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辩护（1 / 1）
十二，辩护
叶天拿着恒祥医馆邓老板的信，看到上面记载的叶红在洛阳城的所作所为，不禁又生气又痛惜，将信拿给沙笑看，说，“你看看我们的徒弟在洛阳做的些‘好事’！”
沙笑拿起信看了，也是边看边摇头，问，“红儿快回来了吧？”
“邓老板后来提到红儿从张府出来之后伤势严重恶化，需要在洛阳至少静养半个月才能启程。现在也不知道红儿怎么样了？”
一个月后，一辆小马车停在洛阳回春堂前面，莲书出去一看，开心的叫道，“夫人，小小姐回来了。”只见叶红慢慢下了马车，脆生生的叫道，“莲书姐姐。”沙笑也走出来，拉过叶红的手说，“气色还不错，伤怎么样了？”“我觉得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知怎的，比以前容易觉得累了。”沙笑把叶红带到医馆里面，仔细察看了叶红的伤势，问清楚她吃过那些药之后，说，“可能是路途劳累了吧。你先在这里睡一觉，等一会儿，医馆关门了，我们一起回去。”叶红觉得自己真的是乏了，也就不勉强自己，依言到里面睡下。
晚饭后，叶朗本来想拉着师妹好好的叙叙别情，结果叶红一吃完饭就被叶天叫到书房中去了。
“红儿，你说我是该重罚你还是轻罚你？”叶天看着叶红，语气和善的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叶红顽皮的撇了师父一眼，说，“红儿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如果将你在洛阳做的事情说出来，叶府中随便谁都不会认为你有道理的。”叶红想了想说，“师父，如果一件事情，红儿也觉得自己错了，例如离家出走，师父怎么罚红儿，红儿都甘之如怡；但是如果一件事情，红儿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么师父就不可以问一问别人，大家都听听红儿的解释再来断红儿的罪。”
次日，晚饭后，叶府所有的人都坐在偏厅里，最前面是叶红坐着面向大家。叶红说道，“红儿在洛阳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请大家来判断一下红儿该不该被罚。”叶红心说，美国的陪审团制度是所有陪审团成员都认为罪犯有罪才会定罪，搁在叶府却成了只要一个人认为红儿该罚自己就逃不了，这模拟法庭怎么拷贝严重走样了，好在自己有本科硕士博士答辩的经验，只要自己准备充分，任何问题都不应该成为问题。
然后叶红将自己在张府中的所有经历都讲述出来，从一开始自己乔装被骂为丑八怪，没有资格走正门，到盈盈最后在叶府的吃饭得靠着叶天留下的银两才能维持。从张天在盈盈葬礼上的怒骂，到张府夫人的刁难。从自己在洛阳街头展览张府饭菜，到自己被张正一掌打得吐血。从被幽禁在张府衣食住行上都被虐待，到自己放孔明灯。从百姓砸门被救出府，到张贴告示招告张正叶红脱离关系。说完之后，问道，“有多少人认为红儿应该被罚，请举手。”结果是，除了莲书和叶朗，其余人都举起手。
“大家把手放下，让我先问一下莲书姐姐为什么认为红儿不该受罚？”
“奴婢幼年的时候就因为母亲身份卑微，与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府，同年母亲就凄惨病死，后来奴婢为天山紫月宫宫主所救，并且在天山学习医术，但是一日生父找到天山，要求奴婢为他偷天山一种贵重药品，并威胁奴婢说，如果奴婢不做，就将奴婢身世告诉宫主。紫月宫为了防止奸细混入，有一条规定，宫中所有人都必须是孤儿，一旦发现谁的父母依旧在世，立刻将其废除武功驱逐出宫。奴婢当时考虑了很久，还是告诉了宫主自己的身世。宫主怜惜奴婢，便将奴婢送到叶府，这样既不算是违背宫规，也不需要废除武功驱逐出宫。奴婢将心比心，并不认为小小姐做错了什么。”
叶红听了，心中暗喜，哈哈没有想到还冒出一个可以举证的案例。继续问道，“师兄，为什么觉得红儿不该被罚？”“师妹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回来，师妹能够回来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还要罚师妹？”“咳咳，”叶红咳了两声，说道，“师兄，今天召开这个会议，是为了公平的原则。师兄必须站到一个中立的角度，只考虑红儿的所作所为，抛开我是你的师妹的因素，来判断红儿是不是应该受罚。”叶朗听了之后，撅起了嘴。
“好了，假设现在只有莲书姐姐认为红儿不该受罚。大家认为红儿应该受罚，无非是因为四件事情：第一，装丑入府；第二，街头卖艺；第三，放孔明灯；第四，张贴声明。首先第一件，认为红儿要因为将自己扮丑了去受罚，请举一下手。”除了叶天，沙笑，叶朗，莲书，其余人都举一下手。
