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生产(1 / 1)
洛的身体极度虚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足足睡了两天一夜,而且睡得极不踏实,常常惊醒。每一次惊醒过来都要紧紧牵着我的手,确定我的存在,才安心地闭上眼。大夫说他体力过度消耗,又思虑过多,精神接近崩溃,以致脱虚力竭。
休息了两天,其他人都大好了,只有洛还没有醒过来,我十分担心。在黑衣的帮助下,我小心地将洛泡入温泉池中。温泉其本身的温度和酸碱值、矿物质等成分,可以使肌肉、关节松弛,达到消除疲劳的功效,也可以扩张血管,促进血液循环,活络筋骨,减轻酸痛等症状。我仔细地替他按摩着身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服伺他了吧!
泡了一会,又叫人将他抱到床上。替他擦拭身体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拉着我的手:“芊,别离开我,别······”
“我不离开。”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道。
他似乎露出笑容,又沉沉睡去。
我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他沁出冷汗的额际,用指尖悄悄地描绘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轮廓,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泪。他昏睡中的梦呓,喊的全是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芊,芊······”睡了不到一刻,他突然从床上跃起来,慌乱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挺着肚子,艰难地坐到他身边,安抚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芊”他愣愣地看着我,目光有些痴呆,傻傻地问:“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我眼眶一酸,垂泪到:“可不就是我么?你好些了没有,再这样下去,可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一个死字,似乎让他清醒过来一般,他伸出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脸:“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我点点头,握住他放在我脸上的手,心痛道:“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他张了张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低声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不要走。”他拉着我的手哀求道。
“那喝点水吧。”我拭掉眼泪替他倒了杯茶。他就着我的手把水喝下,目光仍是不离开我,仿佛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一般。
两个人坐在床边,相对无语。
沉默了许久,我才勉强道:“你,都知道了?”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接着补充道:“在我心里,你就是你,跟别人说的没关系。”
半晌,我咬咬唇又道:“你不怕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把我搂入怀中,不停地吻着我的发我的额,道:“怕,我怕失去你,我怕没有你。”
我叹道:“你该不去南疆。”
“不该去的人是你。”他微怒,扳着我的肩看着我的眼。
“我不能不去,你知道的,这是我欠你的。”我低语,每每想到他因为不能行走,而受到的打击与痛苦,还有那些刺杀与投毒,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与疼痛。
“你······”他怒不可竭,双手微微用力,低吼道:“你不欠我的,你欠了我什么?就算真的有欠,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已还清了?我不要你这样做,我不要。”
我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你整日都坐在椅子上不能行走,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
“芊。”他突然抱紧我,将冰冷的唇紧紧地压在我的唇上。
我流着眼泪,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努力回应他,泪水流到两个人的嘴里,又苦又咸。他全身一震,松开唇,低声道:“芊,我想你,我好想你。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我被别人蒙蔽误会你的时候,还是很想你,我恨自己不争气,可还是抵不住的想你······”他又将脸贴在我湿润的脸上:“芊,我不能没有你,我······我爱你。”
我全身一颤,闭上眼低声道:“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很爱很爱你。”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处,紧紧抱着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这样的感觉,好久不曾有了,真的很舍不得。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伸出粗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脸:“都是我的错。”
我摇摇头:“你没错。”吸了吸鼻子,我将他的手拉下,按在肚子上,勉强笑道:“别说这些了,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还没有好好摸过他吧?”
洛的手在微微发颤,轻得不能再轻地抚在我的肚子上,感受那幼小的生命。不一会,他惊喜地抬起头道:“芊,他在动,他会动,他竟然会动?”
我微笑道:“他平时很乖的,大概是知道你来了,很高兴吧。”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洛感动的看着我:“芊,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呢,我感觉到了。”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惊喜的表情,心中觉得很欣慰。
“芊怀着孩子,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很辛苦。”他微微别开脸,低叹:“是我对不起你。”
“我们能有这一刻的相处,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捧起他的脸:“让我再好好看看你,我要把你刻在心里面,永远永远不忘记你。”
他颤抖的手亦抚上我的脸,苍白的唇动了动,道:“芊,我来跟你认错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你原谅我,别离开我好么?”
