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1 / 1）
物理课上。
我淡淡地坐着，静静地听老师讲课。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瞬心跳就不可思议地加速了，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慢慢回过头，我居然就在教室后门的窗户上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武阳。
他在看我……他的眼神定定凝在我的眼里，心痛和不舍并存；再次相见，恍如隔世，骤然心痛。可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过头看看黑板，再回过头去，竟没人了。他真的来过吗？我呆呆地坐着，神思恍惚，心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聚在了心头，透过心上的那个大洞汩汩汩汩流了出来。我怔忪良久，忽然觉得头晕，我的血，要流光了吗？
一直到下课，仍旧回不过神。周礼走到我身旁，貌似不经意地开口，“他来了。”我猛然抬头，眼睛紧紧盯着周礼，脸颊忽然间热得发烫。原来方才真的是他，我的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高晓彤推推我，我踟躇了一下，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待到教室门口，却看到武阳正一步一步向走廊那端走去。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眼前只剩下暗淡的光影，渐行渐远。你不是来了吗？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走？我黯然而立，心里却一声一声呐喊着他的名字，企求能够让他伫足回首。
也许他听到了我的呼唤，也许仅仅是巧合，他回了一下头，高高的身体就马上顿在那里。他慢慢转身，静静望着我，我也望着他。在那几分钟里，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凝望，恍若长达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有几秒钟。想念，想念……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感觉，我使劲地眨着眼睛，眨掉残存的泪光，只想努力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刻在脑里。后来武阳慢慢抬起手，向我挥了挥，他在向我道别……我眼里含着泪，也慢慢抬起了手。无情不似多情苦，不如离去。
离校前最后一天，我和高晓彤在操场上散步，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各有心事。
高晓彤拉着我，手心温暖，眼里满满的关怀，“辣辣，你考行健，我们以后就不能在一起了。”我淡淡笑了一下，“我不考行健了，跟着你一起考学勤吧。”“什么？你疯了吗？”高晓彤严肃地看着我，目光犀利，我无可逃遁。“辣辣，你得考行健，你要去北大的。”我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高晓彤啊，我的心疼死了。总是睡不好，看书也总走神。”语罢却又有些自嘲，“瘦尽灯花又一宵，古人的销魂大概也不过如此了。”高晓彤皱着眉，“不能总这样，去跟他谈谈。”我笑了一下，想起别后的种种，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低低的言语，“都过去了，他说‘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种种，都过去了；以后的种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从颈间拿出那棵小树，紧紧握在手中，“以后都会在心里喜欢武阳，他永远都在我心中。”高晓彤亮晶晶的眼睛立刻溢满了泪水，一把抱住我，我只任她抱着，恍恍惚惚。
高晓彤很快便泄了我的底，徐霁下课的时候就坐在了我课桌对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只是他的眼神为什么这样忧伤？我下意识地逃避他的眼神，只是强笑。“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考行健高中了？”听到他的话，我只能报以沉默，问什么原因呢？他不是都知道吗？“我害怕呀，只是退而求其次而已。”徐霁笑了一下，“你有实力的。”我摇了摇头，倔强地不再说话，自己的事情自己最知道。徐霁微微叹息了一下，“学勤也好，重高总都是这样，只是以后就远了。”我想了一下，慢慢开口，“心总是一道的。”徐霁目光遥遥，却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才慢慢开口，“总有一天，所有的伤痛都会变成回忆。”我怔了一下，转而淡淡微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天下午徐霁又坐到了我的身旁，我久违的同桌。那个下午好像时光倒流一样，谈笑风生，天高云淡；那天下午刻意忘记了那个人，那些事，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也不曾得失。
尽管高晓彤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从心里对我们高中还能在一起的事实是很开心的。放学以后，我和高晓彤在校门口道别，约定考后再见。我推着车，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瞟到了武阳常常伫立的那课树下，景依旧，人不再，物是人非，心里隐隐约约的伤感。
半晌回过神，我看到高晓彤深情痴呆的，眼神说不出的忧郁。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我愣了一下，推着车远远走来的，不是欧阳楠么？高晓彤转过脸，看到我紧紧盯着她，眼睛里一阵慌乱，接着转为无可奈何的苦笑。真相大白，天轰地裂，原来她一直都有喜欢的人。我的心里一酸，同病相怜啊，无情转为多情累，同是相思尽成灰。
学校停课了，所有人都回到家。我每日在家吃吃睡睡，也看书，但总归神思恍惚。常常把那棵小树握在手心里，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回忆着从前的每一个细节。翻开日记本，不知从哪天起，忽然多了一个人的名字，满满当当，尽是相思意。
日子就象开篇写道的那样，不尽怅然。
中考几天，一切正常进行。最后一门化学，试卷很简单，我提前交了卷。忽然想去学校走走，就从学勤中学一直走回学校。还没有到交卷时间，校门口没有人。我慢慢走到树阴里，背贴在校门的大理石墙壁上，丝丝凉意渗进背脊。也不知武阳要考哪里，也不知他看了多少书，这是我心头最大的忧虑。