“好，请大家先问自己几个问题，再做判断。如果你们有孩子了，你们会不会因为自己孩子受伤的时候面目可憎而嫌弃她，你们会不会在自己孩子重病的时候因为不想花钱而放弃求医，你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孩子不如别的小孩聪慧就离弃她？如果这一些，你们都回答会，那么就来定红儿的罪。”叶红停了一会儿说，“还有多少人认为红儿应该为装丑而受罚？请举一下手？”叶红出乎意料的看到还有一个举手的，便问道，“云姨？”
“如果我有孩子，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会支持和保护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依旧认为你应该被罚，因为你欺骗你的父母。”
叶红听了之后，心中大赞，偷换概念也被你看出来，真是聪明。长吸一口气说，“云姨，红儿在张府上的时候只从正门走过两次，一次是师父带红儿入府，一次是众人救红儿出府。其他时候都是从偏门进出的，因为张老爷有令，下人的孩子是不可以从正门走的。这位张老爷还有令，红儿只许在下人们的地方走动，不许到夫人老爷那里去。在张府这么多的日子中，张老爷对红儿称呼就是，贱种，贱货，贱婢，孽畜，恶鬼投胎，疯狗，丑八怪。全府上下也跟着这样叫着。同样的面容，红儿生母盈盈见了却能满心欢喜，每天再虚弱也要张罗着帮红儿打扮。可是作为给红儿另一半生命的张老爷却是对红儿避若祸水。云姨，请问一下您认为张老爷真的认为我是他女儿吗？既然他不当我是他女儿，那何来的欺骗之说。”云姨听了点点头。
“还有人认为红儿要为装丑受罚吗？”叶红很满意的看到没有人再举手，接着说，“认为红儿要为街头卖艺受罚的，请举手。”好家伙，这时候所有人全部举起了手。红儿笑起来说，“你们提问，我回答吧。”
“为什么要展览饭菜？”“红儿今天从悦来酒家的老板那里要了两小桶东西。大家看这一桶，”叶红打开一个小桶，里面是一些搜的饭和菜，“这就是张府给我娘亲每日和红儿一开始吃的食物。红儿拿出去到街头展销的确实是张府备给红儿的午饭，他们既然做出来了，为什么又不敢示众？大家与邻居，朋友聊天的时候，相互之间询问一下吃了没有，吃的什么，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红儿只不过把这种朋友之间一对一的沟通变成一个一对多的展现式沟通，但是红儿没有诬陷张府。如果有人觉得红儿用狗做道具有些夸张，那么请看一看这种饭菜，悦来酒家是用它来喂猪的，因为老板告诉红儿，其它家禽是不吃这个的。”
“为什么要装受伤？”“红儿的娘亲是心肺俱衰而死，可是在葬礼上的时候，张老爷却当众人面前大骂红儿说，这个丑八怪催命鬼害死了自己的娘亲。可实际上，害死娘亲的不是别人却是这位老爷。娘亲住在一个潮湿阴冷的下人房中，每天就吃这样的饭菜。外面大雪纷飞，房间中什么取暖的设施都没有，只有一条薄薄的破棉絮。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时间长了，都会心肺俱衰的。幸好师父留给红儿一些钱，娘亲最后的日子中才有饭吃，有被子盖，有火炉烤。可就是这样子，张老爷却要在娘亲的葬礼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娘亲的死归于红儿。红儿在脸上手上伪装出伤痕，只是想把娘亲所受的委屈，刻画出来。师父送红儿千里迢迢的去洛阳，红儿不甘心，不甘心，就那样莫名的背负起逼死母亲的罪名，而眼见真凶逍遥快活。”叶红说道这里已经是眼泪满眶，顿了一下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叶天悠悠的说，“好，我们接受你关于这点的解释，只是我好奇一件事情，为什么你要弹琴？”叶红听到叶天的问题，微微笑了一下，“加点音乐整个场景就生动起来，看众也觉得比较有意思。”说话吐了一下舌头。
“有人认为红儿要为街头卖艺受罚吗？……好，既然没有人，我们讨论下一件事情，有人认为红儿要为放孔明灯受罚吗？”这一次是八个明哥哥和七个莲姐姐，除了莲书之外的莲姐姐，都举手了，而主人们倒是没有一个举手的。
“你们知道比刚才馊饭菜更差的午饭吗？”叶红拿出第二份桶打开，一些灰黑的粘粘的东西在里面，一股恶臭传了出来，“知道吗？这也是米饭，只不过是和着老鼠粪的米，我在悦来酒家找了很久才在下水道的地方找到这些，悦来酒家的老板告诉我说，这些是连喂猪都不可以的，因为怕猪吃了会生病。知道吗？我后来被幽禁在张府中的时候，每天吃的就是这个，而且没有这么多啊，每天只管一顿，很少的一点。当时我肺部受了很重的伤，药物也不在身边，住在娘亲以前的屋子中，每天吃一顿这种饭。当时红儿就对自己说，一定要吃，一定要吃下去，因为我要保存体力活下去，回到杭州，回到叶府，回到关心我的人们身边。如果当时我不做孔明灯，你们现在也看不到红儿了。各位姐姐，哥哥，你们中如果有人可以也吃一口这个饭的话，红儿甘愿受罚。”明拙站起来，用手抓了一点，放在口中。众人立刻见他跑了出去，在院子中吐了出来。叶红见到此情此景，淡淡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她微笑的面颊上流过。周围一片寂静，等明拙吐好了，收拾了吐的残物，回到座位上。叶红擦去自己的眼泪，轻轻问道，