我咬着唇不说话,低下头,泪水又开始凝聚。
“芊,你别这样,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他开始又恐惧不安起来,不停地央求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洛,我,我······”我不忍看他惊慌失措的面孔,将头转过一边。
他惊恐万状地抱紧我:“我们回去,回到从前好不好,好不好?”
我摇着头,泣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亦流下两行清泪,放开我,悲痛道:“若是为了这两条腿,我现在便斩了它。”说着,一发狠下了床,拨出挂在床头的长剑,便要往腿上砍。
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大哭道:“你就这么狠心吧,你非要让我马上死了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换回你的腿,你就这样子作贱自己,你怎么对得起我,你非要让我伤心死了才满意是不是?呜呜呜······”
他没见过我嚎啕大哭的样子,被吓坏了,扔掉长剑,急急扶着我道:“我不是,我没有,没有······”
“你还说没有,你斩了自己的双腿,以后怎么走路,怎么舞剑,怎么照顾我们的孩子,你非要作贱我的苦心·····”我捶着他的胸口大哭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洛急得满头大汗,任由我捶着他,一动也不动,只是紧紧扶着我笨重的身子,口中不断道:“好了,好了,你小心些,还怀着身子呢。”
“既然知道还有孩子,你为什么非要做这样的事来气我。”我仍是捶着他的胸口哭泣,似乎要把一直以来积压在一起的幽怨都发泄出来。
“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洛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赔罪,又抽出手替我拭泪。
我倚在他怀里,开始渐渐由哭泣变成呻吟,腹中忽紧忽慢的疼痛让我喘不气来,我紧紧纠住他的衣领,脸上又是泪又是汗,却说不出话来。
“芊,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洛的脸色霎时变得比我的脸还白。
腹中的阵阵绞痛传来,我只痛得全身没了力气,站也站不住,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
“芊,你怎么了?”洛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调了。
我皱眉努力道:“我,我怕是动了胎气,要,生了······”算算日子应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
“怎么办,怎么办?”他把我横抱在怀里脸色苍白,在房中走来走去,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头一酸:这笨蛋,竟吓得人都傻掉了。
“洛,先把我放到床上。”我吃力地伸出手,抚开他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对,对,对。”他转身把我放在床,手忙脚乱地替我盖上被子,急急转身道:“我去叫人。”
“等一下。”我叫道,我知道现在刚开始阵痛,距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冲他招招手,艰难道:“洛,你过来。”我知道自己生产后就要现原形了,趁着还有时间,想跟他说说话,就再多说几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门,将人唤来吩咐了几句,才关上门坐到我身边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倚在他胸前,紧紧拽着他的双手,轻轻道:“洛,我是妖,你真的不怕我吗?”
“就算你是妖,也是永远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的妖,我为何怕你?”他认真地说,轻轻替我拂开汗湿的发,吻了吻我的额。
“洛,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好么?”我强忍着阵痛,脸色一片苍白。
“孩子没了娘亲,他和我都不会快活的。”他的泪滴到我脸上,却倔强地不肯让我看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样把你们丢下······我知道,活着的人,永远要比死去的人痛苦······原谅我把这样的痛苦留给你。”我痛得把他的手揪得发白,他却毫不在意,紧紧将我的手纳入他的大手中。
他焦急地看着我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将手臂放到我唇下,心疼道:“痛得厉害么?要咬就咬我吧,别把唇咬破了。”
我松开溢出血丝的唇,别过脸。
他颤抖道:“连这也不肯么?”
我轻轻道:“不是不肯,是咬不下口,我舍不得。”
“芊。”他手一紧,把头埋在我肩上,像个孩子一样低低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