。苏宏晖验明确实是孙万荣的首级，大喜，立刻写折子上报朝廷，并大奖投降人，将其收编在营中。
整个清边兵团沉浸在打了胜仗，准备班师回朝的喜悦中。叶红玉在营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抓住旁边的一个士兵的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被问的士兵看到叶红玉一脸厉色，奇怪的说道，“他啊，就是那个提孙万荣首级来降的人。总管吩咐我们，不许为难他。”叶红玉听了，随手抽了别人的一把佩刀，一刀砍过去。等别人意识到叶红玉在做什么的时候，叶红玉已经一刀砍在那人的肩上。叶红玉正准备抽刀再砍，被其他士兵拦住。
“谁在帐前喧哗？”苏宏晖听到外面骚乱，走了出来，就看到中了叶红玉一刀的人，说道，“我不是吩咐，不许为难他的吗？谁在违抗军令？”
叶红玉跪在苏宏晖面前说，“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总管即使为此要将我处死，我也要手刃仇人。”
苏宏晖见是前锋叶红玉，说道，“他也是一个可怜人，本是大周人，被契丹人所擒，才助纣为虐，既然能够砍杀契丹族大汗来降，表明此人一直心在大周。”叶红玉一边听一边痛苦的缓缓摇头，哭声说道，“总管可知此人是谁？他叫李桃，原远征军五千精锐都是被这人的变节所害死的。”
说完，对着李桃喝道，“李桃，你还认识我是谁吗？”李桃听了喝声，心中一惊，转头看着叶红玉，怯怯的说，“你是，你是，叶红玉。你还没有死？”叶红玉瞪着李桃说，“老天要留着我来收你的命。”
叶桃看看周围，立刻对着苏宏晖，磕头说道，“她的话，她的话是骗人的，她是一个女子，妇人之话怎可信？她，她，她才是混入营中的奸细。”
叶红玉见众人眼光都看着她，冷笑着解开自己的头发和外面的衣服，说，“对，我是一名女子，但是我至少知道为了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不皱一下眉头，至少知道廉耻。不像你宁可把自己的五千兄弟们骗入埋伏也要苟且偷生。大人，原远征军除了民女之外还有一位幸存者，唐风。民女与唐风本是原远征军中的军医。但看到远征军全军被害的惨剧，才投靠到大人军中去前线杀敌的。大人叫唐风过来，一问便知。”
苏宏晖一边让人去寻唐风，一边问道，“你一名女子，为何要入军营？”
叶红玉说道，“大人，女皇号召天下骁勇人都出来保卫国家。民女虽是女流，但从小习得医术，想为国家尽一点力，便禀明女皇，女扮男装到军营中为医。但当看到远征军横遭惨剧，民女恨不能食敌人肉，饮敌人血，碎敌人骨为各位弟兄报仇，所以才请愿上阵杀敌。民女身上有女皇赐的玉簪为证。”
一会儿唐风进入帐中，他一看到跪着的李桃，就一掌打过去。苏宏晖见到这样的情景，知道叶红玉所言不假，便让叶红玉唐风将他们知道的一一道出。
众人带着绑着的李桃，到原远征军五千精锐被活埋的山谷，堆李桃入谷。苏宏晖下令，“放箭。”叶红玉拉满一弓，对准李桃的心射去。唐风对准李桃的双目扔了两个暗器。众人将弓箭都射向李桃。顷刻李桃就成了一个刺猬。叶红玉看到被万箭穿身的李桃慢慢倒下，跪倒在地上，大声喊道，“红玉，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大声恸哭。
苏宏晖见红玉这样，让副官带着其他士兵先回去。等叶红玉不再哭泣慢慢站起来的时候问道，“叶姑娘有什么打算。我会将姑娘的事情呈报朝廷，姑娘是与我们一起班师回朝，还是……”叶红玉知道女子不适合呆在军中，缓缓的说道，“我回营中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就离开军营。”又一昂头，对苏宏晖说，“总管，我们洛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