“有人认为红儿要为放孔明灯受罚的请举手”叶红顿了一下，继续说，“既然都同意这一件事上放过红儿，我们可以讨论最后一件了，但是在说最后一件事情之前，红儿先说一句话，如果说一件事情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还会不会担心被别人知道？好，现在有人认为红儿应该为贴告示而受罚的请举手……太好了，看来没有人想因为这件事情罚红儿。最后，综上所述，认为红儿应该为在洛阳所作所为受罚的，请举手。”两只手举了起来，叶天和冷铁。
“冷叔，既然您已经认为红儿没有在事情上做错什么，为什么还觉得红儿该罚？”“尽管事情上你都情有可原，但是你所造成的影响却是使得大哥与张正的朋友之谊从此不复存在，难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冷叔，我讲《战国策》上一个故事给你听，魏国有一个大将叫乐羊。他攻打中山的时候他儿子正好在中山。中山的国君就把他儿子给杀了，做了锅汤给他喝。结果乐羊谈笑风生的吃喝他儿子的肉。魏国的国君就感叹说，‘乐羊对我真是忠心啊。’魏国的国师却对国君说，‘这种连自己儿子肉都吃的人还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张老爷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如此狠心，以后若有一日，大难临头，他又会怎样对朋友呢？”说完叹了一声，转头问师父，“师父，红儿做错什么？”
叶天淡淡的说，“如果将事情一个个孤立起来看，你似乎都是情有可原，可是不要忘记了整个事件，首先是因为你动机不纯而引发的。如果你不刻意丑化自己，张兄也不会厌恶你到那种地步。而你后来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因为你千方百计想逼张兄签那个声明。”
叶红心道，师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感觉自己有种孙猴子在如来佛掌心中的感觉，不行我得翻，翻，翻，再翻。叶红想了一会儿应道，“首先我的娘亲是因为在张府生活条件恶劣而死，这件事情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红儿即使当时一进张府就极尽能事讨好张老爷，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所以这个事实与红儿的动机无关。红儿承认的确自己层层设计逼迫张老爷签字。但是为什么不问一问红儿这样做的动机又在哪里？红儿不是贪图享受，害怕劳苦之人。但是留在这位张老爷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也太不值了。我当时在洛阳街头受张老爷一拳，如果不是这个铜板的话，早已魂飞魄散了。”叶红拿出当时垫在衣服中被张正打中的铜板给师父，上面赫然的手掌印让人触目惊心。叶红继续说，“张老爷的掌法断山劈树，却毫不留情的打到我身上。后来被幽禁在张府，张老爷也只是任被打伤的我自生自灭，甚至可以说是潜意识中希望我在恶劣环境中早些死去。这难道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感情。就算是红儿真的有错，是不是值得这样步步将红儿向死路上逼？红儿在叶府的时候，曾犯过一个大错，离家出走，被师父重罚。师父当时找到我时，见到我一个人没心没肺的逍遥自在，想到整个叶府却因为我而人仰马翻，不也是十分盛怒？但是师父并没有一看到我就一掌上去断送我的性命，而是把我带回叶府。尽管下令重罚，但是也不忘记交代留住我的性命。罚过之后，也让府上的人悉心照顾。相比较师父的一些不忍与我亲生父亲的举止，红儿不能不自问，张正可曾真正当红儿是一条生命。红儿，不指望他当红儿是女儿，只是希望他当红儿是一条生命。可是在张老爷眼中，红儿连一条狗都不如。如果红儿留在张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惹火了张老爷被一掌劈死，一种就是像红儿娘亲一样不用几年就心肺衰竭而死。蝼蚁尚且偷生，红儿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罢了。好了，现在还有人认为整件事情红儿要受罚吗？”