又过了一阵，随着铃声打响，周围就熙熙攘攘起来。我立在原地没有动，看人来人去，潮起潮落，云聚云散。后来人烟渐渐少了起来，我缓缓转身，向学校里面走去，不料刚刚转身，却看到武阳和周礼推车走了出来。我一时间僵在原地，心潮澎湃，乍喜还悲，原来他还是寻了旧日的记忆而来。武阳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即浮上淡淡的笑意。周礼看看我们两人，暧昧地笑笑，“电流太大了，我先逃了。”我嗔怒地看了周礼一眼，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骑车离去。
我看着武阳，许久不见，恍如隔世，他却越发卓尔不群，身长玉立。视线不经意就撞进了他那双黑黑的眼睛里，还是那令人心悸的墨色，乍看无情却有情。对视半晌，方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脸就热了起来。武阳也失了一下神，却自嘲地笑笑，低低道，“好像一个世纪没见。”我的心就酸了起来，原来相思已经如此深刻。
我们并肩走出校门，沿着马路慢慢地走，良久无语。我偷眼看去，武阳似乎很愉快，淡淡地笑着，浓眉浸染金色。于是心里就渐渐明朗起来，深深呼吸，仿佛空气中都是最最香甜的气息。“考得好吗？”“恩，我其实努力了很久，就想考这所学校。”武阳淡淡地说。“为什么？”我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坏心眼地问他这个问题，并侧脸去看他，等待他无奈却宠溺的微笑。可是，我并没有等到我所想要的。武阳因为我的问题沉默了，脸色忽然就暗下来，他看了我一眼，方缓缓开口，“罗嘉木，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纪念一段已经逝去的时光，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
什么？我怔忪了一下，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这样的武阳，完全让我感到陌生了。该怎么办呢？我一时间心乱如麻，忽然就开口道，“可是，就没有我参与吗？”武阳神色忧伤地看了我一眼，似有挣扎，又似有怜悯，“罗嘉木，如果你以前说这样的话，我会感到很幸福。可是现在，我拿不准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突发奇想，绝尘而去。我以前总告诉自己我们之间存在默契和约定，可是，你总是打破我们的默契，践踏我们的约定。我怎么经得起你一再的打击呢？你看不到我的心，你不知道，它有多么痛。”
可是武阳，我又何尝不痛呢？我静默地立在那里，呆呆地出神，心又一点一点堕入了黑暗之中。武阳看着我，好像有点不舍，却终于开口，“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你的生活中究竟扮演了怎样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我周而复始地希望，失望，最后终于绝望。”我看着武阳，他带着忧伤淡淡地笑了。
又默默地走了一会，我慢慢开口，“武阳，如果，我已经能够确定自己的心呢？”武阳叹了口气，轻如鸿毛，却又重若千钧。“可是我已经不敢相信了，你根本就没有长大，我太累了。” 他拍拍我的头，“算了吧，罗嘉木，你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的。”我依恋地看着他，心痛万分，忘记吗，怎么可能呢？
说话间就到了路口，他忽然停下来，向我伸出手，“再见吧。”我抬头迷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笑了一下，像初识那天一样，忽然就把我的手握在手中，阵阵暖意就渗进我冰冷的手心。“手怎么这么冷？”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接着指了指路口的另一端，“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家其实在那边呢。到了今天，我已经不想再南辕北辙了。”我恍恍惚惚地听着，听完他的话，忽然就觉得催心裂肺的疼痛，竟是万剑钻心，五雷轰顶。可是我的疼痛，却没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大半，都是为了武阳的心。
武阳看着热泪盈眶的我，神情复杂。他低声地唤着我的名字，不知道唤了多少次，可是我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罗嘉木，罗嘉木……”他紧紧捏住我的手，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我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于是咬咬牙，使劲忍住伤心，“你放心，我会努力，我会忘了你。”
他静静地凝视我，目光深深，也含着泪。而我只是贪婪地看着他，努力想把那么俊朗的他记在我的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节，都深刻隽永。我们的目光就这样纠缠在一起，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自己。我看到自己的眼神，那样凄凉，那样绝望，那样深爱却无能为力。我们相对痛哭，我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决然，那抹想要把爱斩断的疼痛。我知道我们，已经注定了没有未来，以后的人生将毫无牵连。可是，如果早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上天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
终于，武阳叹息了一声，离去。他还是推着车，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未几，却又回首凝望，见我含泪而笑，方才转身。我贪恋地看着他高大清瘦的背影沐在一片熔金的落日余晖里，渐行渐远。泪滴不断坠落，我在心中默念，“武阳，我的爱。”
那天，夕阳西下，血红染尽天际；迎风伫立，执手相看无语，滴不尽，相思泪。
武阳的话
我是一个失败的太阳。
有一天，我爱上了一棵夺目的小树，
我把我所有的光和热都献给了这棵小树。
我多么想她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一起生存到世界的尽头。
但是，我耗尽了我的热情，变成了一个破产的太阳，
而我的小树，她没有长大。
嘉木的话
你是俊朗的阳光，轻易就照进了我尘封的灵魂。
你是温暖和煦的阳光，有着不竭的爱和生命；而我，只是一棵必须依靠你而存活的小树。
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其实，小树是那样地挚爱着太阳；
没有了阳光的小树，注定了将会枯萎的宿命。
我知道，前世的小树，一定亏欠了太阳太多。