叶红满心期望的看着大家，结果叶天又举起手来。“师父？”“红儿，你是我的徒弟，我一直希望你能够帮助别人，做一个侠士。抛开张府不讲，你在洛阳城中，利用和煽动那么多善良的百姓，弄得整个洛阳城满城风雨，你真的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叶天依旧淡淡的说。
红儿心说，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我这只小狐狸看来是很难逃脱了。姜还是老的辣，一点都不错，我就是现代的年龄加上古代的年龄也比不过他。眼珠转了两圈，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道儒释是现今的三大主流思想，师父最希望，红儿守的侠道，跟道家的老子，儒家的孔子，佛家的释迦牟尼中的哪一个思想最近？”
“与你愿不愿意接受惩罚有关吗？”叶天被问得莫名其妙。
“有关，有关，很大的关系。”叶红急匆匆的说。心说，能没有关系吗？你现在对我宣传侠道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等过不了几年，武则天为了扫清政治障碍，大量任用酷吏，整个时期都人人自危如履薄冰，那时候讲侠道岂不是故意要把自己送去做酷吏们刑罚实验的小白鼠。如果师父希望自己学儒家孔子那种明知官家不听也要坚持自己人格去四处碰壁，或者是学佛家释迦牟尼人不入地狱我入地狱，那么到时候死得一定很痛苦很惨。今天就是不睡觉也要对大家进行一下洗脑，用自己的例子证明，追求个人幸福和理想没有什么错误，如果人人追求各人幸福，社会就会繁荣昌盛，所以自己想与张正脱离关系耍了一些手段也就没有错。把哲学家Adam Smith《国富论》中一些有用的论证拿出来，人家不仅是大哲学家而且是经济学家的鼻祖就不信斗不过师父顽固的头脑。如果师父希望自己学道家老子那种盛世入世而乱世退隐最后一个人逍遥自在的骑着青牛过函谷关的话，那么现在要我守侠道精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要被打几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叶天想了想说，“我希望你受道家老子的影响多一些。”
“喔，那太好了，太好了”叶红一脸开心兴奋的说道，“师父，我认罚。”
“那好，二弟带红儿去思过房重责一板子”叶天看到，叶红从一脸开心，到听到“重责”立刻耷拉下来，到最后又听到只要被打一下又开心起来。
一会儿叶红受完罚回到偏厅，龇牙咧嘴的站在大家面前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宣布，因为叶红这个名字在洛阳的知名度太高了，我决定改名叫叶红玉。”
叶天看着前面神奇活现的徒弟，说，“看来还是罚轻了，还有力气胡闹。不过名字改了也好，以后你就乖乖的呆在叶府吧。”沙笑说道，“红儿，是不是现在应该称呼红玉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你放孔明灯，我有一些不解。”“师娘请讲。”“为什么你要在前四日都只写‘救我’，而第五日才写出自己在张府。”
“师娘，如果我一开始就写出自己在张府，不会有很多人关心，也不会大家集中去救我，因为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但当众人只看到‘救我’时，就会不断的议论猜测，越来越多人的兴趣就会因为神秘感给吸引起来，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件事情。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几乎整个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到处都会在讨论这件事情，人们的兴奋点，同情心和正义感都投入到这件事情中来，那时候一知道原来谜底在张府，人们不由自主的就会聚齐起来去张府砸门救人了。”
叶天听了之后，感叹道，“你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之深，不知道是我教育的失败还是成功。” “成功，成功，当然是您教育的成功了。”叶红玉立刻应道，心说，这可是我从《红楼梦》未完所产生的效应得出来的结果，如果《红楼梦》的残留本是完整的，那现代的红学家要少了八成，现在不就是因为大家对它的结局讨论来讨论去产生了那么多就业岗位，所以说制造神秘感很重要。
晚上，叶朗与叶红玉一起躺在床上。“师妹，你在洛阳吃了那么多苦，那个张正真是可恶。”“师兄，不要管那些，重要的是我又回来了，回到师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